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两个荔宣
“就是那位哥哥站着的地方。”
荔宣顺着温宿的话转头望去, 稍远处立了一个年轻男人，高高瘦瘦穿了蓝色的衣服，头发半披，低着头, 连带着后背有一点弯。
但她毫无反应，回头对温宿道：“走到那里就可以了吗？”
温宿笑眯眯的：“对呀。”
荔宣松开一直拉着温宿衣袖的手, 提起裙子, 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哎！慢点！”温宿连忙跟上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谢因僵硬着身体, 连回头都做不到。荔宣很快就跑到他身边, 然后对着温宿兴高采烈：“到了！”
温宿追了上来，故意皱眉：“到了就到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摔倒了怎么办？”
“不会摔倒的。”荔宣低下头，看着温宿伸手过来, 捏住她的裙角, 替她轻轻抖了抖。
“裙子都脏了，到头来还是我洗。”
荔宣讨好地笑：“我也帮忙。”
“好, 你记住了, 可不许赖掉。”温宿拍了拍手, “走吧。”
眉毛耷拉下来，荔宣苦着脸：“怎么还要走呀？”
虽然这样说, 但她还是连忙跟了上去, 一面又和温宿讨价还价：“回来坐车好吗？”
温宿两手一摊, 干干脆脆：“没钱。”
“那, 那——”荔宣纠结，“我少吃一点。”
额头被人点了一下，温宿轻笑：“省省吧，饿着谁都不会饿着你。”
两个人渐行渐远，谢因立在原地，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等荔宣走远了，他才抬起一点头，看她快快乐乐绕着身边的女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找到了。
*
回来得有点晚，荔宣手里捧着一大包东西，跌跌撞撞跑进门，温宿在后面让她小心：“慢一点，谁要抢了？”
又叫她自己去整理：“都要放整齐，自己放。午饭好了喊你。”
荔宣从一大堆东西后面侧过脸，对着她认真点头。
“去吧。”
看着荔宣进了屋，温宿才回到自己的卧房，手心一翻，对缓缓出现的顾惊蛰道：“你看见了？”
还在凝聚成型的影子模糊，但温宿瞧见她点了点头。
“奇怪。”温宿思索一阵，“应该不是顾家的人。”
那个年轻男人从头至尾，全程低头没有反应，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谁都会觉得可疑。但顾敏已死，况且顾家的势力早就不如以前，不可能千里迢迢在京城出现。
面前的影子已经完全出现，顾惊蛰面色如雪，嘴唇微白，看起来状态并不好。她轻声提醒温宿：“荔宣也在。”
温宿惊讶：“是太子的人？还是——？”大皇子。
满京城也就只有这两位认识荔宣了。
顾惊蛰摇头：“总之这段日子先不要出去了。”又问，“该买的都买了吗？”
温宿点头：“差不多了，要是不够，到时候路上也可以再置办。”
“好。”顾惊蛰身形微动，打算回去。
温宿探手虚虚拦了一把：“还可以吗？”
顾惊蛰对她扬起一个笑：“放心。”
温宿不满：“嘴硬。”
*
晚上温宿去喊荔宣，中午她只吃了一点，就迫不及待去收拾刚才抱回来的宝贝，等温宿推门进去，才发现荔宣已经在床上睡了一觉了。
“快醒醒。”温宿关上窗，“也不怕着凉。”
回身荔宣已经迷迷糊糊坐起来，怀里抱了一条新裙子，对着温宿自然而然道：“我不要这样。”
“哪样？”温宿曲指敲了敲她晕晕乎乎的脑袋，“吃饭了。”
荔宣“哦”了一声，又看了看床上收拾了一半的衣服裙子，还有糕饼点心。她有点困惑，总觉得之前也做过这些。
晚饭多吃了一点，温宿马上双手合十，满怀欣慰：“养孩子可真不容易。”
荔宣埋头喝汤，温宿又趁机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鸭，荔宣的脸颊立刻鼓了起来，嚼了半天咽下去：“还要。”
温宿笑得开心：“多吃点。”又拎了拎荔宣细细的胳膊，一脸期盼，“明天就给我长肉。”
荔宣把勺子塞进嘴巴，朝她眯着眼睛笑。
*
帐子被放下，温宿弯下腰吹熄烛火，屋子里霎时间暗了下来。温宿对她道：“睡觉了。”
荔宣躺在被子里点头，温宿便出了门，又替她关上门。
窗子开了一点点，用来透气。月光清亮，荔宣睁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很快就可以看见屋子里各样事物的轮廓。
