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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番外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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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夜来枕边争闲事(上)

世人皆知, 云霜是半人半魂之体, 父亲又是赤仙宗宗主, 他的身份在仙道可谓尴尬又复杂,眼下这个掌峰之位来得着实不易。当年, 仙魔大战之时, 他亲去救了不少仙道掌门尊者,又力战”大魔头“, 险些将命都丢了, 若非有了这么一出,众人还要将他的立场再辩上一辩。

初时继位, 流言蜚语甚多,但到底手持上善若水剑, 又是掌峰真人白清岚嫡传弟子,继承掌门之位也算得上名正言顺。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云霜继位以后,干的头一件大事, 便是将两峰合二为一。

天剑峰原分为一、二峰,各由掌峰真人和执峰长老执掌。此乃百年体制,要更改起来着实不易。

可他自幼在天剑峰长大,自知其害, 秉承着“不破不立”的想法, 他在这上头耗费了不少心力, 直至今时今日, 掌峰这个位置不但坐得稳稳当当, 在仙道之中,亦颇有贤名。

天剑峰弟子对他只有恭敬,再没有人敢在背后妄议掌峰身世之事。

至于外头的话题,也新鲜得很,不再是陈年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尽都围绕着计荀、云霜二人先后飞升之事讨论得热火朝天。

有香艳的一则传闻是说,天道主计荀贪念云掌峰美色,使了千般手段,将人诓骗上手,让之心甘情愿地与他行双修之术。没曾想,无心插柳柳成荫,双修之术竟令二人飞升了。

另有一个正经些的传言则是说,自梵音阁衰败之后,无极道、伏灵谷、天剑峰,成三足鼎立之势。无极道为了讨好新任云掌峰,维系仙道至尊的地位,不惜开放无极道藏书阁予他随取随阅。两人研读古书,共习“衍天道”,功法大有进益,这才堪破大境,飞升得道。

众说纷纭,也不知信哪个好了。

今日天剑峰按照旧制,请了各派掌门来天剑峰参与清谈会论道。

不少人接了帖子,都喜滋滋地前往,大多都想借此机会,问出飞升之法的奥秘。

因而,这一届的清谈会,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天剑峰弟子,光是接待各派掌门,都忙得脚不沾地。

此时,处于话题中心的云掌峰,却独自站在冰洞内,仰望被冰封在了千年寒冰之中,神态安然,犹如睡去的师尊。

为了留存住他最后一缕神息,严铁森特寻了千年寒冰,将他封印其中。

这些年,云霜一直在苦寻医治白清岚的法子。

须知,破千年寒冰的封印容易,但要令他神息归位,却不是那么容易办成的事。

好在,他近来识得一位年轻人,他这几年在仙道声名大噪,名唤齐慎安。前阵子刚继承了碧海笙的掌门之位,最喜四处游历,也因此得了不少机缘。其中,便偶然得了一本失传多年的古书,上头详细记载了神息归位之法。

也不知他从哪儿知道了从前碧海笙和天剑峰门下弟子,曾在四象幻境比赛中,结出仇怨之事。

竟亲自登门,将此古书拱手相赠,聊表歉意。

“师尊,”云霜一身白衣胜雪,眉目清冷如画,飞升之后,愈发有了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感,“我已找到医治之法了。待我将丹药练成,便可救您出来。弟子无用,请师尊再多等我些时日。”

他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地行礼,仿若和从前当弟子时没有什么差别似的。

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旗在身后嚷嚷道:“挽风师兄!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他走近,先向师尊行了礼,而后急急忙忙推着云霜的后背,叫他快走:“快点快点!各派掌门都差不多来齐了,好些人一来,就问你在何处,要先来拜见!我可是找了你半天!”

出了洞口,沈旗快步在前头,走着走着,回头一看,却见云霜脸上半分着急也无,脚步徐缓。

“挽风师兄?你走快些呀!”

云霜目露无奈:“我不喜应酬,正是想要避开他们,这才躲到师尊这儿来。”

沈旗怔了怔,完全没想到这层:“啊?”

云霜道:“不急,慢慢走回去,恰好赶到清谈会开始前到就可以了。”

沈旗笑着点点头,松了口气,不再急了,跟在云霜身后,时不时捏点雪,在手中颠来颠去地玩耍。

阳光明媚而温暖,照耀林间雪地,为万物晕出金黄色的温柔光泽。

沈旗一边玩,一边盯着云霜的背影看,越想越不对劲,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道:“师兄,其实……你也不是真的不愿和那些掌门交际,只是……不想见道主吧?”

