第29章 第 29 章
银妆知道自己拥有无穷的生命。她在年幼时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死亡, 冥冥之中, 她总觉得自己不可能一直这么活着。。
倘若有朝一日真到了死期，银妆本以为自己定然无牵无挂。但真到了这个时候, 她才发现放不下的太多了。
她望着红红，然后对着她笑了笑。红红没有任何防备, 就被她一掌打中了脖子，晕了过去。
“我知道你定然会护着我, 可我不想死在你面前。”
郭湘三人也已经带了消息回魔界，东皇魔君被困在了仙界，如今银妆公主也被抓了过去。不管另外三位魔君究竟是否真心为了这父女二人，讨伐仙界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首当其冲要攻陷的地方自然就是忘川境, 魔界的大军很快就驻扎在了山脚下，而战天将军也带着天兵跟小竹屋内的青瑶汇合, 两人正在商量着如何守住这里。
外面是一片战火连天，硝烟弥漫。
红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小竹屋的床上, 她心里涌起强烈的不详预感，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正在外面的青瑶夫妇, 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来看向她。一身衣服还未穿戴整齐，神色匆忙又焦急，发现没有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她的心情像灌了铅一样, 沉了下去。
还未来得及颓然一会儿, 就看到视线里出现的一双裹不住脚趾头的破草鞋。是逍遥剑客, 他从山顶上下来, 骂骂咧咧道：“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想干什么？拆了这山头？”
作为主帅的战天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显然受了不轻的伤。此时正闭着眼睛，盘膝调息。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顺着脸颊向下流动。
而青瑶在一旁站着，给他准备了一条帕子，摆在铜盆边沿。二人之间未见有多么亲昵。青瑶见了逍遥剑客，连忙迎上去。“前辈。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找能说上话的人。把我这山头弄得乌烟瘴气算什么，我不管你们什么神魔大战，谁先挑事出手。总之别在我这打，爱哪儿打哪打。我都不管。你们马上把兵给我撤下去。”
青瑶在门口拦下了他。“前辈，战天他现在身受重伤，正在调息。您最好还是不要添乱打搅。”
逍遥剑客还未说什么，只听里面坐着的战天道，“无碍。请前辈进来。”
逍遥剑客越过青瑶便走了进去，瞧着战天这盔甲上的血迹斑斑，啧啧两声之后。便道：“瞧瞧你们这些小毛孩子，平日里不好好修炼。如今到了吃苦受罪的时候了吧，这忘川境用不着你们守着。小打小闹而已，都回去吧啊。别在这给我添乱帮倒忙。”
“前辈，晚辈奉命来此镇守忘川境，难道您要违抗天命不成？今日晚辈誓死也要捍卫仙界威严。请前辈打开结界禁制，我辈定当勇猛杀敌。”
逍遥剑客没好气讥讽道：“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话是这么说，他以指为刃划破了手掌心，流出的血迹对着地上撒了过去，画出了一道阵符。符画到之处，裂开了巨大的缝隙，从里面透出强烈的光芒。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网，然后朝着四周散开光波。像是开天辟地一般，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
忘川境禁止法术的结界已经开了。
银妆出现在九重天界上的凤栖宫门口，西王母正似乎早就知道她要来，所以站在门口，见了她那张脸之后，愣了片刻，道：“像，真像。”
像碧游仙子，简直像极了。
西王母那张雍容华贵的脸难得有一丝动容，眸中隐约有泪光闪烁，险些落下泪来。她走上前，不管银妆后退一步，便径直牵起了她的手。
还没迈开走两步，银妆便将手又给抽了回来。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冷道：“西王母娘娘，你千辛万苦费尽心机要取我的心，如今我也来了。你何苦如此惺惺作态？”
仙界的太阳是永远不会落下的，天边的云霞红成一片，云朵层层叠叠。这一番美景，西王母只在年轻时同碧游一起赏过。有生之年，再见到这样一张脸，也是说着一样伤人的话。
也是，碧游的亲生女儿。性子怎么会不像她。
“当年我同你母亲是从小玩到大的知己，只可惜后来……”
银妆目光淡然的接话道：“后来她自甘堕落，同魔界有染。天帝为了正仙规法度，将她逼死在流光岛上。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王母娘娘，你跟我叙这种旧太不合适了。”
红红着急要离开此处，如今结界已开，便打算御剑飞到仙界。却不料青瑶拦了过来，道：“现在外面这么混乱，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轻举妄动。”
没时间了，红红一把推开了她的手。“银妆已经被带走了，我要去救她。”
哪里料到战天也跟着阻拦道，“白离仙子，请少安毋躁。青瑶同我意见一致，绝不会让你离开，去救一个魔界之人。”
“倘若今日我偏要去呢？”
红红冷笑着，站在这二人的对面，手指已经推开了落霄剑的剑鞘。今日任凭是谁，也绝不能挡着她的去向。红红只觉得心头有无明业火燃了起来，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浑身的血液霎时间变热。
青瑶怔怔地看着白离那冷清绝尘的脸蛋染上了杀意，她的眼睛冒出了若隐若现的血红色。就像她大婚那天一样，青瑶在交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定然是不敌她的。
可是在最后，白离收手了。任凭青瑶一剑刺中了她的心脏，那时候是因为她不忍伤青瑶。那么如今呢，如今她这般魔化发狂又是为了谁。
