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人民医院开

这个消息瞒不住宋衡, 只要想想那个场面, 面对两位姐姐的攻势，单靠一人简直够呛。

然而等到他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破天荒的, 陆瑾没在书房里, 而是在卧房, 正伸展四肢, 做着奇怪的动作, 口中还念念有词。

宋衡凑过去仔细听才发现是……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随着他的数数, 他的双手高高举起伸直，头随着也抬起来, 接着又放下，然后平举, 交叉……

宋衡惊奇地在边上看了许久，直到最后陆瑾踏步, 数完八二三四，停下。

他轻吁了一口气, 平了平呼吸, 转过头笑看着宋衡, 问：“怎么样？”

“这又是什么？”

宋衡瞧他有些气喘, 于是倒了杯水给他。

陆瑾接过，一边喝一边说：“广播体操，锻炼身体用，针对久坐不动之人。”

“给太子的？”

陆瑾将杯子还给他，“对，每天散步也没意思，换个花样耍耍，放心，这操适合全□□动，一学就会，要是坐久了，可以做一做。”不过面前这个人，是用不上的。

对于太子的治疗方案，宋衡一向相信陆瑾，所以点点头，不再过问，他比较关心的是陆家姐妹。

他看着陆瑾，犹豫着说：“紫云苑那边……需不需要我……”

“不用，我已经搞定了。”

宋衡怔然，“这么快？”

在他的印象中，女人若是不如意那不是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更何况陆瑾这件事可算是陆家的头等大事，不该逼迫着他与自己断绝关系？

宋衡都打算负荆请罪去，还清点了名下产业，给出最大诚意。

说实话，除了爵位没办法给，只要他有的，哪怕是国公府都能换个主人，就希望这两位姐姐能高抬贵手，成全他们俩。

没想到，这就结束了，也太深明大义了吧？

“姐姐们遭逢大难，其实已经看开很多，我只要平安顺遂，过得开心，她们也不会为难可怜的弟弟。况且过日子的我，还能怎么办，只能同意呗，说来还真是便宜你了。”陆瑾瞟了宋衡一眼，哼哼道。

宋衡高兴地咧开嘴，瞧着面前这人，怎么看怎么喜欢，一把将人搂住，垂头就亲下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七年来陆瑾还从未有过的轻松而满足，日子就过得飞快。

医院已经完全装修好了，陆瑾欣喜地带着徒弟们去现场查看，更惊奇地是发现连匾额都有。

上面书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人民医院。

“不是改为仁和了吗？”

宋槐说：“大人进宫求来的，皇上亲笔写的字。”

御赐之物，可就不存在什么忌讳。

陆瑾是真没想到宋衡能做到这样，望着那匾额他看了许久，越看越高兴，看宋衡的眼神也是浓浓充满爱意，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真想扑上去亲两口。

走进里面，都是按照陆瑾的设想完成的。

手术室、监控室、病房、治疗室、更衣室……一个个小牌子挂在门口，看起来像模像样的，“这字迹似乎挺眼熟的。”

笔锋相比匾额又弱了几分，但字迹清隽也好看。

宋衡弯起唇角道：“求皇上的时候太子也在，他毛遂自荐写的。”身后的宋杨抬了抬眼睛，抽着嘴角又垂下了。

陆瑾望着熟悉的名字，心情激动，如今就等着正式挂牌。

不过地方是好了，可人呢？

宋衡：“医院里坐堂的大夫请了吗？”

陆瑾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摇头。

宋衡愣了愣说：“难不成就你一人天天坐这儿？”

陆瑾再次摇头：“当然不，我哪有那么时间。人民医院的对面就是回春堂，大家都已经熟悉了，普通病患依旧会去那儿，我暂时没有信任的大夫，也无意跟回春堂争这些病人。”

宋衡其实有一点想不明白，他说：“你祖父可是曾经的太医院院正，虽说没有正式收徒，但是指点过不少人，像章太医之流，给你推荐一两个坐堂大夫并不难，可你好像从来没想过利用这些人脉。”

“因为都不熟悉，人家过得好好的，何必去打搅，况且现在的人手其实已经够了。”陆瑾说，“我擅长疡医，主打的就是外科，这种因为意外而产生的即时性伤害，就是我常常挂在嘴边的紧急治疗。”