“我为何不想见他?”

云霜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

沈旗笑道:“往日,你处理完派中俗物,总会去琴瑟台寻他,即便有脱不开身的时候,道主也会天剑峰陪你。我就没见过你们两个,长久分开。可这阵子奇怪,你回来天剑峰已有月余,闲得都无事可做了,也不见你去无极道。他呢,也不来找你,莫非……你们二人吵嘴了?”

“你管这些事做什么?”云霜声音淡淡的,“前日我教给你的剑法可是练熟了?”

沈旗撇了撇嘴:“师兄!我这是关心你,你怎么越来越像师尊了……”

云霜不理他。

沈旗忍了半晌,快步走上去同他并肩,又道:“挽风师兄,你容我再多说一句。其实嘛,道主这个人是顶好的,有什么事值得气成这样?师兄念在他素日待你的好,不管如何,就饶过他一次吧。”

云霜忽然站定,回头:“你何时竟与他同气连枝了?他可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沈旗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捂住脑袋叫委屈:“没有!真的没有!不过是因为仙魔大战之时,我被严长老关在了他房内的机关暗室中,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出都出不去。虽然现在想来,他那时兴许是想保护我来着。挽风师兄,你也知道,你在大战之后,失血过多,足足昏迷了半个多月!若非道主将我救出,我还不知要在那底下藏多久呢!这好歹也算是救命之恩了吧?”顿了顿,他又飞快补充道,“不过,他对我再好,也不及师兄待我好呀!”

云霜看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那你就不必再为他说话了。”

计令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我还要纵着他不成?

云霜抿紧薄唇,一向清冷却平静的脸上,此刻却透出些许不愉。

这事儿说起来还与齐慎安有关。

云霜一直将他视作后生晚辈,深交之后,却颇是欣赏他磊磊君子之风。

但凡云霜回天剑峰,他若得空,怎么也会过来坐坐,同他下棋论道。

夜半入眠之际,计荀与云霜闲话,谈及到此事,酸不溜丢刺了两句,很是叫云霜心里不舒坦,当即淡淡道:“慎安与你我差了一个辈分,你怎能想到那处去?你当所有人都有这断袖之癖不成?”

计荀在黑暗之中撑起半个身子,笑着看他:“我这双火眼金睛倒是从未看错过,要不要同我赌一赌?”

云霜闭上眼,转身,背对计荀而睡。

一副不欲同他多说的样子。

计荀收了笑,以双臂为枕,重新躺了下去。

他心里琢磨着,云霜这副性子,约莫只能看穿林风和那种示好得特别明显的爱慕者,似齐慎安这等狼崽子,心思埋得深,他自不会想到别处去。

心里头的占有欲一起来,当即恨得牙痒痒,偏生,他的这个小古板还不信?

两人在一起久了,吵嘴总是有的。

计荀躺了一会儿,冷静了些,觉得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闲人闹得不开心,便转过身去抱他。

他将云霜的脾性摸得透透的,惯来知道如何哄他,可哪知手臂才刚搭上去,就被云霜不耐地甩开。

计荀笑着靠过去,在他耳边低语:“怪我醋坛子打翻了,口不择言,我的好挽风,别气了。”

黑暗之中,云霜眼睫轻颤,却没有睁眼看他,还是保持着背对他而睡的姿势。

计荀眸光微动,嘴角噙着笑,试探着伸手再次揽住他的腰。

云霜这回没再管他,呼吸放缓,仿佛是“睡着了”。

计荀唇边的笑意加深,知道他心里头的气大约是消了大半了。

柔软的云被之中,身子贴着身子,彼此的体温隔着薄薄一层衣衫传递着,简直让人心神荡漾。

计荀忍不住低头,细细碎碎的吻,如雨点儿一样落在云霜脸上,又顺着脖颈蜿蜒落下。

云霜哪里还装睡得下去,呼吸都乱了,慌慌忙忙地推他。

计荀却顺势抓了他的手,按至头顶,整个人翻身欺上,占有欲极强地将人禁锢在自己身下。

天道主计荀奢靡成风,寝殿内的木雕床,每一个细节都雕刻得精致无比,最要紧的,是这床榻巨大,足以让六人并排而眠。如今不过两人睡在上头,位置宽松,绰绰有余,可饶是如此,云霜却从未体会过大床的好处,如今更是被计荀压得动都无法动弹,如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他予取予夺。

