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王蔚是个好玩的, 王家在洛阳城中又颇有些名声, 他说要借庖厨, 立刻就有人响应。现在不是饭点,酒楼酒肆中客人稀少,酒店的东家在街上晃荡时恰好听见莫文远的理论,觉得很有趣, 又想卖王蔚一个面子, 当即便答应了。
莫文远对庖厨要求很高, 他先进酒楼堂前巡视一番,见料酒姜丝等佐料应有尽有, 制式与他家中庖厨类似,鼎的底也足够薄, 才点头。
东家是行内人,看莫文远样子便知道此子并非纸上谈兵,是真刀实枪在厨房里历练过的,他同王蔚小声议论道:“这小郎君是个熟手。”
王蔚气定神闲:“不是正好?再有见地, 手艺不行, 终归是纸上谈兵,他是熟手,我便能在保眼福的同时一饱口福。”
他唏嘘道:“哎, 若牡丹花菜的味道同他说得一样妙,我的花王怕是保不住了。”
……
借完厨房之后, 莫文远开始挑选食材, 这是一门大学问, 肉的质量,酒的味道,花瓣是苦是甘,都影响菜品。
王蔚腆着脸道:“既都做了,小郎君不妨多做几道菜?一道菜配酒实在太过寒颤。”
莫文远道:“鱼可吃否?”
王蔚知他同意了,连忙道:“吃的吃的。”
莫文远道:“就再加道牡丹鱼片好了,恰好洛阳城中鱼鲜很多,肉质上乘。”
“小郎君并非洛阳人士?”听他说话似带长安口音。
“长安人士,同家母同至洛阳办事。”
关注牡丹菜之人颇多,闻莫文远要去挑选酒肉,纷纷给他指路,说此坊哪家的鱼最嫩,肉最好,酒水最香。
唐朝的酒水大多是低度数的浊酒,他挑选半天才找到相对清亮香气醇厚的。而猪肉,这年头少有人劁猪,长安城中能买到劁过的猪肉还是因李三娘同养猪的农户说好每年去收肉。
此法不过开始一年,农户发现但凡劁过的猪都肉质细嫩,无腥味,随随便便喂点什么就能长得腰大肚圆,体型比自然生长大好几倍。
得了甜头之后,今岁长安城郊的农户开始大面积劁猪,甚至有人开始以此手艺为生。
但手艺还未传至洛阳城,虽有人听闻之后特意请人给猪去势,但那些新生的猪仔才开始长,距离能够宰杀还要很久。
无奈之下莫文远只能挑了一段猪里脊肉。
水产品的选项更多,洛阳城中有大运河,捕上来的鱼个头大又新鲜,论数量更是应有尽有。量多则价贱,相较于长安城,洛阳的鱼不知道要便宜多少倍。
莫文远家中也经常吃鱼,鲤鱼鳊鱼都很常见,等到开元年间,国家还会下令禁止百姓捕鲤鱼,言鲤即李,不过现在,李世民没有规定捕鱼种类。
鲤鱼的味比较淡,更适合片了入酒,莫文远在鱼摊上跳了一尾活鱼。他在水桶中灵活地游动,尾巴不停打摆。
他将各种食材带入酒楼,先把牡丹花瓣一片一片剥下来,切丝放入水盆中漂洗。
酒楼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他在里面做菜,众人也能围观,一些对过程不感兴趣的看客点壶酒,叫两个菜,坐在大厅等,好事者则进入后厨看过程。
酒楼老板喜不胜收,对掌柜道:“既卖了王蔚人情,又引来诸多客人,真是一石二鸟。”
掌柜拍马屁道:“东家英明。”
王蔚显然是好事的,从莫文远做才开始就赖在厨房里不走了,他先头还假意问道:“如此可影响尔?”
莫文远被围观惯了,潇洒道:“无事。”
他切花瓣丝的时候抖了一下手腕,下意识玩转刀刃,王蔚只见那刀在空中转了数圈,精准地落在了小郎君的手中。
他全程没有看刀,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王蔚:!!!
高人啊!!!
他已经在猜想莫文远身份了,小小年纪功夫如此了得,定是名厨之后!
莫文远哪里知道王蔚在想什么,他心情很好,甚至想要一边切花一边哼歌,甩刀花时,厨神系统久违地给出了大额奖励。
[任务:牡丹宴小试牛刀(1/0)]
[奖励点:300]
倒不是他贪图300的奖励点,在李三娘食肆运营走上正轨后,就算是一日挣得钱都不止300,他更在乎任务背后的深意,除了做豆腐奖励的大额点数之外,也只有几次还原出豆制品得到的点数比较多,做牡丹菜的重要程度难不成与做烤麸相似?
