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姐的消息
江州将军府
王鹏把玩着手里精美的雕花摆件, 再看那放在桌上的盒子,盒子敞开, 里面一片金灿灿,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将军, 您可还满意吗?我们东家说了, 只要能安全离开江州地界,后续还会有答谢的。”
杨一行的副手将货船掌柜带到了江州将军府, 那掌柜极有眼色,一见面就是一盒金条,分外赤.裸.裸, 却极为有效。
只见王鹏正色道:“让正常行商的货船平安地在阳江行驶,本就是本将军的职责。”
那掌柜闻言立刻恭维感谢道:“多谢将军,我等是本分商人就怕那水匪劫船,有将军这句话小的就放心了,这就回去安排, 明日照常行驶。”
王鹏挥了挥手, 两人便下去了。
王鹏绕着桌子看着这盒金条, 心情极好, 忍不住对身边吩咐道:“你去通知一声王战, 这两艘船让他看在本将军的面子上别劫了, 回头我请他喝酒。”
然而阳河帮可是连官船都敢劫的, 岂会就此罢手?
阳河帮有人便说:“那王鹏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过是皇帝小妾的弟弟, 靠女人爬上这个位置,算什么东西。”
“他收了好处,让我们罢手,凭什么?”
“就是,要是小船也就罢了。大当家的,我都调查过了,那两艘装的可是丝绸和瓷器,从南面来的,价值连城。”
王战本是谨小慎微的性格,要不然他这个寨子怎么会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在阳江中的哪个岛上。不过这些年抢的多了,让他抓住把柄的官员更是一批接一批,一直没出过事。
前些时候听说皇帝派出了钦差,换了江州将军还有些担心。没想到钦差断了腿,缩在知府府邸里不出来,江州将军又是个这种货色,不过几个女人,一些孝敬,就让他上了贼船,于是自信心膨胀,这会儿被你一言我一语地撺掇,便失了冷静。
王鹏的意思他根本没当回事。
劫不劫船?当然劫!
陆瑾赶到回春堂,方掌柜正在柜台后给人看方子抓药,看到陆瑾过来,便取出一封信给他,又嘱咐道:“你先去里面等等,我待会儿与你说。”
于是陆瑾拿着信,走到回春堂厢房内,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打开信封。
这信并不是写给陆瑾的,而是对方回方掌柜的,方掌柜捡着其中一张给了陆瑾,上面便有季家的消息。
只是陆瑾越看这眉头越紧,看到最后心里一沉,接着他又来回正反仔细地翻看,越看心就越慌。
等方掌柜走进来的时候,陆瑾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
“方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季家二房次子他的妻子不姓陆姓什么?难道说我二姐嫁的不是季家?不可能的,他来接亲的时候,我见过,那名帖我也见过,不会记错的!”
方掌柜手里提着一壶茶,捡了两个茶杯,各自满上,然后拿起一杯给陆瑾,又从他的手里将信纸抽了出来,“别着急,先喝口水,信上说的不全,坐下来我给你详细说说。”
陆瑾接过茶杯,随意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方掌柜,神情非常急切。
方掌柜道:“你曾经说过,你二姐是在你们回水桥县的途中成的亲,嫁与了季家,是不是?”
“对,匆匆忙忙的,连嫁妆都是随意置办。”陆瑾回答。
方掌柜问:“你们陆家没人送嫁?”
陆瑾摇头又苦笑道:“没有,我和爷爷去不了,三姐去又不放心,二姐她……是独自一个人嫁过去的。”
说到这里,陆瑾的心里满是愧疚,他还记得二姐穿着大红嫁衣,摸着他的头,眼里带着泪光柔声嘱咐他。
“阿瑾,姐姐这就要走了,以后就不能照顾你和阿瑶,你是男子汉,得长大了,照顾好爷爷和阿瑶,别让姐姐担心,可好?”
他的二姐,一向温温柔柔的,说话都不曾大声过,对陆瑾最好,有什么都是可着他先来,所以陆瑾当时是最不舍的,一路跟着接亲队伍到了江边,走无可走才停了下来,看着姐姐的船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方掌柜唤回他伤感的回忆,接着问:“你可曾见过婚书?”
这个……陆瑾慢慢地摇头,“没有,可是爷爷不会弄错,来接亲的也的确是季家的人,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还是爷爷认识的。”
方掌柜在收到宁州的消息时便觉得疑惑,在他反复求证送信之人后便有了猜测,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你爷爷既然与季老太爷是好友,来接亲的又是季家人,你姐姐必然进的就是季家门。”
“可是这信上不是说了,二房次子的妻子不姓陆,那就不是我二姐呀!”
方掌柜叹息道:“若嫁的不是二房次子呢?”
陆瑾一愣,“什么?”