吃得太撑，荔宣有点睡不着，她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希望它快快消下去。
万籁俱静，院墙上黑影一闪而过，飞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
就算知道了荔宣现在身在何处，谢因也没有办法把她接回来。
他坐在椅子里，听谢龄禀报今日荔宣又做了什么，和另外一个同住的女人说了什么话。最后抬手打断他。
“以后不必再去。”谢因脸上露出疲态，“专心做你原先的事吧。”
谢龄领命下去，谢因揉揉眉心，决定去书房。但他一出门，扑鼻而来就是茉莉的香气。
门外绕满花藤，一朵一朵娇嫩的茉莉含苞欲开，荔宣站在满院子的花藤中间，朝他微微歪头。
“谢因？”
她带着一点困惑，长发披散，身上穿的裙子迎风微动，衬得她身姿羸弱，可怜又可爱。
谢因浑身一震，马上就要跑过去：“谢荔宣！”
但他走了几步就停住，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你是谁？”
荔宣无视了他的惊疑和敌意，笑容天真烂漫：“我是荔宣呀。”又露出伤心的表情，“你不记得我了吗？”
谢因冷笑：“我的荔宣我自然记得，至于你这个妖孽，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过。”
“什么妖孽？”荔宣不解，看见谢因不往她这里来了，干脆自己走了过去，“我好想你啊。”
谢因往后退了一步，他也有点心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对付眼前莫名其妙出现的“荔宣”。
荔宣从来不会喊他“谢因”，也不会站在一大堆花藤里还镇定自若。
手握成了拳，谢因有点后悔，今日没有随身配着剑，不然也可以拿出来吓吓人。
“不要再过来了。”他冷着脸，“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后悔什么？”荔宣“哧”地一声笑出来，“你的侍卫早就走了，除了他，还有人保护你吗？”
“太子？”
她的唇瓣轻动，喊出谢因之前的身份。
茉莉还在，甜蜜的香气叫人迷醉。谢因咬牙：“你是谢青的人？难为你这张皮画得这么像。”
但是对方却笑着摇头：“不是。”
随即又端正神色：“我叫顾惊蛰，是——”
“荔宣的姐姐。”
*
荔宣在陌生的院子里逛来逛去，温宿一开始还陪着她，后来就觉得不耐烦，自己先回去了。临走前叮嘱荔宣不要乱跑，不然就收掉她晚上的点心。
这院子很大，里面花草树皆有，但好像很久没有人打理，乱长一气，盖住了往前去的路。荔宣有点失望，她看见那边有一座湖，还想去玩一会儿。
抬脚踢了踢那些杂草，荔宣又看了看自己的裙子，记起温宿生气时的样子，决定放弃。
“你想去那边吗？”
有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荔宣连忙回头。
是刚才那个和姐姐说话的年轻男人。
荔宣有点怯怯：“不想。”
对方想了想，对她道：“我知道还有其他过去的路。”
听见这么说，荔宣开始犹豫起来，她认真思索一阵，最后问他：“不会弄脏裙子吗？”
察觉到她的态度松动，对方松了口气：“不会。”
带着荔宣绕了一圈走到湖边，这里有些荫凉，有风从湖面来，吹起了谢因的衣服下摆。他回过头对着荔宣：“到了。”
湖岸有几只长脚的鸟，看见人来了也不害怕，转过脖子一心一意啄羽毛。
荔宣看得出神，直到谢因走到她面前才惊醒过来。
“谢因因。”
谢因露出笑，“要去亭子里坐坐吗？”
于是又走到凉亭。谢因拿袖子擦了擦石凳石桌：“坐吧。”
荔宣快快乐乐坐下，坐下来之后觉得奇怪：“这是你的院子吗？”
谢因神色温和：“嗯。”
“好大呀。”荔宣欢呼，又害羞地说，“就是有一点乱。一点点。”
怕他伤心，还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表示并不多。
谢因无言以对，他们逃了多久，太子别院就被荒废多久。所以荔宣才会这样觉得。不过他也很认真地回答荔宣：“马上就会干净起来的。也会变得好看。”
“真的吗？”荔宣坐在凳子上晃了晃腿，“那我还可以再来吗？”
“当然。”说完谢因又加了一句，“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