他觉得是没有的。
莫文远换了个思路,他用打网游的思维审视奖励,如果说之前几次做菜刷的是技术上的成就,那这次是不是因为涉及声望点,所以给的奖励才多?
洛阳牡丹会闻名天下,王蔚又是世家大族的郎君,再加上他初试牛刀便有如此多的人关注……
他激动了,手法越来越华丽,刀挥动速度很快,旁人甚至能看见残影。
莫文远:这是我成为名厨,扬名天下的第一步啊!
太让人激动了!
他不忘初心,明明可以以发明家身份为人所知,或者继承李三娘的事业成为长安有名富二代,甚至还能身负佛子之名降妖除魔,却偏偏要当个好厨子!
实在是太执着了!
旁观者眼都直了:“你看他的刀。”
“有几把刀?”
“理应是一把,但……”
“我看见了四把!”
“三把!”
“怕是切得太快,看不清了。”
“小郎君才多大,竟习得如此本事。”
“他莫不是尚食局出生?”
尚食局是唐代的御膳房,设尚食两人,食医八人,圣人日常饮食,绝大部分都出于尚食局,臣子献上来的菜,也是要经过尚食局查看的。
王蔚听人七嘴八舌议论否认道:“尚食局再不拘一格,还不会让童子掌勺,此郎最多不过外傅之年,怎能入门下省?”
尚食局属于门下省,食医都算公职人员。
更何况……
王蔚心道他是不知道尚食局门人手艺如何,这年头世家底蕴丰厚,势力不小,最好的厨子往往不是在皇帝手下办事,而是在世家领供奉。
他们掌握最多的菜色,手艺更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然便是他们家精于做鱼脍的师傅,手艺都没莫文远好。
“便是打娘胎里就练习厨艺,也不定能超过莫小郎君,怕只有灶台娘娘转世,才能有此手艺。”他之前同莫文远聊过,知他姓氏。
王蔚说完之后,身边忽然传来一奶声奶气的童音。
“此言差矣,灶台娘娘也没他好的。”
王蔚低头,见说话的是一岁数同莫文远差不多大的童子,只见他身着黑袍,发也不束,怕是只有乞儿才会有如此发型。
但观其形容绝不是乞儿之流,小童颜色极好,眉峰上挑,黑袍布料更是肉眼可见的昂贵。
谁家会给小郎君穿这颜色?
王蔚道:“你是哪家小郎君,可有大人跟你出来?”他心头盘算,此子定出身大族,他却从未见过。
小郎君爱理不理,很有态度。
王蔚:“……”
有个性!
忽然黑衣小郎君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猛地从人群中蹿了出去,王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暂时将他放在一边。
……
慧智追着小饕餮跑了几条街,才见他停下脚步恢复原型,他是仙人,跑路不会气喘,却对饕餮的行为很是头疼。
“你何必在此地幻化人身?若现出原形叫我如何是好?”
只吃美食的饕餮不若其他同族,灵力不够充沛,再加上年纪尚小,法力不稳,即便化人形也只能维持一小会儿。
小黑羊理直气壮咩咩咩。
若不幻化出原身,怎能见莫小郎君切菜。
帅呆了!酷毙了!
慧智表情有点苦,洛阳内佛风盛行,若饕餮在此现形,不出一刻各大寺院内高僧定汇聚于此。
洛阳寺庙内供奉各种神佛,僧人知有饕餮,神佛也就知道了。
并非每位神仙都能任小饕餮到处跑的,以慧智的想法,他年纪尚幼,又从未害人,教化好了就是佛门助力。有些神佛却认为,饕餮为祸,因趁其年幼斩草除根。
此点小黑羊也知道,顶着被灭的风险也要化形,只能说是真爱。
小黑羊:“咩咩咩咩咩”
我观莫小郎君切的鱼品质不佳,你说若我在河中捕到佳鱼送他,他是否会对我另眼相看?
慧智:“额。”
莫小郎君还不认得你,怎么另眼相待?看上乘羊肉的另眼相待?
