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 172 章
二月初二, 众妃齐聚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祭拜土神,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自去秋以来太皇太后的身子一直都欠佳但今儿仍是由太后和苏麻喇姑陪着行完了礼。礼毕太皇太后赐座又赏了宜春酒,这么多年蓁蓁仍是记得秋华的话原准备浅尝一口就放下, 一抬眼站在太后身后的哈日朝她眨了眨眼, 她心里顿时明白这酒是哈日亲手准备的定是无恙便含笑喝下了。
她才搁下杯子, 太后宫的崔太监扳着一张脸匆匆走了进来, 挨到太后身边说了句悄悄话, 太后脸色一变, 手里的杯子没拿住一下敲到了桌上。众妃一时都朝太后看,太后起身依附在太皇太后耳边说了句话, 太皇太后脸上到瞧不出什么来,可一转头却对众妃说:“成了,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
众妃虽然都好奇太后说了什么不过谁也没敢问, 起身福了福便依次退出去了。蓁蓁不动声色地朝哈日看了一眼也跟着其他人出了慈宁宫, 她回到永和宫才换了衣服哈日便来了, 蓁蓁拉着她问:“你刚站在太后身旁,可听见崔邦齐同太后说什么了?”
哈日道:“崔总管说淑惠太妃屋里的伍儿在屋里吊死了,留了遗书说是受不了同屋其他宫女的欺负。”
秋华“啊”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敢置信。蓁蓁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冷冷地笑了,“这样看来音秀说的都是真的了。”
秋华喃喃道:“主子不过是让奴才去给伍儿送了些缎面,她……她就这样忍不住出手灭口了。”
蓁蓁说:“她做得事要是被抖出来莫说她自己怕是佟家也要倒了,区区一个伍儿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哈日听不甚懂她们两人在说什么问:“姐姐你们这说得是谁?”
蓁蓁温温一笑, 摸着她的辫子说:“我们在说一个大恶人。”
哈日问:“同那吊死的伍儿有关系吗?”她看蓁蓁点头, 吐了吐舌头说:“那这恶人一定也同崔总管有关系。”
蓁蓁手一顿:“崔总管?”
哈日说:“刚崔总管看我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同太后说伍儿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呢。”
蓁蓁眉心微拧:“哈日, 崔邦齐可是慈宁宫给太后用的老人了。”
哈日心思单纯不谙宫中人事, 秋华却是明白的:“奴才瞧着崔邦齐是不满哈日偏心娘娘吧,太皇太后身边出来的人身上都有十只眼睛,能被派给太后用那便定有三头六臂的本事,咱们能觉得的事儿,崔邦齐心里估计也有数目。”
哈日吐吐舌头说:“唉,我以为太后最尊贵呢,没想到还要太皇太后派人花心思护着。”
“太后有今日哪是那么简单过来的。”蓁蓁感叹了一句随即眼波一转瞧着秋华,秋华点点头道:“娘
娘放心,娘娘的吩咐奴才都办好了。”
蓁蓁轻轻颔首,心道:佟淑媛,来吧,咱们就来较量较量,看谁能笑到最后。
皇帝下了朝一听说太皇太后身体不适连朝服都来不及换就赶来了慈宁宫。苏麻喇姑从屋里出来,皇帝紧张地问:“祖母是旧疾又犯了?”
苏嘛宽慰他道:“皇上别急,太皇太后只是昨儿没休息好又早起,有些累了罢了。”
皇帝松了口气,瞧了眼垂着的帘子问:“祖母这会儿可醒着?朕可能进去瞧瞧?”
苏嘛一听笑了,“皇上快进去吧,刚在屋里太皇太后听说皇上来了就让奴才出来喊皇上。”
皇帝掀了帘子进屋,太皇太后歪在炕上眯着眼朝他招了招手,“我的好孙儿到祖母这来。”
皇帝挨她身边坐下,太皇太后握住他的手忽然笑了:“祖母还记得那年文氏带你来慈宁宫的时候,你啊也就不过你如今坐的这个杌凳这般高。这一晃眼啊,皇上都长得这般高大了。”
皇帝听得笑了。“祖母,人总是会长大的。文嬷嬷头一回带朕来给祖母请安的时候朕不过三岁,朕如今三十有四,都过了而立之年了。”
太皇太后含笑缓缓点头:“是啊,皇上长大了,祖母也老了。”
皇帝扯过一旁的薄毯轻轻盖到太皇太后身上,“祖母今儿怎么老说过去的事?”
