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房梁
到底也是给路小乔做了一段时间的“下线”，程一楠过过手的基本都是真品古董, 对于古董已经有了一定的概念。
所以这次回家带回来的东西, 真的假的先不说, 至少看起来都蛮像样的。
古朴的陶器瓷器、遍布铜绿的古钱币、刻着花纹的几件木制品、还有几块造型奇特的石头……
“这些也不全是我们家的, 额……我们村子里有不少帮过我们家的人，我帮着看了看, 把几件像古董的一并带过来了。”
说到这个, 程一楠也有些不好意思。
程一楠他们村子比较偏远，世世代代是种地、种果树为生。
后来即使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 但村子的资源不到位，娃娃们还是落后了其他地方很多。没有高级知识分子，并且因为道路不畅通，发展不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除却某些特殊情况，大部分村里人都比较团结, 遇到事情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一把。
像程一楠家里这种情况，程爸爸这个劳动力生了病不能干重活，从村民那边获得的帮助就更多了。
程妈妈帮忙照顾果树的工作，也是这么来的。
村子里的人不知道情况，程一楠以前也没有关注过古董这方面的事情。
这次回村子里一问, 程一楠才知道其实有不少铲地皮的这些年来陆陆续续的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收了不少东西。
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古董的值钱, 几十几百的就卖了不少东西。
程一楠当时听那些个叔叔伯伯这么说的时候, 都觉得肉疼！那可是古董啊！
程一楠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她想过了, 就算她跟大家说古董值钱, 他们之前卖的东西可能卖亏了。即使村民们相信，以前的钱也找不回来，只会让大家都不开心。还不如暂时先不说。
这次过来学校这边，程一楠只带了自家、村长家、给她妈妈提供工作的徐叔家，还有隔壁的建成叔家找到的一些疑似古董的东西。
她想着，只要里面发现了古董，卖了钱，消息传回去，大家自然就会开始搜寻家里的旧东西，碰到有人来铲地皮也不会随便卖了。
程一楠的这些东西，还是这回跟着一个来沪市打工的同村大哥，人家帮她搬过来的。
程一楠道，“东西都在这里了。小乔你帮着看看吧？”
路小乔先看了看两个陶器。
这显然是两个坛子形状的陶器。
用的泥……应该是红土，整体呈现出一种红褐色。
坛子是圆口，球形腹，小平底，腹部两侧对称有两个耳朵一样的把手。
在红褐色的陶衣上，用黑色的颜料描绘了几道水波纹，简约明快的纹饰，粗犷奔放的线条，看上去浑然天成，充满古朴感。
路小乔很快就辨认出来了，“这是马家窑的陶器，要论时间，应该是新时期时代的东西了。”
路小乔指了指陶器上的花纹，“这上面的水波纹用精致的线条勾画，具有强烈的流动美感，充满原始的生命活力，体现的就是当时的一种对自然、对水的崇拜。”
“还真是古董啊！”
程一楠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是我一个婶子家用来腌菜的坛子，我看着上面的花纹有些特别才觉得像古董，好说歹说婶子才答应的。”
那个时候，坛子里的腌菜还没拿出来呢！
路小乔心想：怪不得呢！凑近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酸味儿。
接着路小乔又道，“这坛子因为经常被使用的关系，上面的花纹已经被弄掉了不少。你看这里，其中一个坛子还裂了个大口子。”
路小乔叹了口气，“保存不当，这陶器的价值就大大的降低了。原本至少一个能有六七万的，现在大概就一两万了。”
程一楠一点儿也不失望，古董的价值本来就有高有低，一两万已经不算少了。
更何况，在他们村子里，一年忙到头的种地照顾果树，年收入也才几万块。原本用来腌菜的坛子卖了一两万，那是赚大了好嘛！