……
李三娘顺人流找到酒楼所在,他越过人群看见莫文远时,他正换刀切鱼脍。
去岁莫文远生辰,李三娘送了他一套刀具,都是按他手大小特意定做,有菜刀、尖刀、雕刻用的小刀等等,平日里收在皮套中,随身携带。
刀本是起到随时能烹饪之用,若他在行路上遭遇贼人,他们也能化作利器防身。
鱼脍自古便是中国名菜,千年之后以生鱼片之名在日本发扬光大,莫文远在现代本不会做鱼生,这项技能还是在厨神系统学习后才补上的。
无论是锻炼眼力,从眼睛浑浊度,肉柔软度还有气味上分辨鱼好坏,还是如何将他们拆解大卸八块,他都苦练许久,现在技法未臻至化境,却能说登堂入室。
切鱼刀与其他刀不同,面窄而长,切之前刀面沾水,令鱼片不会与刀面相粘。
李三娘等莫文远切完才道:“大郎!”声音不大,听在当事人耳中却威力巨大,振聋发聩都不足以形容。
简直就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闪电在他头顶上炸开。
他回头干笑道:“阿娘。”
李三娘见他表情都要气笑了,这小崽子才不见多久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她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先做完吧,其余事回去再说。”
莫文远自觉被判了死缓,要及时行乐,全副身心投入两道菜中。
鱼片细嫩,按揉太过难免散架,他只将其放入酒中,又抓一把牡丹花瓣进去,泡了小半盆,以指腹在鱼片上轻轻按压。
里脊肉处理方式不同,他净手后将其顺时针旋转拨弄,让酒水与肉充分接触,末了又按摩肉,使酒香沁入肉中。
王蔚道:“小郎君何故如此?”
莫文远道:“下锅炒前按摩肉片刻,可让肉质更加细嫩。”
……
前期工作准备好后,迎来了最后的加工环节,他用筷子将鱼片从酒盆中颤巍巍地捞出来,在盘面上摆出盛放花朵的形状。
切碎的牡丹花丝放置一边,俨然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使命。
随后莫文远又切了姜丝,在鱼面上铺了细细一层。葱末撒在鱼片上,苍翠欲滴。
“小郎君所做莫不是鱼脍?”
“非也非也,你接着看便是。”
火猛地窜高,莫文远将凝结的油膏下在贴锅中,随着温度越来越高,油膏逐渐变成了半透明的液体。
猪油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如同弥漫的火星,只肖点燃,就能形成燎原之势。
待油升温至零界点,他猛地端起铁锅,将液体状猪油盖在鱼脍上。
“啪——”
“滋啦滋啦——”
滚油同鱼脍接触,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伴随油叫声的,是同□□一样猛然爆裂开的鲜香。
鱼肉的鲜美中带有一丝丝花香,又有葱花姜丝等味道浓烈的佐料,猪油还在沸腾,在晶莹剔透的鱼片上溅起朵朵细小的浪花,透着血色的肉瞬间被烫熟,呈现出浅淡的白色。
莫文远取了一朵完整的牡丹,将外部层层叠叠的花瓣剥下,只余最中间一小朵。他将小花放在鱼片中心,花瓣套花瓣。
“牡丹鱼片,请吧。”
“咕咚——”
这是王蔚吞口水的声音。
“筷子?筷子在哪?”
即便是酒楼老板也不想着与他交好了,所有人都在咕咚咕咚猛吞口水,谁管他有没有筷子。
还是看莫文远比较厚道拿了双竹筷给他。
王蔚颤颤巍巍夹起其中一片鱼,动作小心而谨慎,生怕把鱼片夹断了。
高高抬起鱼片,高过鼻尖,张大嘴巴,将完整的一块塞入嘴中。
“嗯!嗯!嗯~”
尽发出些意味不明的感叹声。
众人在他身后眼巴巴盯着看。
“怎样?”
“好吃否?”
“什么味道?”
王蔚:“嗯!嗯!”
他就跟不会说话似的,耳边的声音,周围人渴望的眼神,堂前简陋的环境都被他抛之脑后,王蔚已经全身心沉静在美食的世界中,他的味蕾在大海中沉沉浮浮,闭上眼睛甚至能够看见河水中游动的鲤鱼,游园会中盛放的牡丹。
酒水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花的香味在脑海中盘旋,鱼肉的鲜美与花的苦味完美糅合,配上姜丝与葱花的异香——
他的思绪越飞越远,好像回到了少年时代的元宵节,同阿爷阿娘一起看灯会,所有美好的回忆被美食勾了起来。
“嗯,嗯嗯。”
周遭人看他埋头猛吃一句话不说,哪里能不知道盘中鱼片美味至极。
有人忍不住道:“可否分我一片?”
