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雕刻
长生肉？
刘言没有多问，这样的条件下能吃到的肉，可以想象是什么肉！
战乱中易子而食的事情都有，何况吃陌生人。
人的生命力远比想象中坚强，山坡上两百多人，最后大多数人都挣扎着起来了，只留了五六十人还躺着。
一晚上居然就倒下了将近四分之一，这些人恐怕已经到了人生之旅的最后几天。
刘言心里明白，这些上路的人，许多都会倒在路上，可能只有那些个吃长生肉的，才能看到三天后的太阳。
想到这他心里一凛，那些吃长生肉的不可能是好心叫牧飞上路，他们知道他的家人都倒下了，这么主动叫他，无非是把他当做两只脚的羊，跟随备用！
牧飞可怜兮兮看着刘言：“大家都说小孩子要离那些人远点，一路上跟他们走的好几个孩子都不见了。”
刘言拍了拍他肩膀，笑了笑没说什么，太残酷的事情，他不忍多谈多问。
他也没问牧飞，为什么他也看不出虚弱迹象，担心就此揭露出什么可怕的事实。
大人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很可能会骗他们吃某种东西，刘言甚至听自己的奶奶说过这样的故事，他不想说破。
这个黑神太爷爷，自己已经剩一口气了，仍然鼓励牧飞活下去。
如果他能够站起来，恐怕还会继续找到让牧飞不饿死的肉。
他自己宁死不吃，却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孙饿死。
牧飞不跟随那些吃长生肉的走，也没有跟着大队离开，坚持要送太爷爷最后一程，无疑是个极重情义的孩子。
他一直坐在太爷爷身边，握着太爷爷已经冰冷的手。
刘言坐在他身边，目送所有人慢慢离开，消失在雾中。
牧飞转过头满脸感激：“谢谢您留下来陪我。”
刘言只是微微一笑，心里有些凄凉，其实他也无处可去。
过了一会他又转过头看着刘言，脸上都是讨好的表情：“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可能是北朝人。”
刘言只能报以苦笑，能够帮他活下去的才是好人，光有同情是不够的。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孤身在这乱世之中，恐怕是活不久的。
他知道牧飞心中有疑虑，怀疑他的身份，拍拍他肩膀：“我不是北朝人，既然觉得我是好人，就跟着我吧。”
牧飞忙不迭点头，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刘言又检查了剩下的几十人，虽然有几个还有呼吸，但已经回天乏力，他们的情况和黑神太爷差不多，都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只等断气。
他一边检查，一边也在想自己的问题，为什么黑神像突然发出一股力量把他送到了这里？到底是那行文字里有什么门道，还是和这个老人要死了有关？
老人无法再开口了，如果不再回到青云界，恐怕找不到答案。
虽然牧飞还是个孩子，未必懂这么复杂的事情，不过也难说，等熟悉后好好和他聊聊，也许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另外就是帝国的特赦时间点怎么那么巧，他分析来分析去也是无解。
流亡者们敢于启动青云任务，就是觉得自己已经被帝国遗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事。
这是绝望之下的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没想到这时候突然特赦了，意外不意外？
帝国要特赦流亡者，必定会考察他们流亡期间的表现，这是非常基本的程序，减刑还得看表现呢，何况是赦免！
其实只要稍微调查，恐怕就能发现深井穿越宇宙的迹象，所以很难说帝国对青云册任务毫不知情。
流亡者试图重启帝国，等于再次叛乱，却没有受到惩罚，而是得到特赦，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其他阴谋？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想到后来刘言苦笑起来，自己在这里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去，居然还在操心这些。
他出发前吃了阿芒迪娜的能量丸，可以两三天不吃东西，两三天后找不到吃的，可能也会成为饿殍。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阿芒迪娜或者苏婷，或者她们有什么技术能够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然后利用深井展开救援。
