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信物
未等云天回话，罗兰走来又道：‘‘可否请云爷借一步说话呢？‘‘在人家家里做客没有拒绝主人的道理，云天只有点头答应。随行的还有王家长女丶李诚之妻王美凤，至厢房坐定。待盏茶过后，罗兰先问道：‘‘云爷仙乡何处？双亲安在？”
云天神色一黯，回道：‘‘世居洛阳城，自幼时双亲皆病故。‘‘王家母女唏噓了阵，罗兰直奔正题，道：‘‘听沈爵爷讲，云爷尚未婚配？‘‘云天来时已知其意，沉吟着道：‘‘我少时曾与邻家女孩订过亲事，后因家道中落，以致对方退媒。想我现在一事无成，怎敢妄言绐女方一个稳定的生活呢？更别说幸福两字。故最近一段时间不愿考虑这方面的事。”
罗兰不以为然地道：‘‘大明律对婚姻双方皆无年龄的限制，许多人在十五丶六岁都做父亲了。云爷今年二十二了，岂不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令双亲在天上恐怕也希望云爷你为祖先尽早延续香火。‘‘云天被王夫人说得有些语塞，只叹道：‘‘随缘吧！”
‘‘眼前就有一段美好姻缘等着云爷。‘‘王美凤性如乃母，古道热肠，直道：‘‘梅家女儿才貌双全，且性情和顺，与云爷是天造之合，望云爷不要再推三推四了。‘‘云天仍道：‘‘在下身无长处，只怕会误了人家梅小姐。”
王美妇嗔怒道：‘‘都云云爷乃当世不可多得的大英雄真豪杰，怎的做事这么不干脆，你想让沈爵爷失信于妇人吗？”
一招便把云天后路封死，王家的女儿都不是易与之辈。云天本待还要解释他与沈任并无师徒之名，但想想还是算了，说出来有几人能相信呢！罗兰乘时又道：‘‘沈爵爷无后，且又无其它继承之人，为圆这段佳话，云爷是义不容辞的。‘‘
这对母女为拉郎配，什么招数都给云天施上了，又听王美凤劝道：‘‘这样吧，先把亲事定下，等云爷进京得官后再论迎娶之事。你看可好？‘‘话说到这份上，云天知退路不多，况且只是定亲，有时间来确定双方能否走在一起。遂点头。王美凤生怕他变卦似的，急道：‘‘我这就给林姨报喜去。‘‘言罢即去。
云天随后出屋，往外厅走来。见事情比较顺利地解决，王大顺一扫这些天的阴霾，吩咐孙家驹给伤者请最好的大夫，另有厚赠，让一班侠少们在西院大开筵席。只等王宝儿回来，全家厚谢沈任和云天。那边罗兰母女因梅氏母女同入一间静室之内，王美凤把事情说了，林素云自然欣喜，然而梅洁心却秀眉紧蹙不语。
这时王奇凤也跟了过来，听见众人所说，即大声道：‘‘我不同意洁心姐嫁给这个无赖，其实她早有心上人了。‘‘此言一出，包括梅洁心在内，脸色都沉了下去。
尤其是林素云犹不相信似地将目光在其女和王奇凤脸上来回巡视丶寻找答案。梅洁心不满地斜了王奇凤一眼，怨她嘴快！小声向大家解释道：‘‘其实也不象奇凤说的那样，我们仅有数面之缘，谈不上别的。‘‘林素云强压心头的不快，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下来，问其女道：‘‘你为何不早说呢？让我如何面对恩人？‘‘罗兰则问道：‘‘什么时间的事？你俩发生到了何种境地？‘‘
梅洁心小声答道：‘‘一年前我与奇凤妹妹游秦淮河时认识的。‘‘王奇凤不等她讲完。即接囗道：‘‘宁国公主长子，梅顺昌。‘‘言此不无得意，当今皇帝的姑表兄弟，其显赫不需夸耀！林素云则叹道：‘‘侯门深似海，权贵之家几曾有人能得到真正的辛福？‘‘
罗兰接口道：‘‘不错，梅殷和公主早有不和的传言，而他们这种家庭最容易成为政治的牺牲品，驸马欧阳龙丶李琪等皆是前车之鉴。‘‘梅洁心平常是个乖巧的女孩子，虽心中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再辩，沉默不语。林素云苦涩地道：‘‘虽说是父母之命丶媒灼之言，但为娘不会强迫于你，尊重你的选择。‘‘言罢落泪。