王蔚: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
堂前与酒楼很近,热油浇在鱼片上的味道太有冲击力,香味竟随风弥散,大堂里喝酒吃菜的客人都被惊动了。
“什么味道?”
“好香!”
“小二给我们来一份后厨正做的。”
还有些知道后台牡丹人菜之事的客人嘀咕:“这香气,不会是那小郎君做的吧?”
“不会不会,稚子而已,如何有这手艺?”
“难说,若此酒楼菜能香飘十里,生意还会如此?”
“额——”
小二从后厨过来,同点菜客人抱歉道:“此香并非厨师所为,乃是后厨做牡丹菜的小郎君。”
众人惊呆了。
“真是那小童?”
“牡丹入菜味竟霸道至此,花中之王也!”
更多人直接站起来,也不摇头晃脑吟诵牡丹,往后厨冲。
并不逼仄的厨房中涌入人潮,房间更狭小了。
正好莫文远第二道菜好了。
“牡丹溜肉片,齐活。”
王蔚吃完了鱼片,他没有让人夺走一片鱼,吃独食吃的很开心,但莫文远买鱼的时候挑了一条大的,便是成年男人吃下去也半饱。
他望着吃了一小半的肉片,表情痛苦至极。
哎呀,他真的好想再吃啊,但是吃不完了怎么办啊,好舍不得啊!
身旁的人被美食所诱惑,恶胆向边生。
“王三郎啊,你看你既然吃不下,就让我们来点?”
“一片肉!就一片肉!”
“王蔚你大气些!”
“世家郎君,切莫小器了。”
王蔚双手护碗如同护食的母鸡:“不,不不!”
莫文远看他,联想到了咯咯咯咯咯叫的鸡,张开双手动作更像。
他不由自主漏出几声笑,又很快止住了,还好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肉片上,没有关注他。
莫文远朗声道:“王郎君,那牡丹花王……”
王蔚回过神道:“拿走吧拿走吧!”很嫌弃似的。
“啊!我的肉片!”
“贼!偷肉贼!”
“松口!”
莫文远吐舌头,也不管身后乱象横生,捧着花盆溜走了,李三娘跟在他身后走了,走前恋恋不舍看了拥挤的人群一眼。
哎,她也好想吃哦!
[任务完成]
……
李三娘斜眼看莫文远,一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模样。
莫文远面露小媳妇之相,蜷缩在条凳上,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等待发落。
开了11朵花的花王牡丹放在桌面上,花婀娜多姿,在房间中彰显自己的魅力。
李三娘好笑道:“为了这盆花,你啊!”
莫文远干笑道:“我在路上晃悠,见许多人头戴花,煞是好看,便想阿娘你也该弄朵花戴戴。阿娘你姿容甚美,何不多拾到拾到?”
李三娘愣了,她实在没想到莫文远竟因这缘故大显身手。她的视线不由自主集中在了牡丹花上。
莫文远见李三娘面有动容之色,加把劲拼命煽情:“我想既是给阿娘你戴的花,寻常花朵定是不行的,它们怎能装点阿娘你?走了许久也就这花王能够入眼,恰好王家郎君人有趣得紧,说只要说出花之用便可予我,才有之前一番故事。”
李三娘看他表情谄媚,噗嗤一声笑了,又是感动又是好玩道:“好了好了,我也不是要说你,你这么怕做甚?做牡丹花菜又不是坏事。”
莫文远嘿嘿笑了:“不是动静闹得有点大吗?”
他从条凳上一跃而起,撞入李三娘怀中卖娇道:“阿娘~~”
声音九曲回肠,喊得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李三娘完全没有被恶心到,不仅没有,她还很受用莫文远的撒娇,谁叫她家孩子早熟得很,小时候就很有些主意,不仅将家中诸事打理得紧紧有条,还帮助她建立一番事业。
相对的,李三娘也没享受多少为儿子操心的乐趣,现在见莫文远撒娇,亲近于她,母性大发,将儿子揽在怀里死命揉搓,大有不揉到爽就不放手的架势。
莫文远被□□得有点惨,特别是一头丝绸般柔顺的头发成了鸡窝窝头,他苦不堪言,不由回想到了童年时被各色女郎大娘捏脸的惨痛历史。
罢了罢了!能够哄阿娘开心便好。
我也是彩衣娱亲了!