太皇太后道:“人老了啊就总会想起过去的事,越想啊就越觉得有些该做的事得趁早做了,要不等到了那一天非得后悔不可。”
皇帝听得心中一涩,他藏住心中的哀愁握住太皇太后的手像哄孩子一般:“祖母想做什么?您的孙子如今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只要您想的朕都能为你做。”
太皇太后听着咯咯笑了起来,“是啊,咱们的三阿哥如今可是大清的皇帝了。”她这一笑脸上的皱纹全浮了出来,尤其眼角旁两道深深的泪沟,这一笑不知让其中藏了多少的忧愁。“听说德妃插手管了皇贵妃妹妹的事?皇上,后宫只怕是要风波再起啊……”
皇帝手一松愁苦地笑了。他明明嘱咐了让蓁蓁不要插手承乾宫的事,可她现在常来常往景阳宫看望小佟佳氏,摆明了就是要护着她到底。承乾宫那头也是马上还以眼色皇贵妃送了侍女给在咸安宫的胤禛,蓁蓁当时眼皮子都没掀一下,笑着就让谢氏收下了,没过几天却传出新来的侍女开罪了大阿哥,被老大虎着脸赶出了咸安宫。惠妃和蓁蓁什么关系?胤褆又是多聪明的孩子?这事背后就是蓁蓁不打算与皇贵妃善罢甘休的一股气。
皇帝略略把事情前后说给了太皇太后,她听罢叹了一声:“你这皇贵妃啊,自己静不下心来,做人做事也不能让人心服。我本以为在宫里这么些年她能长进些,如今看来,皇上可还是要敲打敲打她。”
皇帝手扶在膝盖上一声不吭,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太皇太后瞧了他一眼,垂在炕上的手一颗一颗捻着手里的佛珠,过了半晌太皇太后方接着说:“德妃是孝昭皇后养出来的人,她主子性格清冽,她也是那样一个人,依着她的性子她是看不惯佟佳氏这样的作为的。”
皇帝沉声道:“祖母说的是。”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哎,罢了,这些话我不说皇上心里也都清楚。德妃如今身子好些了没有?听说小格格生完后到现在都药不离口?”
“还好,她喝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幸好朕与秋华看的紧,今年冬日倒没生什么病。”
皇帝说起蓁蓁脸上不自觉会含着三分笑,这笑意里的暖让太皇太后看在眼里也高兴起来,“说来明年就是龙年了。”
她说的突兀,皇帝有些不明白太皇太后的用意:“是龙年不错,祖母,可是有什么不妥?”
“龙年是个好年份啊,要是皇上能再添个龙年阿哥就好了。”
皇帝愣了一愣,好一会儿忽然扶着腿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老太太怎么说起这个了?
太皇太后也眯着眼笑着说:“祖母知道她生的那个六阿哥没了你同德妃都伤心,你不是一直想再要个和他一样聪明的阿哥吗?龙年是个好年份啊。”
皇帝笑着颔首:“祖母说得极是,龙年是个好年份,好年份。不求和胤祚一样,只要是个阿哥就好。”
蓁蓁好好地歪在炕上看书,忽地打了个冷颤,霁云瞧见了说了句:“是不是起风了,奴才把窗关上。”她走到窗前一弯腰刚好瞧见皇帝跨进了院子,“主子,皇上来了。”
蓁蓁搁下书到门前迎驾,皇帝挽着她的手进屋,跟在他身后的翟琳手上抱了一摞的折子。秋华一看就知道皇帝今儿是要在这过夜了,她趁蓁蓁同皇帝在屋里瞧小公主的时候退出去准备。翟琳把折子交给霁云转身拉住秋华低声说了几句话,秋华听得眉心都皱成了一团。翟琳问:“姑姑可是都明白了?”