梅洁心此时亦是心中纠结万分，一方面是自己心仪的如玉少年，另一个则为相依为命十八年的娘亲。王奇凤见她犹豫不决，急道：‘‘梅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你切不可置终生辛福而不顾。。。。。。。‘‘‘‘混帐东西。‘‘罗兰不等其讲完，便开口大骂，又斥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叫幸福两字？难道非让人家学你忘恩负义不
成！梅洁心一震，苦思了会，始道：‘‘我与梅公子只是寻常朋友，一切由母亲作主吧！‘‘王奇凤闻言大急，但在其母丶长姊的怒视下亦不敢再言，只得‘‘哼‘‘了声跺着脚摔门而出。出来后越想越气，遂决定出苏州坐船往京城去了。
未至午时，王家小主人安全回来，王大顺在亲送费裕一行人离开后，正厅大摆筵席，双喜临门自当庆贺。宾客不算外人，林素云母女和王家母女亦都不再避嫌，安然就坐，只梅小姐与云天紧捱着有点不适应。对面的王美凤打趣道：‘‘我辈非寻常人家，今日又是妹妹定亲的日子，切不可太拘谨了。‘‘罗兰身为主母丶这个好
事的保媒人，道：‘‘既然双方都无意见，开席前先把他俩的生辰八字及信物交换一下，算是定情成礼。‘‘云天稍思后，将那枚镶有特大钻石的戒子拿了出来，又接过纸笔写下自己的八字后，亲手交到林素云的手上。王大顺称奇道：‘‘云爷好大的手笔，据我所知这东西来自离太阳最近的黑非洲，因其硬度远超黄金及其它矿
物，故打磨成形非常艰难，当地人将一颗米粒般大小的都视为至宝。早些年有山西商人从前元贵族手中购得一指甲盖大小的尚需百金，这颗比铜钱还大，怕千金之数亦难买到了。‘‘钻石璀灿的光茫让众人无不啧啧称奇，也让梅洁心爱不释手，在其母的劝说下，始小心包好，贴身放进衣内。逐渐对出手豪阔的云天产生一丝好感。林素云拿出的却是一把仅有巴掌长的带鞘古匕，对云天道：‘‘这是我林家祖传的‘屠龙匕‘柄处另有机枢，藏有两份薄绢。现传于你。‘‘云天也没细问，连她同时递来的梅洁心的八字接在手上，一并纳入怀中。
‘‘礼成。‘‘王大顺高喊，又道：‘‘王家因此篷壁生辉，不才亦有一份贺礼请云爷务必笑纳。‘‘言罢取出一个纯金钥匙，复道：‘‘听沈爵爷说云爷将赴京做官，这是我在京城一处闲置的院子，可供云爷使用。‘‘云天不接，口中直道：‘‘这礼太重，恕云天不敢接受。‘‘王大顺不喜，道：‘‘莫非云爷看不起在
下吗？小老儿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的。‘‘沈任在旁亦劝：‘‘王老板一番诚意，你先收下来再说。‘‘云天又见罗兰和李诚欲再劝收，便称谢收下金钥匙。王大顺始有喜色，道：‘‘我等会就使人通报京城
那边。‘‘众事既定，众人言语之间也轻松起来，相互酒杯交错丶谈笑风生颇也十分热闹融洽。只梅洁心似有心事喝了不少闷酒，让云天疑窦顿生，却也不好过问。席间李诚问沈任道：‘‘爵爷想必
已知他们的祖师近些年来未出现了吧？‘‘沈任沉吟道：‘‘无双门这几年确未闻有大的行动，但不能因此就说他们就已改邪归正了，指不定哪一天无双居士就会发起一场令所有人都感恐惧地大事来。‘‘云天问道：‘‘无双门就是那个几十年来江湖上信誉最好的职业刀客组织吗？‘‘李诚接言道：‘‘不错，近几十年来，江