……
牡丹种寄托了莫文远一番心意,李三娘自然要戴,她已经与儿子说好,明日上街便剪下一朵,插在发间。
“好在我带了两件颜色明丽的衣服,否则穿粗布麻衣也不衬花王之色。”
莫文远吹捧道:“谁说的!阿娘美姿容,是牡丹衬你才对!”
“穿什么都是极好看的。”
李三娘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儿子的鼻尖道:“你这小人,贯会吹捧我。”
莫文远伸手指天:“我可对老天爷发誓,所说一切句句属实,阿娘你怎能说我在哄你?我是最真心不过了。”
李三娘投降:“好好好,随你怎么说。”
饭吃完之后,她才同莫文远说院落之事,其实她早该说了,但谁叫莫文远今日行事太多出格,又狠狠在洛阳城中刷了一波名望度,即使是见多识广如李三娘都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便拖到现在才说。
“硕鼠精?”
“是,我听其言,很像是你那日捉的精怪。”
莫文远道:“若是同一只精怪,阿娘你买下院子也不怕有事。”
“精怪被降本是大事,缑氏县又与此地不远,迟早会传到洛阳城中,等众人听说之后,对院子就不会有什么偏见,到时候再去白马寺中请几名师傅做法,去一去晦气,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若不够的话,我还有些薄名,硕鼠精也算是我降服的,”说到这莫文远顿了一下,想到之前是如何威胁硕鼠,他还有点羞耻,哎,他竟然说要把他切块炒了,听起来怎么比妖怪还要凶残啊!
妖怪吃人,他吃妖怪,真是……
其实能够降妖除魔是好事,但李三娘知道自家儿子并不喜欢此方面的名声被众人广知,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母亲,从不违背家中孩童的意愿便道:“我才不愿同众人说此事,你说的很对,若硕鼠精就是同一只,我就先买下院子,等左邻右舍都知道后再请白马寺的大师来。”
“不过院中曾经出过精怪,到底晦气些,还需请梓人来将院落重新装点一番才是,不,干脆推倒重建。”
这些事情就是李三娘应该考虑的了,莫文远并不插话。
李三娘又道:“那如何去找硕鼠精打听?不若找人去一趟?”
莫文远道:“不必如此,缑氏县到洛阳也就是一天的脚程,我先前听陆二郎说商队中有人欲往返缑氏县,我与他同去便是,阿娘你就在洛阳城中悉心处理事务。”
李三娘担心道:“你去?还是我去吧!”
莫文远分析道:“还是我去为妙,硕鼠精本就是我降服的,换人寻他不一定能够问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若我去,该没什么问题。”
“再加上路程挺短,也不会有贼人出没,即便遇上什么精怪,我身有慧远师傅给予的禅杖,又有妖怪惧怕的丸药,比其他人走都要安全些。”
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把李三娘说服力,母子俩说好,等到后天莫文远便走一趟缑氏县。
两人说完之后,天逐渐变沉,李三娘回到自己的屋子准备睡了。
洛阳也是有宵禁的,执行起来不如长安城严格,然除了花街柳巷之地,绝大部分的居民住所在7点之后就陷入寂静之中。
莫文远躺在榻上,想到今早发生的事久久不能入睡,他心中涌动着异样的激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菜,引得众人口舌生津,以厨师的身份扬名,这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吗?
夜渐深,铺天盖地的寂静压了下来,就连窗外是否有鸟儿鸣叫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莫文远在床上翻来翻去,嘴角带着压抑不住的笑。
“扣扣——”
“扣扣——”
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像有人正在敲打他窗,莫文远翻身从床上下来,打开窗子,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他低头看,只见窗檐外,矮墙旁放了一只木桶,桶中有四尾鲤鱼,便是在黑夜中,他也能看出这些鲤鱼体型很大,身姿灵活。
莫文远干脆从窗里爬出去,借由皎洁的月光看鱼。
极品鲤鱼!
木桶下压了一张纸条,他左手提水桶,右手拿纸条,没有打扰到任何人,慢慢移动入房间。
点灯,借摇曳的灯光看纸条上的字。
白纸最左边用细毛笔勾勒出了一只丑丑的动物,莫文远看了又看,觉得像是一只羊,而且是小羊肖恩似的绵羊。
“好丑呀。”他忍不住笑道。
小羊肖恩后面跟了行歪歪扭扭的字。
“四条鱼都给你,可以给我做一盘牡丹鱼吗?一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