秋华眼神颇是犹豫,翟琳见状不得不又问了一遍:“姑姑可还有不明白的?”秋华瞧了眼屋里,硬着头皮应道:“我知道了。”
两人这段对话屋里的蓁蓁自然是不知道的,皇上今日来得比往常早些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一直到就寝时蓁蓁准备给皇帝更衣了,皇帝突然握住她的手说:“等等。”
蓁蓁挑眉瞧着皇帝,皇帝扭头冲屋外道:“拿进来吧。”
秋华端了一只青花瓷碗推门而入,一股子浓烈的药味一下子飘得满屋都是。秋华把碗搁在炕桌上,她抬头瞧了眼蓁蓁,蓁蓁冲她使了个眼色,秋华刚想说话,皇帝看了她一眼说:“行了你出去吧。”她无奈只能福了福退了出去。
这碗里的药不知是什么味道冲得很,蓁蓁问:“这是什么?”
皇帝道:“是补药,朕让太医院给你熬的。”
蓁蓁一听两道柳叶眉全皱了一块,又喝药?这些日子皇帝看着她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她一撇嘴说:“臣妾又没不舒服皇上让他们弄这药做什么。”
皇帝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宝儿如今住到太后那朕看着盈盈一个人孤伶伶的也没个人陪,咱们就再给盈盈添个弟弟吧。”
蓁蓁失笑:“盈盈有臣妾,有保姆,还有秋华她们整日围着哪里就孤伶伶了?”
皇帝愣了愣,握着蓁蓁的手想了会儿说:“太皇太后这些日子身子都不好,萨满婆婆说太皇太后是属牛的,若是身边能有个属龙的亲族在就能旺她,汉人管这叫冲喜,朕也问了陈廷敬,他说民间是有这样的做法,说来也神奇,有些老人家一冲喜啊这病就全好了。”他说完眼睛往蓁蓁的肚子上扫了扫。蓁蓁这下是明白过来了,皇上的阿哥里还没有属龙的,而明年正是龙年,后宫里如果现在有嫔妃怀孕那十个月后生出来的可不就是属龙的嘛。
蓁蓁一把拍掉皇帝的手,“宫里那么多姐姐妹妹的,皇上为何就想着臣妾,臣妾都生了五个了,再说臣妾都快三十了再生还不被人笑话。”
皇帝搂着她,温言软语哄道:“太皇太后一贯疼你,你这是为了给太皇太后冲喜,这是行孝,我看她们哪个敢说闲话。三十又怎么了,朕就想你给朕生,朕最好你再给朕生个十个八个的。”
蓁蓁剜了皇帝一眼,“臣妾哪里招您了,臣妾这肚子也是肉做的又不是铁打的。”
皇帝忍不住低声笑了,他凑到蓁蓁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蓁蓁听了在他怀里扭了扭皇帝箍着她一阵大笑。
屋里的灯没一会儿就熄了,秋华送完药并未走开就候在屋外,她一直等到里头安静下来才悄悄推门进去。炕桌上的青花瓷碗已经空了,皇帝和蓁蓁的衣服七零八落,或挂在屏风上或堆在脚踏上。秋华弯下腰从脚踏上的衣服堆里摸出两根腰带悄悄带出了屋子交给翟琳。翟琳捧着腰带跑到坤宁宫交给已经等了大半夜的萨满婆婆。鸡皮鹤发的老萨满把两根腰带系一块扎成一个节供奉在桌上,她拿起铜铃一边晃动一边口中诵着经文跳起舞来,“叮铃叮铃”的铃声在漆黑又寂静的夜色里渐渐飘了出去。
第二天皇帝天不亮就起来早朝了,蓁蓁送走皇帝后略梳洗一番便往慈宁宫去。皇帝素来孝顺,国家也是以孝治天下,嫔妃们自然也是各个要行孝道。这些日子太皇太后凤体欠佳几位高位的嫔妃们也是日日去请安探望。往日里皇贵妃总是头一个到的,今儿倒奇了,蓁蓁打量了一圈其他人都到了就差了她一个。她上前拉住惠妃说:“这到奇了,咱们的皇贵妃娘娘今儿怎么迟了?”
惠妃摇了摇头看着也是不知的样子,倒是一旁的宜妃听见两人说话插了进来道:“怕是昨晚被吵着了也没睡好吧。”
“被吵着?”蓁蓁没明白,她昨晚被皇帝闹了半宿,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眠什么都没听见。她问惠妃:“昨晚宫里有事?”
