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音乐老师李小欢

当彭禹冲进厕所的时候，赫然看见程强掉进了茅坑。　由于这个厕所好长时间没有被清理，积攒的屎尿黑糊糊的，都快蔓延到了坑口，上面还漂浮着一层白乎乎的蛆虫。此时此刻，程强左半个身子深深地陷进了茅坑里，臭烘烘的屎尿直接漫到他的胸部；可能下坠的冲击力太大，屎尿不但喷撒在他的脸上，更有几只蛆虫落在他的头发上，还在缓缓地蠕动。再看那根断木，已经掉进了粪水里，大半截沉了下去，可谓死无对证。　此时此刻，程强双手撑在满是粪水的坑口边缘，眼睛上挂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尿水，正在拼命挣扎着想从茅坑里爬出来；目睹彭禹进来，他连忙地伸出一只肮脏不堪的小手，惶急地喊道：“彭禹，快，快把爷拉上来！”　看到程强狼狈万状的样子，彭禹拼命压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并且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装出十分吃惊的样子，显得自然和场景相匹配；救人可以，但他绝不会去碰程强的脏手的。于是，他拿起了墙角立着的沙枣树棍。这根棍子显然是田立作案时用过的，棒头上沾满了屎尿；彭禹拿着干净的那一面，将肮脏的棒头递给了程强。　身陷困境的程强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一把抓住棍子，奋力从茅坑里挣脱出来。　这他妈也太臭了！一拉出程强，彭禹急忙捂着嘴跑出厕所，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快来人啊！程强掉进了厕所里了！何老师，你快来啊！”　彭禹的喊声惊动了大家，同学们纷纷停住踢球和跳绳，不明就里地向这边张望；更远处的何老师听到喊声，也是一头雾水地站起身子，向这边走来。　彭禹奔到同学们身边，刚想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却看到同学们一副惊诧的表情，目光齐齐往他的身后看；他奇怪地转过声来，这才发现，程强已经从厕所里出来了。　程强不得不从厕所里出来，因为他的身上实在是太脏了；他要尽快赶到学校的水房去，用水冲掉身上的秽物。　因为一只鞋掉进了厕所，程强只好光着脚丫子；操场是用碎石子铺成的，非常扎脚，所以他步履瞒珊，走得很辛苦。当他低着头靠近人群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目瞪口呆地学生们都忘记了说话，纷纷捂住口鼻往两边躲闪。　“这是咋搞的，这是咋搞的？快，快去水房冲一冲”大惊失色的何老师快步走过来，嘴巴里不断蹦出他的口头禅，顾不上臭和脏，把程强引向水房。　程强掉进茅坑里的消息，像风一样很快传遍学校的各个角落；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在用复杂和愉快的心情，消化和揣测其中的内涵，当然，讥笑和嘲讽是免不了的。作为始作俑者，彭禹三人躲在一边，击掌欢呼，弹冠相庆。　那个时代，是一个精神与新闻严重匮乏的时代，当然，像什么阶级斗争的消息除外。出现了这种事件，不发酵和宣扬个十天半月，怎么能够填满人们空白的心灵？于是乎，这件事经过了好几个月后，依旧有人不断提起，津津乐道。　当众出丑的程强羞愧难当，一连躲在家里半个多月，既不敢见人也不来上学；当然了，作为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他没有深沉的思想也没有过人的心机，能够考虑到这是他人的阴谋和陷害，更不敢说出自己在厕所里抽烟的事，所以，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彭禹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到是没说什么；只是妈妈在背后经常叨叨，说程强的父母不是东西，儿子将彭禹打伤后，大人连上门道歉都没有，活该报应。　……　几天的时光在彭禹懒散和敷衍中度过，这一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音乐课。　教五年级音乐课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她叫李小欢，二十六七岁，还没有成家，来自天津。作为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李老师来到红卫小学任教已经有些年头了；彭禹刚上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她。　这堂课，李老师教学生们演唱《北京的金山上》，这是一首老歌；在前世，彭禹很喜欢韩红演唱的这首歌曲。　可能是对这首歌感受深刻和热爱的缘故，彭禹跟随同学们唱得很动情；渐渐地，彭禹发现，从自己的口中发出的歌声很优美，不仅语调和歌词极为准确，而且有一种有异于他人的感染力。在前世，彭禹是不怎么爱唱歌的，即便唱歌，虽然谈不上五音不全，但也很一般；至于其他方面，他也没有什么过人的特长。所以，从小学到高中，再到市师范学校，他始终游离于各个团体之外，形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一遍又一遍跟着老师唱着歌，彭禹也感到了自己的嗓音与众不同，甜脆中带着对音乐感悟的厚重；他心里很纳闷；思来想去，只好把这种变化，归纳为穿越后的副作用了。　彭禹动人流畅的歌声，引起了李老师的注意；她一边教同学们唱歌，一边不停地将目光投向彭禹，面容上的欣赏和欣喜之情越来越浓。　音乐课快要结束的时候，李老师停下了讲课，笑吟吟地指着彭禹问道：“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感情教了学生们这么长时间的音乐课，李老师居然还没有记住彭禹；由此可见，以前的彭禹是多么的普通和不起眼了。　彭禹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礼貌地向李老师微微地鞠了一躬，神色如常地说：“李老师好，我叫彭禹。”　彭禹这不同于这个时代小学生的礼貌行为，或者说有些绅士风度的举止，让李老师感到十分惊讶；她吃惊地张开嘴怔了怔，然后笑着说：“彭禹同学，我发现你唱的很不错，你能给大家表演和示范一下吗？”　“当然可以！”彭禹微微一笑，表情平静如水。　“那就开始吧！”李老师客气地向彭禹伸了下手臂。　彭禹定了定神，眼睛看着黑板上方的毛主席画像，在老师和学生们的注视下，张开小嘴，用平和的语调开始演唱：　北京的金山上光茫照四方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多么温暖多么慈祥　把翻身农奴的心儿照亮　我们迈步走在　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