湖上没有几人能盖过无双居士的风头，其四大弟子中的三位正是排名前三的杀手之王：日丶月丶星，大家也看到了无回剑的传人都这般狠历，就不难想象三大杀手当年在江湖上掀起怎样的睲风血雨了！‘‘罗兰忧郁地向沈任问道：‘‘爵爷何不让拙夫把那两万两银票都给他，以免引起他们的不快呢？‘‘
沈任微笑道：‘‘你们放心，无双门从来不吃回头食，且经此后他们也会主动地禁止其它**再找你们的麻烦。所谓盗亦有道，这就是他们享誉盛隆的原因之一。‘‘王家人始得心安。云天江湖知识缺乏的很，问道：‘‘无双门的总坛设在何处？‘‘李成答道：‘‘知其下落者少之又少，据闻他们成立在四十
年前的明州，太祖开国后取缔了明教，改明州为宁波取息宁风波之意。作为明教旁支的无双门便移往他处，只让‘日丶月丶星三使在江湖上敛财，而无双居士和无双门众则很少再在江湖上露面了。‘‘沈任补充道：‘‘日丶月丶星三使除了他们本身外，另有不少助手帮他们打听消息丶踩点丶收
钱丶联系客户等，你今天看到的日使费裕就不是一个人来的。‘‘言此问云天道：‘‘我知你会问他们为什么称为明教的旁支？你先说说对于明教又知多少呢？‘‘云天思
索会后叙道：‘‘明教在大周武后年间传入我帮，以‘清静，光明，大力，智慧‘为教义，两宗(光明丶黑暗)，三际(初际丶中际丶后际)为学说。唐武宗灭佛，他们也没能幸免，被迫秘密结社，暗自传道。又经后周世宗(柴荣)再一次打击后，社会上已无公开的‘大云光明
寺‘了，信徒们只有象**似地行事诡异，又加之他们信奉的神明‘大小明王‘从画像和泥塑上来看：金发碧眼，隆鼻深目，大异华夏人物，故民间称之为‘魔教‘！北宋方腊在浙西整合民间教徒，组织了严密的教会武装力量，自封为
为第一代明教大教主，揭竿对抗宋廷，憾动了宋朝的根基，成为官府和白道武林人氏打压的对象，甚至传统的**都不愿与之沾边，以免被官府惦记给一锅端了！可以说这段时间是明教教徒最不好过的日子。但没过多久，金灭北宋，民族间的仇恨使他
们得到喘息之机，他们中的所谓高人融合了道家和佛门净土宗的一些学说，使教义更能得到社会底层的大众的认可，其众生平等丶团结互助丶光明终将战胜黑暗的学说帮他们吸纳了不少武林高人丶江湖亡命成为后来的抗元义军的主要力量。彭和尚
和徐寿辉所领导的南北教众确实动摇了元廷的根基，太祖洪武帝亦是籍此扫灭雄，登极大宝的。‘‘沈任点头道：‘‘你所言皆是实情，洪武帝建国号为大明，亦有其中的缘故。‘‘云天不解地又问：
‘‘那他又因何取缔明教，而且将其定为‘左道邪术‘写进<；<；大明律>；>；，岂不有卸磨杀驴丶过河拆桥之吗>；‘‘沈任正色地道：‘‘国家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乱，已
不堪重负。作为皇帝的他必须还民一个稳定的生存环境。”云天微笑，他岂有不知这个道理，又问道：‘‘现在还有眀教吗？为何又说无双门是它的旁支？‘‘沈任回道：‘‘大的明教团体绝不敢再标榜了，而无双门成立之初确实得到了当时的南方明教教主彭和尚的大力支持，且无双居士的师兄铁冠道人张中亦是明教长老。
‘‘李诚这时问道：‘‘无双居士和铁冠道人的师傅是谁？怎么一个礼佛，一个信道啊？‘‘沈任摇头，道：‘‘这始终是一个迷团，但无可置异的是无双居士叶辰确实是天纵其才，其胸中所学，是近几十年来最博大的一个。‘‘就在众人惋惜其不是大侠，而是魔头之际，王美凤则道：
‘‘别再说我们女人不感兴趣的话了。‘‘举杯直接找上云天，道：‘‘日后我们王家和李家还要仰仗云爷的保护，我先敬你一杯。‘‘云天酒量一般得很，忙道：‘‘嫂子海量，云天可不敢多饮，仅此一杯，不然则恐醉倒出丑。‘‘王美凤笑着答应他一杯了事。云天知道事情没完，果然其后王大顺夫妇并李诚随后纷纷相敬，不一会就下了不少酒水。这场酒宴持续了很长时间，终在王大顺有点支持不住后始散场。