惠妃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没事啊,我什么都没听见。”
宜妃惊奇地瞧着两人,“你俩什么都没听见?那铃声可是响了一晚上了。要不是太晚了我差点都想派人出去瞧瞧了。”
她这一说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有的说听见了响了一夜,有的和蓁蓁一样也是什么都没听见。仔细想一想这听见的有宜妃荣妃,一个住翊坤宫,一个住钟粹宫,这听不见的是蓁蓁和惠妃一个住永和宫一个住延禧宫。宜妃看贵妃一直没说话便问:“贵主子可也听见了?”
贵妃也不搭她的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昨晚是坤宁宫的萨满婆婆在祈福。”
宜妃问:“祈福?可是为了太皇太后的病?”
贵妃什么都没说,狭长的丹凤眼一转,意味深长地看了蓁蓁一眼。这位钮钴禄氏家的小女儿自打进宫就嫌少同其他人往来,这些年她在接连生了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后更是几乎整日拢居在永寿宫里,除了珍珍婚事那回外蓁蓁几乎没怎么同她打过交道,在她的记忆力她还是那个在葬礼上昏倒的少女,如今这一眼却让蓁蓁浑身一凛,她竟莫名地想到了绮佳。
彼时皇贵妃终于是在左右的簇拥下姗姗来迟,嫔妃们左右站好齐齐地福了福。皇贵妃似是真没睡好眼睛下面青了一片,脸色也比以往更显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她越过众妃往里走,在经过蓁蓁身边时不知为何停了一停。
“给皇贵妃请安。”蓁蓁不得不又福了福。
皇贵妃忽然转头看向蓁蓁,脸上露出微微的惊讶:“德妹妹也来了啊,妹妹如今可要好好保养才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可都盼着你生个龙年阿哥呢。”
她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朝蓁蓁看了过来,这里是慈宁宫,顾虑着太皇太后蓁蓁忍着心里的不快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句:“皇贵妃说笑了。”佟佳氏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可不是说笑的,昨儿萨满婆婆不还为了皇子早日出生祈祷了一整晚么。”
宜妃在旁突然冷哼一声,她也管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扔下众人扭头就走了进去。其他人虽然什么都没说瞧着蓁蓁的眼神忽然也都犀利了起来。
她是故意的。
蓁蓁冷冷地回望皇贵妃,皇贵妃嘴角一弯笑容冷得让人不寒而栗。她越过蓁蓁往殿内走,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一句话轻轻飘进蓁蓁的耳中,“这一次你可要好好守着你的龙年阿哥,别再让人夺了或是死了。”
蓁蓁冷冷地瞧着她的背影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肉中了。惠妃走过来拉住蓁蓁问:“怎么回事她同你说什么了?”
蓁蓁松了手,缓了缓才对惠妃道:“没什么,其他人都走了,我们也进去吧。”
这个点太皇太后已经起身了,老太太今儿瞧着精神不错,坐在炕上同嫔妃们闲说了几句。平日宜妃是最活泼爱说的,今儿却一反常态没怎么开口,太皇太后半眯着眼问:“你这孩子平日最是叽叽喳喳的,吵得我都头疼了,今儿怎么这么安静?”
宜妃打刚才心里就憋一股子气,她从来就都不服气蓁蓁,论容貌论家世她哪点比不上她了,皇上看着对她们四妃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偏偏一到关键时候胳膊肘就往永和宫拐。龙年阿哥就非要德妃肚子里出来吗?她不能生吗?她可是生了三个阿哥了,那德妃从六阿哥后可是连生了三个女儿了。
她此时眼珠子一转,撅了噘嘴说:“还是老祖宗心疼臣妾,昨晚也不知哪儿的铃响了一夜,臣妾被吵得都没睡好。”
太皇太后眯着眼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些日子你们每日这么早来也是操劳了,今儿就都散了吧。”
宜妃原本是想把话引到方才皇贵妃说的那什么龙年阿哥上去的,这太皇太后不知是真的糊涂还是装糊涂,这一下就把她的话全堵了回去。宜妃尴尬地笑了笑,“臣妾……臣妾不累。”
太皇太后道:“傻孩子别仗着年轻就硬撑,瞧瞧你这眼睛下面都发青了。”她瞧了一圈众妃说:“你们也是,一个个看着都精神不济的,今儿就都回去歇着吧。”
这话让太皇太后说到这份上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宜妃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福了福,“是,臣妾告退。”其他人看她都这么说了,也只能跟着退了出去。
“德主子,等等。”
蓁蓁还没出慈宁宫就被苏麻喇姑给叫住了,她转过身一福说:“大姑姑,可是有事?”