“这可不常有。”

陆瑾说：“无妨，我宁愿没有病人来，也不希望让一个陌生大夫参与，医药关系到人命，我得负责。平日里我可以带徒弟学解剖，做实践。也可以让你军营里的医兵到这里来训练实习，有病人的时候他们还能帮上忙，可不闲着。另外虽然京城事儿少，可难保不定有官差抓人，出任务的时候，若是凶险，我也可以带人跟随，现场救援。”

“所以这儿其实就是疡医医馆？”

陆瑾想了想，“可以这么说。”

这是大楚从未有过的，宋衡笑说：“那我得跟五城兵马司、京兆府、大理寺打声招呼，他们可能更用的上你，哦，对了，还有刑部。”

陆瑾说：“哪儿需要就去哪儿，可我不去监狱。”

宋衡想到他曾经在里面关过一阵子，还差点奔溃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顿时沉默了。

良久他说：“我有数。”

开业第一日，来看病的果然寥寥无几，大多出于好奇，在门口张望，然而看见这么年轻的大夫，即使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去对面的回春堂。

回春堂的掌柜之前还担忧着，有国公府撑腰的这家奇怪的医馆，会让他们门庭冷落，东家还传消息过来让他见机行事，结果，他冷笑了一声，给东家回信。

不过陆瑾并不在意，将前面交给三七，他带着两个小徒弟去了后方手术室，从相关的更衣室开始介绍过去，让他们对今后做手术的地方有个更深刻的了解，以便将来真有突发状况而不至于手忙脚乱。

到了第二日，那咕咕叫了半月的青蛙终于等到了生命尽头。

医院里有个专门的实验室，目前便是陆瑾教授徒弟解剖用的。

两个少年穿着简洁的衣裳，站在操作台上，看着陆瑾从台边的桶里取出一只蛙。

“这是我调的麻醉散，不管是动物还是人，做手术之前第一步一般都是麻醉，没了知觉后，身体上动刀就少有痛处，少有挣扎，让手术能够顺利。”

他手边有个皮袋，将青蛙放进去后，加入麻药粉，扎紧口袋，轻晃一阵之后，伸手从里面掏出已经四脚摊开，翻着肚皮的青蛙。

接着他取出四枚长针，将青蛙的四肢固定在一个木盘上，这木是软木，针较容易戳下去固定。

“现在可以动刀了，看仔细。”陆瑾取出那新制的手术刀，对着青蛙的白肚皮轻轻滑下……操作台前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何澜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可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陆瑾没有抬头，只是接着将肚皮两侧翻开，取过一旁的纱布，轻轻拭去血水，说：“你们看，青蛙的内脏就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凑近一些，你们看到了什么？”

他招呼着两个少年，孙白和何澜身体往前倾，忽然孙白道：“师父，它的心还在跳。”

何澜也连连点头。

陆瑾道：“没错，我只是切开了它的肚皮，并没有伤到它的内脏，现在它还活着，它的心在跳。青蛙的身体结构和人不相同，可是某些地方确是相通的。你们仔细观察，待会儿自己动手。这个比较简单，等接下来的兔子、公鸡、猪、牛慢慢复杂上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那天，师徒三人泡在实验室一天，解剖青蛙，两个徒弟从刚开始的不忍心，到后来也麻木了。

学医的总是有那一份大胆，就是晚上做梦的时候稍有不适。

接下来的几天，医院门前依旧冷清，陆瑾就干脆将两个徒弟带起来，整日泡在实验室里。

青蛙之后便是兔子和鸡，这能学的就够多了。

到了第五日，陆瑾决定去军营里做培训，只是恐怕需要几日，前一天，陆瑾将猪皮交给两个少年。

“手术中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缝线，这个要求相对来说小一些，不过熟能生巧罢了，今天开始，每日需得练缝线，就在这些猪皮上，现在看我操作，明后几日我不在医院，不过你们依旧得照常练习，东西不够了找三七，让他准备。”

两个少年连连点头。

陆大夫来了！

士兵们嗷嗷叫着跟陆瑾问好。

小裴将军看到他一把勾过他的脖子，“阿瑾，哥给你汇报一下头儿的行程吧，让你心中有数。”