银妆。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名字。
红红的脑袋清楚无比，她看着青瑶被她的剑刺中腹部，捂着不停流血的伤口，惊慌失措地望着她。而战天也赶了过来，他的剑在同她交锋时被折断了，红红握着断下的剑刃，硬生生插｜进了他的手掌心。他失血过多，再没能耐拿剑。
“你们让开。”
红红轻轻地开口，她的长睫微微垂下，然后将水蓝色的泉眼珠子扔给了地上这二人。
“有了泉眼，你们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天河再也不会枯竭。仙界依旧太平长安。”
这二人愣愣地看着浑身是血的白离，她那张白皙脸蛋还是那么漂亮，却因为沾染了斑斑血迹，而显得妖异极了。
她就这么提着一把还染着血的剑，一路到南天门，再到凤栖宫。居然没有人将她拦下。
终于到了，红红望着头上挂着的牌匾。满心欢喜的走了进去，然后在西王母的惊呼声中，从那边的玉床上抱起了银妆，她还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与平日里的张扬不同，她此刻安静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难得这么乖巧，红红没忍住看了又看。
“我答应过她，神界永远不会再去魔界开战。”西王母突然开口对红红说。
红红摇摇头，像是怕吵醒银妆。声音放得非常轻。“这都不重要。是神有什么关系。是魔又有什么关系。打不打又有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
她带着银妆离开了，从此再没有两个人的音讯。东皇魔君又回到了魔界，万界内再度恢复了平静。经过忘川境那一战之后，逍遥剑客又重新设下了结界。
半山腰里那间小竹屋没有人住，很快就落满了灰尘。红红再回到那里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少个春来秋去。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某天逍遥剑客闲来无事下来逛逛，却瞥见了小竹屋里的光亮。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看到了红红之后，他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很快平静下来。
“就知道你还会再回来。”
逍遥剑客欲言又止地看着屋里躺着的那人，脸庞精致绝色，似乎是睡着了一样。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但身体却维持着原貌，不腐不烂。
红红曾经听说了不少东西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于是就一一去找，偶尔得过接近半个月才能回来。找来的灵丹妙药，不管三七二十一都给银妆喂下去。
反正如今银妆已经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总之不会变的更糟。
逍遥剑客倒是时常过来串门，偶尔会提起当年发生的事。
“当初碧游同王母也是情同姐妹，还有啊。其实那颗泉眼，压根就不是我弄丢的。是西王母送给碧游的。连这种宝物她都敢拿来送人。可见两人姐妹感情之深。”
“可是后来呢，碧游仙子不知怎么的整日魂不守舍，听说是迷上了魔界的魔君。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她与那位魔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后来被王母知道了，就在碧游仙子收拾东西要离开的晚上，两人也不知怎么的就吵起来了。西王母好像是要拦着她，可碧游仙子还是走了，去了魔界再没回来过。”
“而我呢，我就倒霉了。明明当初泉眼是西王母拿着送给碧游仙子的，结果两人吵架闹掰了，这黑锅就到我一个无辜看河的头上了。说什么泉眼丢了，其实就是留个借口日后好相见。结果哪想到啊，人再也见不到了。世事无常，珍惜眼前人啊。”
红红翻了个白眼给他。“银妆现在都这样了。你才跟我说这个。有个屁用。”
逍遥剑客狡诈一笑。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西王母用塑魂术想召回碧游的魂魄，但是结果没成功。说明碧游仙子早就放下了，她一个人死在秘境里，无心留恋凡尘，了无牵挂。也就是说，银妆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一个人没了心，还能活么？”
逍遥剑客放下了手里的酒碗，擦了擦嘴巴。将目光转向了屋内静静躺着的银妆。
“这个不好说，得看她自己。”
红红叹气，“谈恋爱真累啊。”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红红从外面回来，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她急急忙忙去找，发现整座山上都没有她的踪迹。
而与之同时，魔界那边炸开了锅。吹拉弹唱天下无双的银妆公主回来了。东皇魔君高兴坏了，又是翻新坠月宫，又是传召册封储君。
就在举行传位大典的前几天。银妆正坐在浴池中沐浴，却不料从天而降一个人影掉了下来。
银妆望着从水面里冒出头的脑袋。
“你是谁？”
红红愣了一下，随即厚颜无耻道。“你是我老婆。”
“满口胡言乱语。”
“我说的可句句属实。你是我老婆银妆，我们两个在流光岛上定了情，你还给我生了个孩子。虽然它是条龙，但是化作人形的样子非常可爱。简直跟你一模一样。我前几天去了一趟流光岛，把她给接了过来。现在她正在你的寝宫里玩呢。”
银妆还没叫人过来收拾她，只听外面的丫鬟们尖叫道：“救命啊！这是什么怪物！”
银妆正打算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只见红红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她身上。“别走啊，我脚抽筋了喂。”
“淹死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