“我曾经是季家太爷身边的小厮,后来太爷开恩,还了我卖身契,解了奴籍,七年前放我回水桥县又管着回春堂分堂,所以我对那时候的季家还是熟悉的。季家太爷生了三个儿子,嫡长子季容现在是当家人,回春堂的东家,嫡次子季川帮着进药材,庶三子不管事。老太爷还在,所以这三房没分家,都住在老宅里。你说的二房次子就是季川的次子叫季传明,可是他的妻子的确不姓陆,而是姓刘,是做药材生意的刘家女儿。”
“那我姐姐呢,她现在是……难不成那老头骗我们,我姐姐根本就不是正室,而是……”
那个字陆瑾怎么也说不出口,当初大姐与那王爷做侧室的时候他就反对,可是人小力微,根本说不上话,再加上宫中贵妃做媒,下了圣旨,更加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大姐在王妃手底下做小伏低讨生活。
可是二姐,爷爷就是为了二姐将来能过得好才托了宁州友人,难不成对方看他们陆家倒霉也欺负上来了吗?
“应该不是。”方掌柜说,“我当初也是这么猜测的,不过我询问过,四少爷的妾当中,哪怕已经过了的也没有姓陆的。”
那二姐究竟在哪儿?
“难不成她嫁给了其他人?”陆瑾苦笑道。
方掌柜点头,“极有可能。”
陆瑾看向他。
方掌柜说:“我虽然离开季家七年,不过跟那边一直都有联系,季家几位少爷的情况我也都清楚。季家有规定,若是正室三年生不出孩子才能纳妾,否则须等五年后,所以大房和二房一样头两位少爷都是嫡出的,后面小的才是庶出,因为没分家,都是按年龄排序。七年前到年纪成亲的也只有这四位少爷。只是当时二少爷已经成亲,三少爷也定了日子,只有大少爷和四少爷能与你姐姐相配。”
陆瑾立刻奇怪地问:“为什么下面弟弟定了人家了,这最年长的反而单身,他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代长幼有序最为严谨,绝对不会出现哥哥没娶媳妇,下面弟弟先讨上了,否则那哥哥岂不是被人说三道四。
方掌柜再次叹气一声,颇为惋惜道:“大少爷自幼聪慧,最得太爷喜欢,可就是身体不好,常年卧病,汤药不离手。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这满季家的大夫都治不好。随着年纪增长,这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到最后都不能见人。”
陆瑾听到这里,心慢慢冷静下来,他淡淡地说:“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唉,大夫人疼爱儿子,不忍他孤单单的一人,找了许多媒人,可惜门当户对的人家哪愿意将娇滴滴的女儿嫁给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人,岂不是让人守活寡嘛。倒是小门小户,或者庶出不得宠的还愿意,可大夫人眼界高,又不肯委屈大少爷低娶一个攀附富贵的女子,就一直耽搁着,直到我离开季家也没定下来。”
“方掌柜,你这么说,肯定是打听到了什么。”陆瑾的神色有点冷,隐隐带着怒气,“说吧,我心里已经有底了。”
“本来不太在意,有这个猜测之后我又着人打听过,留在季家的老人不多,但还是能找到一两个。七年前季家的确操办过一场婚事,没有宴请好友,来的也只有季家人,新郎新娘都不曾出来见人,可却是在大房摆的席面。第二日大少爷的院子里便多了一位女子,想必便是……你姐姐了。”
果然如此,陆瑾伸手握住茶杯,忍不住捏紧,最后他问:“方掌柜,我只问你一句,那大少爷还活着吗?”
方掌柜被噎了一下,苦笑道:“走了,三年前就走了。”
陆瑾闭上了眼睛,他的眼前似乎可以看到三姐带着一身忐忑和对家人的不舍,带着些期许和娇羞,坐在新房的床上等着季家四少爷揭盖头,从此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只是没想到,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病秧子,接着莫名其妙地从四少夫人变成了大少夫人,有了一个随时都能咽气的丈夫。
青春年华,都这样一日一日地耗费,然后守了寡。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任其摆布,更无处诉说心中的彷徨,那个时候的陆欣究竟是怎么熬过这份煎熬和痛苦?
陆瑾眼眶湿热,怪不得出嫁那么多年一次也没见她回来,每次的送礼回信都跟例行公事一般索然无味;怪不得最近三年毫无音讯,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都得不到回音,最后连逢年过节的礼尚往来都没有了!他还只当高门大户规矩深,不让她跟娘家穷亲戚多有来往。他真是太蠢了,实在太蠢了!为什么早就没有意识到这其中是有问题的,他的二姐怎么可能不理他!
方掌柜看他的模样,忍不住劝道:“阿瑾,这么多年过去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得想开一点,至少,你二姐是在一个富足的人家里,不会缺衣少食,大夫人心疼大少爷,大少爷去了,想必对她也不会坏的。”
陆瑾捏着信纸使劲地摇头,这是不对的,这是自欺欺人呐!
方掌柜心有不忍,这事季家做的不厚道,对不起陆老太爷那份信任,也作贱陆家姑娘。
只是又能怎么样呢,季家对陆瑾来说就是个庞然大物,就是到了跟前评理也无济于事。
陆瑾突然呵地笑了一声,然后蓦地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我得去看看她,我得想办法亲眼见到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