程一楠找的还都挺准的。
那十几个古钱币也都是真的。只可惜并不是什么稀有钱币，加上被锈的不成样子，一个十几二十块就差不多了。
那几块石头看着挺漂亮，但是路小乔对奇石了解的不多，干脆就先放到一旁。
看到路小乔拿起木头摆件，程一楠赶紧道，“这是我从家里找到的……我妈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什么几十年以上的老东西，不过我觉得这木料好像还不错，所以拿来问问你。”
路小乔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这个木雕小牛雕工一般，而且看包浆形成的时间不超过一百年。”
“这样啊……”
听到这话，程一楠稍稍失望了一下，不过现在她们家最困难的点已经过去了，不是古董的话……也没什么。反正她会努力赚钱的。
“不过……”路小乔又问了一句，“这东西是什么来历？”
程一楠想了想，“我记得我爸说……这是我爷爷当年在他小的时候送给他的玩具。”
路小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打电话去问问你爸爸，当初拿到这个玩具的时候，你们家肯定在造房子！”
“啊？这你怎么知道的？！”
程一楠不怎么相信的打了个电话回家，一问，嘿！还真是家里造房子的时候。
路小乔笑道，“一楠姐你之前说的没错，这木雕的木质很不错，是榆木做的。并且看上面的纹路，是百年以上的老榆木。”
一般来说，榆木在几十年前的乡村，更多的是用来做房梁的。
所谓的老榆木，指的并不是榆木的树龄，而是榆木砍伐之后用来做房梁或者门板，经过时间的冲刷已经干透的，才叫老榆木。
不然即使树龄超过百年，砍下来不超过十年的，都称不上是老榆木。
“我想这个木雕小牛，应该是用当年房梁的余料做的吧！”路小乔说道。
“在现代，老榆木被当作制作仿古家具的原料，价值其实一直在攀升的。”
“这些从多年的老房子里拆下来的榆木大梁，已经干透，没有了新榆木易变形的缺点，而且木纹美观木质很好，便成了制作仿古家具的首选。”
程一楠听的眼睛一亮，赶紧让电话那头刚从程爸爸手里接过电话的程妈看看，家里的房梁是不是和那木雕小牛一个材质的。
程妈隐隐约约听到了路小乔说房梁，问了一句，“这房梁……也值钱吗？”
程一楠看向路小乔。
路小乔点了点头，加大音量，“阿姨您可以好好看看家里的房梁，如果材质一样的话，我估计一根房梁可以卖三千块钱到五千块钱之间。”
“这么值钱啊？！”程妈妈赶紧道，“我马上、马上去看看！”
程爸爸做不了重活，一般在家里做一些编织的篮子筐子，放到集市上也能稍微卖几个钱。
看到程妈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就欢欢喜喜的搬了凳子站上去看房梁，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程妈这时候已经辨认清楚了，还站在凳子上呢，就急急忙忙的对着电话里说道，“楠楠，是一样的！真的是一样的！”
又对还在旁边看着的程爸爸道，“他爸，刚才楠楠和那个帮了咱们的姑娘说，咱家这房梁，一根就值三五千块钱呢！”
这么一算，家里的房梁加起来要是卖了……程妈想到这儿，眼泪就下来了。
程爸急了，赶紧去把她扶下来坐下，“这房梁值钱是好事儿啊！你哭什么！”
“我是觉得，这要是早知道，咱们就不必这么抠抠索索的过日子了。为了两个孩子的学费，你连药都只买最便宜的。我真怕……”程妈说到一半又哭了。
电话没挂断，程一楠自然也听见了，心里也有些酸酸的。
他们家以前这真就是守着金屋子过着穷日子！好在，现在一切都会慢慢好的，一定会越来越好。
这边程妈也很快想起来还打着电话呢！
她抹了一把眼泪，假装刚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楠楠啊！你把电话给那个姑娘，是叫小乔吧？真实个好听的名字。”
程一楠把手机拿过来，路小乔接听，“阿姨？”
“哎！小乔啊，阿姨真的是谢谢你对我们一家的帮助！”
程妈妈早就从程一楠那里详细了解了之前借钱的事情，更别说路小乔还给程一楠提供了工资那么好的一个工作。
“我、阿姨我也不会说话，这样，楠楠说咱们家做的蔬菜干果干你都挺喜欢吃的，以后阿姨每回都让楠楠给你带，不要钱！”