宋衡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你，我自己交代。”

庞将军拎着小裴的后衣领托离陆瑾，说：“你少挑拨他们夫夫感情，来，陆大夫，今日给咱们培训什么，是不是就是头儿躺地上让这样那样的救人手法，叫什么来着？”

“嘿嘿嘿，对，这个好，没气儿亲亲嘴按按胸就能就活过来。”

“回去还能教给我婆娘。”

陆瑾瞧着那一个个猥.琐的表情，心中一阵无语，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好吗？

他其实最先想培训的的确是这个心肺复苏法，可就怕遇到这样的场面，于是他看向宋衡。

宋衡将手抬起来，轻轻一压，顿时满场哄闹瞬间安静。

陆瑾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这个叫心肺复苏法。我们人体一呼一吸就是将外面这看不见的空气通过流淌的血液输送给体内各个脏器，心脏搏动，就是一刻不停的心跳，是让全身血液流淌。一旦呼吸停止或心跳停止，体内其他脏器就会因为缺少新鲜空气快速坏死，这就是濒死。所以这个方法就是通过他人强行输送气流，就是嘴对嘴吹气。而按压心胸这块地方，便是让心脏搏动起来，推动体内血液流淌。如果在这个方法下，这人还是不能自己呼吸，便是失败了。若是能够自行呼吸，那便成功。七夕那天的姑娘就是这样活过来的。”

陆瑾说完看了看周围，只见人虽睁大眼睛，却眼神茫然，显然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陆瑾想了想说：“算了，你们记住方法就行。我会选几个人到前面来充当病人，其余的都仔细观摩。”接着他问宋衡，“哪个地方高一些，让大家都能看到。”

胡副将道：“去擂台吧，那里高，我让士兵都列好方阵围观即可。”

那也行。

张将军说：“士兵数量多，不一定都能看到，干脆按各营分开，一营一营过来观摩。”

不过就是这病人谁来当？

宋衡目光轻飘飘地撇过周围的几位将军道：“为将者当身先士卒，你们都去当病人。”

刚想说我们先锋营先来的小裴将军立刻跳起来，“不要，我还得给我家平阳保留清白之身，头儿，你不能逼我卖身！”

其他将军也纷纷表示，要为自家婆娘守节，一个个坚贞的简直能立贞节牌坊。

宋衡鄙视道：“这是救命，又不是干什么，要命的时候你们还在乎清不清白？”

那不是没到嘛。

小裴眼珠子一转，看着陆瑾问：“阿瑾，你总得手把手教吧，我们都挺愚钝的，光说说肯定不行。”

陆瑾点头道：“那是自然。”

这下小裴嘿嘿一笑，看向宋衡，“头儿，阿瑾亲自演示呢，你放心他对咱们嘴对嘴？”

邵将军摸了摸下巴说：“大楚男儿，不拘小节，现在想想的确救命要紧，那就这么着吧。”

庞将军说：“我家婆娘深明大义，应是能谅解的。”

张将军连连附和，“那行，先锋营之后就我们左翼吧。”

宋衡：“……”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说的就是他。

胡副将见差不多了，他们家将军目光已经冷起来，很快露出你们是想死的表情时请求道：“将军，还是您给陆大夫帮忙吧，反正你俩一回生二回熟，也不打紧，就不要难为咱们这些家里有人的下属了。”

“就是，都一条被子下的人了，亲个嘴也没什么关系，放咱们身上还挺别捏。”

“要说身先士卒，您可是咱们的首领，那不是更应该做个表率？”

这群戏精……谁说当兵的没心眼，陆瑾瞧着一个个七窍玲珑的，合力把宋衡给架出去。

宋衡呢，他脸皮厚着呢，自然不反对，而是看着陆瑾说：“阿瑾，你觉得呢？”

还能怎么样，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他来培训的，可不是给人看小片子的。

他说：“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教学完毕，我是要抽查的，若是有人回答不上来，就现场给其他人演示，多亲身经历几次，总会清楚怎么做了。”

大家伙儿连连点头，回头就对自己的亲兵喊道。

“到时候给我盯着那些小兔崽子，谁敢不用心，瞧本将怎么收拾他。”

要不要过尽千帆，可以试试只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