不过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样的可能性，坠落是突发状况，突然之下谁也无法跟踪定位。
即便好整以暇，刘言也怀疑有没有这样的跨世界追踪定位技术。
这里已经变成乱葬岗，虽然气温不高，二十四小时后气味也会很难闻，这不是人待的地方。
看来等会还是得离开这里，至少得离开这片乱葬岗。
转了一圈后，他弄了一根大树枝，结合念力挖了个刚好够用的坑，和牧飞一起把他母亲埋了。
念力不是万能的，没有工具，挖掘相当吃力，目前只能做到这些。
一路流离，饿殍遍野，牧飞已经忘了埋葬这回事，现在看到母亲入土为安，眼泪一直止不住，坚持要给刘言磕头，被他硬扯了起来。
然后两人继续坐守黑神太爷的身边，等着他归西。
牧飞说了许多感激的话，成熟得超出他年龄许多，最后问道：“你饿吗？我包袱里还有点肉脯。”
把自己的食物与刘言分享，这也许是他能表示出的最大感恩。
刘言却连忙摇头：“我不饿。”
这小家伙拿出来的肉脯来路太可疑，打死他也不敢吃！
然而牧飞却很坚持，他掀开盖着黑神太爷腿的长袍，在太爷腿弯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大包裹，一边打开一边说：“放心，这是太爷买来的，绝对不是长生肉。”
对于这些难民来说，财物已经不重要，食物才是最大的财富，所以藏在垂死老人的身下。
刘言相信这是他太爷买来的，至于什么肉就难说了，连忙阻止牧飞：“我真的不饿，你还是留着，来日方长。”
这里是山区，刘言体力充沛，晚上应该可以打到猎物，到时候就把这些可疑的玩意都扔了。
牧飞很热心，结果动作太大，包裹一下子散了，滚落出几个木头雕刻。
刘言随手捡起一个。
木雕只有十公分大小，材质一般，什么木料不认得，刀工倒是十分精湛，是个身披长袍的少女，奇怪的是背后有一对翅膀！
少女的表情很怪异，怨恨中带着微笑，或者说是娇嗔薄怒。
这种雕像的风格让刘言很自然就想起黑神青云界！
他马上又捡起一个，是个五十多岁女人的雕像，规规矩矩坐着，头微微上扬，似乎看着天空，却没有翅膀。
这时牧飞指着女人像说：“这是我太奶奶，两年前已经过世了。”
刘言心里突然有个预感，自己很快就能看到令人吃惊的东西！
说着牧飞递给刘言一个雕像：“这是太爷爷，他们是一对的。”
刘言接过来一看，汗毛都竖起来了，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太爷爷像，完全就是黑神的缩微版！
黑神太爷穿着长袍坐在那，和太奶奶一样看着天空，和那个千米石雕一模一样！
刘言有些糊涂了，这里到底是不是黑神青云界？难道自己真的是穿到了过去？
为什么牧飞的太爷爷最后会成为山一样的神？而且还是照着这个木雕雕刻的？
难道牧飞未来会成为这个世界的霸主？
很难想象，如此说来刘言岂不是穿到了几十、几百万年前、青云册还不存在的年代？
刘言更加难以想象，一个类似地球的世界，无尽岁月之后会变成黑神青云界那种模样，连文明都没剩下。
这个黑神坐像刘言太熟悉了，他差点一冲动告诉牧飞，我今早就是特么从你太爷脸上掉下来的！
接着牧飞又递给刘言两个：“这是父亲和母亲。”
这两个刘言没见过，看了看觉得没什么特别。
牧飞的包裹里有差不多有十个小木雕，木料材质杂乱，但都比较轻，即便如此也很难想象，都快饿死了，他为什么背着这些东西逃难。
其中有一个雕刻刘言很熟悉，就是黑神青云界高原上的那个羽翼兽身人面像，前几天流亡者们还在像下搭帐篷过了一夜！
这简直是咄咄怪事，刘言边看边分析了几种可能性，但都觉得解释不通，一个少年的包裹里，怎么会背着这么多黑神青云界的雕刻模型！
刘言拿起那个雕像，和太爷像一起左看右看，最后看着牧飞眼睛问：“这是谁雕刻的？”
牧飞淡淡一笑：“都是我这半年逃难路上雕刻的，我家历代都是石雕名家，我很小就开始学，路上闲着没事时，我就雕着玩。”
包裹里果然还有一套雕刻刀具。
刘言把羽翼兽身人面像递给他：“你在哪见过这种雕像吗？”
牧飞摇摇头恨恨道：“我没有见过，这是我想象出来的神兽！这半年夜里睡不着我就幻想，如果有神刀让我雕刻，我就把苍狼族的高原大漠雕出一个个大坑，变成水深火热的地狱，终年烟火翻滚！然后用这只神兽镇守在那，不准苍狼族离开，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重新变成茹毛饮血的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