路小乔知道，这是程妈妈用自己的方式在表示感谢，也热情的回应，“那就谢谢程妈妈啦！您做的水果干可好吃了！”
不给钱，她可以给一楠姐加工资的嘛！路小乔表示，那都不是事儿！
说了几句之后，电话又回到程一楠手上。
东西路小乔已经大致看过了，最值钱的就只有那两个陶器以及程一楠家的房梁了。
程一楠问着电话那边的程妈妈，“妈，建成叔在吗？”
这建成叔名字叫做李建成，是程一楠家的邻居，平时帮了他们家不少忙。
程妈妈看了看，“这个时候地里还在忙，你建成叔怎么可能在家呢！倒是你银花婶子刚刚去外面洗衣服回来，我叫她来接电话。”
不一会儿，银花就来了。
她是个爽利人，知道是程一楠问起他们家，进来就拿起电话，“楠楠啊？你建成叔不在，找我们啥事儿？”
程一楠道，“婶子！之前我不是在你那儿拿了两个腌菜的坛子嘛，我找人帮忙看了，确实是古董！”
“你说我腌菜的坛子？那确实是很久以前的老东西了。”银花婶子并不太了解古董的价值，之前倒是看到有人来收，也就几百块钱。
程一楠赶紧加了一句，“一个能卖一两万呢！”
“啪嗒”，手机摔地上了。
银花婶子赶紧抓起来，把手机在自己衣服上抹了抹，看上面显示还在接通中，赶紧问了一句，“楠楠啊，你没骗我吧？就、就我那个腌菜的坛子，能值一两万？！”
程一楠解释道，“你也说了那是老东西，几千年前的呢！如果不是长的不大好看，估计能更值钱呢！”
……
等银花婶子终于和程一楠再三确认了是真的之后，她一下子急了。
挂上电话，也没来得及和程家夫妇俩说什么，摆了摆手就往地里跑——她得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当家的！
地里。
李建成正在准备春耕的事情。
上年地里的收成并不好，反而还是靠着几亩没怎么管的果林才赚了点钱。
今年李建成准备两头兼顾，就是会忙完一点，但是风险少了不少。
没干多久，远远的就听到自家老婆的声音，李建成抬起头。
“当家的，当……呼呼……当家的。”银花喘了口气，“你快过来！”
等李建成过来，她才降低了声音，“刚刚楠楠来电话了，说我们家那两个腌菜坛子，一个可以卖一两万呢！”
一下子就能赚到以往忙碌一年才能赚到的钱，银花脸上的笑意那是遮都遮不住。
反倒是李建成比较镇定，“真的假的？楠楠她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银花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瞎说什么呢！就两个腌菜坛子，有啥好骗的！而且楠楠是大学生，懂的多，比咱们厉害多了！她说值钱，那就一定值钱！”
“我刚已经托楠楠帮忙，把坛子给卖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直接拿钱了！”
银花高兴的劲儿过了，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要说楠楠这孩子还真不错，知道老东西能卖钱还拉了咱们一把，以前你帮他们一家还真没帮错！”
李建成觑了一眼他媳妇的脸色，嘟哝了一句，“当初你不是还骂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
银花白了他一眼，“说归说，哪一次我拦着你去帮忙了吗？！”
李建成也就这么一说，闻言赶紧道，“我知道，媳妇你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人是顶好的！”
夫妻俩坐在田埂上打情骂俏的，竟是难得的惬意。
***
程一楠带来的几件东西，路小乔鉴定之后，后续的处理她是不管的。
不过程一楠凭借着之前几个月在古玩市场的经验，想要卖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就是她家那老房梁，只要确认了是真货，在沪市这地界儿，想要卖出去也是快得很。
程一楠回来的第二天，就是九歌拍卖行拍卖会举行的日子了，时间是在晚上。
路小乔看过邀请函，这是一场关于鼻烟壶的小型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