苏嘛挽着她的手笑着道:“德主子且慢走一步,太皇太后让奴才来叫您,她有话同您说。”
她这话是说给蓁蓁听的,说的时候眼睛看的却是其他人,这其中的意味真是再明白不过了。这太皇太后看来不是真糊涂,心里明白着呢,这单独招德妃分明是要给她撑腰。蓁蓁眼角一瞥,宜妃如何不甘就不提了,皇贵妃脸上的笑容却是清楚分明的没了。蓁蓁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温顺地对苏嘛说:“有劳大姑姑了。”
她跟着苏麻喇姑又回到屋里,太皇太后盘腿弓身坐着,手里攥了一串蜜蜡佛珠慢慢捻动,干瘪的嘴唇翕动着似是在默念经文,蓁蓁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束手立在一边。过了半晌太皇太后才放下佛珠,她睁开眼那犀利的眼神同皇帝如出一辙,完全不似方才孱弱的老人。
“龙年阿哥的事是我同皇上提的。”
果然是这样。蓁蓁压根就没信过皇帝的那一番说辞,她只是没有揭破皇帝的谎言陪着他演这唱戏罢了。
“太皇太后,您为何……”
太皇太后抬了抬手拦住了她的话。“宫里的风浪我会让他们都平息下来,你就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吧。”
“太皇太后,您想让我再生一个阿哥到底是何意?臣妾愚钝求您指点。”
“你与皇贵妃是怎么回事?”
蓁蓁一愣,太皇太后每日在宫中养病可依然耳聪目明知道后宫中发生的种种,她努力平静下来似乎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大事都过去了,小佟佳妹妹可怜,我多看顾点。”
太皇太后“嘿嘿”一笑,眼睛里透着的精明的目光。“佟贵人不是大事,那什么从是大事,四阿哥吗?丫头,你骗不过我……”
蓁蓁死命地攥紧手,她已经努力压住浑身的颤抖但仍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所以,您这是想让我再生一个儿子?好把胤禛让给她佟佳氏?”
相对蓁蓁的激动,太皇太后却甚是平静。 “当年皇上让皇贵妃做四阿哥的养母,一是不想让胤禛出宫,二是你当时地位太低还不能亲自养孩子。那时候她不在乎胤禛,那是因为她以为终有一天她会有自己的儿子,四阿哥是锦上添花又能显得她贤良淑德,何乐而不为?后来她不能有孩子才会生出把养子扣为亲生的想法,你这些年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抵制她靠近胤禛,她也明里暗里还你招还去想别的法子。”
蓁蓁的胸口起伏了一阵,她再也忍不住冲口而出:“胤禛本来就是我的儿子!她佟佳氏欲壑难填要了胤禛是想去做些什么太皇太后您难道不清楚么!”
“我清楚。”太皇太后轻轻一叹,“可我问你,若是你和佟佳氏斗得不可开交最终她伤了胤禛你心疼吗?佟佳氏那个人即便捏在手里的花已经是伤痕累累也是不会撒手的,而你舍得吗?”
蓁蓁面如死灰,太皇太后的话一针见血直刺她的要害。是的她舍不得,她是那个唯一舍不得的人。就因为舍不得她从来不在胤禛面前搬弄她佟淑媛一句是非,她不想让她的孩子活在勾心斗角和不信任之中。若是连母亲都不能信任依赖,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去相信?她只想让胤禛远离皇贵妃,她就是生怕哪一天皇贵妃不再需要他了或是真的做出什么事伤害了她的孩子。
太皇太后的声音浮若游丝回荡在她耳边,“身为人母,最难割舍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你是,我也是,先帝已经故去二十六年了,即便如今皇上和裕王恭王他们都已是儿女绕膝的人了,我也没有一天忘得了他。”屋内佛香缭绕,炕上的老人眼眸哀如落日余晖,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刻她只是个普通的思念爱子的老人,“孩子啊,我今日是嘱咐你在胤禛能明白人事之前在孩子面前和她把面子情留住,他还小,十岁的孩子若是真的有些什么事会记一辈子,影响他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