计荀闷笑,低头,唇碾过他的唇,含糊低语:“不如你别回去了,待在琴瑟台陪我。”

云霜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理智却尚存:“……不行,天剑峰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处理。”

计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笑着咬他的唇:“叫你那宝贝师弟也学着料理一些派内俗务,若有急事,送来无极道给你,也是一样的。”

“这如何使得?”云霜偏头躲开他的吻,喘息道,“既做了掌峰,也该有一派掌门的样子,若搬来无极道,成日和你腻在一起,算什么?即便不耽误门中事务,这样做也不好。”

“成日我和腻在一起不好,那小狼崽子围着你转来转去就好了?”

计荀动作一顿,下意识冲口而出。

话音落地,两人沉默对视,云霜的眉头越蹙越紧,声音冷淡下去:“道主确实‘火眼金睛’,从前错看我和师兄的关系也就罢了,现如今,一个后生晚辈,不过喜欢向我讨教修炼之事,也成了别有用心了?更何况,哪一回,他找我论道下棋,没有旁人在场?”

他掀开计荀,要坐起来。

计荀懊恼非常,又压上去抱他,口中哄道:“好挽风,我错了我错了,你这是要干什么?”

“道主口中说着错了,心里却没觉着自己哪里有错。实在不必委屈自己,对我小意讨好。”云霜抽回手,心里越气,神色反而越平静,“我想起门中尚有要事要处理,这便告辞了。”

计荀焦头烂额地拦他,这会儿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是违心之言。

可他又怎么愿意就这样放云霜大半夜的离去?

他抱着云霜不撒手,两人很快在床上过起招来。

床榻颤动,掌风扫得帷帐翻飞。

计荀理亏,自不敢全力压制他,心中盘算着,叫他打上一打,发过脾气也就好了。

这一让,却没料到,云霜正恼他不依不饶地阻扰,手下一个没收力,灵力震荡,竟一下将计荀从床上掀了下去!

只听“咚”地一声重响。

计荀四脚朝天地栽落在地,屁股都快被摔成了两瓣。

“……”

云霜急急伸出去想要拉他的手停在半空,怔了怔,慢慢放了下来。

计荀撑坐起来,脸色一开始有些茫然,随即出离愤怒了。他堂堂天道之主,金尊玉贵长大,何时被人一脚蹬下过床?

两人闹了一夜,因一句闲话,一个外人,而生了一场气。

计荀只觉里子面子皆挂不住。

屋子里静得仿佛连空气也停止了流动一般。

计荀脸色黑沉,猛地从地上撑站了起来,点头道:“好,你要走,走便是!”

云霜是个顶规矩的人,蹬人下床这种事,他想都没想过,自己竟有一日会不小心做了。

计荀又是个慵懒随意的性子,从来笑脸迎人,即便是生气,也是不动声色的,似今日这般怒形于色,简直从未见过。

“我……”

云霜心中局促不安,正要开口解释、道歉,才吐露了一个字,计荀已是紧跟着说道:“我无错,只是说了一句你不爱听的实话而已。你若要走,快快走,我绝不回头去软弱示好。”

云霜一颗心像是迎面被浇了一盆冷水,他在心里仔细念了一遍“软弱示好”这四个字,神色变得平静而疏离:“看来平日确实委屈道主了,是我的不是,这便走,不在此处叨扰。”

他取了衣衫随意穿好,大步跨出房门,“倏”地一声,御剑而去。

……

云霜回忆完那日的事,神色又冷了半分。

他和沈旗刚走到后山直通的偏僻山门处,就见一个外门弟子站在那儿翘首以待不知多久了,连满肩落了雪花也不甚在意。

见到云霜,眼前一亮,连忙快步迎上来,行了一礼,道:“见过云掌峰,晚辈乃碧海笙弟子,我们掌门师兄早早就过来了,此刻正在偏殿等候,还请云掌峰挪步一见。”

云霜微微一怔:“有何急事么?”

那弟子笑得灿烂而讨喜:“云掌峰去了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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