云天正要随沈任回老屋歇息，以待明早进京时，林素云喊住了他至一边谈话。与未来的丈母娘独自交谈，让云天有点不自然。只听她道：‘‘希望你不要让我们等得太久。‘‘云天自然唯诺。林素云沉吟了会，低声道：‘‘屠龙匕中的另一幅绢图现在我处，等你们成亲后再说吧！‘‘云天不知所以，也只能点头道：
‘‘先放在您处比较合适。‘‘说者无心，听的有意，林素云双颊飞红，即转身离去。沈任远远望着，待云天过来，打趣道：‘‘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咋看咋顺眼。‘‘云天瞪眼道：‘‘你找不自在是不？‘‘沈任忙笑着当先而走。一一与王家人道别，沈任和云天走在路上，云天问道：‘‘那日打我一暗器的就是日丶月丶星的流星吗？‘‘沈任点头，道：‘‘只能说他当时太大意了，不然你未必讨得好去。
‘‘云天不是个自怜的人，认同沈任所说，转而问道：‘‘你之前说砍掉楚继轩臂膀的是他的师弟卫护，致使他把无回剑传于了费裕，这岂不是无双门内闹了内讧吗？‘‘沈任即道：‘‘果真如此，则江湖幸甚，天下幸甚，种种迹象表明无双居士志已不仅在江湖之上，若他把这些年收敛的钱财都用于训练死士身上，则必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到那时没人敢预测结果了！‘‘云天不会关心这些，只问：
‘‘职业刀客的报酬很丰厚吗？他们杀一人的代价不低吧？‘‘沈任随口道：‘‘作为顶尖刀客，他们每杀一人的酬金自然不菲，少则百金，多则好几千两银子。‘‘言此忽生警觉，直视云天道：‘‘你小子问这干什么？‘‘云天则坏笑着道：‘‘没什么，哥哥我只不过又发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门路。闲时弄点零花钱。
‘‘沈任只觉毛骨悚然，若云天真发展到这个境地则很少有人能逃脫掉他的屠刀，他沈任可谓是集天下之铁铸成个‘‘大错‘‘也！忙斥道：‘‘你小子怎就不往好处学呢？干这行受良心的遣责不说，还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得丶得丶得。‘‘云天不耐地又道：‘‘我只不过一说而已，瞧你那紧张的样子。‘‘沈任可不认其在开玩笑，脑中急思对策，不然任其发展下去，他沈任亦会成为千古罪人！
次日寅时未到，云天就被沈任叫醒，不满地道：‘‘这瞎灯黑火的，你想跳人家墙头去啊？‘‘沈任道：‘‘你还想等王家人和你丈母娘来送你不成？‘‘云天只好下床洗漱，繁琐的礼节是他最头痛的事，陪笑脸说一些客套话让他颇觉厌烦。留下几行字，沈任和云天便向码头行去，打算做渡船去京城。船是大型的官渡，上面早有了十几个人，而且还有两个相识的：。白彦山和孙十三。寒喧过后，白彦山道：
‘‘孙兄弟想去他师伯那里学剑，我闲着没事干，便央求他带我去京城看看。‘‘沈任听后向。孙十三道：‘‘令师伯想必是<；<；道录司>；>；的丘玄清道长了。‘‘孙十三恭敬地回答道：
‘‘前辈说的没错，不才之师伯正是丘真人。只不知前辈认得家师伯吗？‘‘言此颇有些自豪，丘玄清一是张仙人的传人，二则掌管道录司，是本朝洪武帝亲自敕封的两个‘‘正一‘‘之一，而另一个有此封号的则是盛名上千年的龙虎山张天师。沈任微笑道：‘‘倒是见过几面，只没有深谈过
。‘‘言罢即往内舱找了两个靠舷的座位，招云天过来坐下。孙十三有些尴尬，满以为对方慑于丘真人的名头，不想人家根本没把他当成什么大人物。此人到底是谁？不由他猜测起对方两人的真正身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