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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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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佟氏探问道:“又是女婿宠着妾室了?”

冯娴猛点头:“正是,那几个贱人日日跟我耍着威风,钱逊他也不管。”说着捂着帕子嘤嘤哭起来,“纯儿虽是丫头,可也是他嫡长女啊,平日对纯儿不咸不淡的,不就是嫌孩儿没给他生下个小子么?”

闻言,冯佟氏不快道:“女婿怎么是个拎不清的,竟让小妾爬到主母头上?”

“你这是甚么话?后院之事一介主母没本事制约,难不成还怪起女婿了?外头大事都忙不过来,哪有空闲理会妻妾间的争风吃醋?”冯元狠瞪她一眼,满脸不赞同,又沉声对冯娴说道:“你肚皮不争气,还怨旁人说?谁不盼着小子?你有这埋怨的功夫不如用在孕育子嗣上头。”

冯佟氏暗气他胳膊肘子往外拐,却敢怒不敢言,只关切地拍拍冯娴的手:“自生下纯儿也两年了,你这肚子怎么总不见动静?”

“呃......”冯娴闪烁其词,瞧搪塞不过去才偷眼扫了爹娘一眼,转了转眼珠子,半晌才吭吭哧哧道:“是他不进孩儿屋,夜夜宿在几个妾室屋里,孩儿再有本事一个人也生不出啊。”

“这钱逊欺人太甚,欺负咱们冯家没人不成?毓婷你放心,你就一直在娘家住着,他何时来接,你何时再回,他来时娘也得质问他一番,是要宠妾灭妻不成?”冯佟氏边说边拿眼儿睃冯元,哼,全是一丘之貉!

她心内忐忑却强撑着气势,倒也有一番威严:“老爷可莫要拦着妾身,毓婷是你亲闺女,钱逊到底是外人,孰亲孰疏老爷可莫要糊涂了!”

冯元眉头拧成了个铁疙瘩,嗤之以鼻道:“人家国公府老夫人都未必好意思插手嫡长孙的房里事,你算老几?可莫要丢冯府的脸面了。”

话落,又定定瞧着冯娴,他满眼复杂,凝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若本分,钱逊哪能这般待你,他的为人你莫打量我不清楚!”

他目光犀利,直射心间,冯娴只觉无所遁形,将脸一撇,作出个赌气状来掩饰心虚:“哼,爹自来向着钱逊,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你儿子,孩儿倒是那讨人嫌的儿媳嘞。”

冯元虽是在冯娴面前一副帮理不帮亲的模样,可还是在钱逊来领人的时候敲打道:“冯娴自小被她娘宠坏了,平日望贤婿多加担待才是啊。”

“岳父大人言重了,小婿实在惶恐,毓婷虽有时性子直些,可也算爽利,自有过人之处。”冯元为人稳妥,处事严谨,钱逊自来对这个岳父极是敬重,此时态度谦恭。

冯元心下熨帖,语气更加语重心长:“嫡庶有别,大家里最忌那庶子生到前头,嫡长子乃是立家之本,为父倒是盼着贤胥与冯娴她更加恩爱些,早日儿女双全啊,哈哈。”

钱逊何等聪慧之人,已明白过味儿来,岳父大人这是在敲打自个儿要多进毓婷的房?必是毓婷告了甚么不实的状,他可真是冤枉,每月二十日皆宿在她房里,昨夜亦是,这还生不出儿子他有何法子?

只不过这夫妻房事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跟岳父大人讲,他只能咽下委屈讷讷应是:“岳父大人所言皆是,小婿谨遵教诲。”

腊八后紧接着就是小年和大年了,可南门宅子却沉闷了许多,下人步履放轻,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惹绿莺心烦。

上至绿莺,下至丫鬟仆妇小厮,人一个未少,心却皆是荒芜了。因冯元已是许久未来了,众人皆暗地里怜悯唏嘘:哎,如此喜庆的日子,姑娘却失宠了。

绿莺这个年过的凄清孤零,本以为冯元好歹会来一趟,没成想自腊月到过年,一回面也没露。宅子里早贴了年画春联,年夜饭也做得丰盛,可却依然挡不住她心内渐次生出的寒冷。他为何不来呢?白日要陪在父母妻妾儿女旁,享着饕餮盛宴、天伦之乐。白日不空闲,夜里难道不能来瞧她一眼么?是夜里没工夫......有了新人?

之前她跟冯元讲的白菊花茶,侯府老夫人喝着极好,药也断了,身子已然稳妥些了。冯元信守诺言,已将那玲珑阁给了她,难道这不是奖赏,而是打发?他腻了她,这才从此再不来了?

绿莺对自个儿说,这不是极好么?你再不用受他气,再不用受他磋磨。银两不少,宅子一座,铺子两家,一辈子不用愁。还有吴公子,他风光霁月,对你一往情深,值得你想的人也是他啊,你又怎么因冯元患得患失起来了?......可不知为何,她心内俨然被人擎着利刃生生剜走一块,空荡荡没个着落。

初八,与往常一样,她一夜美梦噩梦交错,也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天已然大亮了。

浑浑噩噩起了身,也不觉肚饿,孤零零坐在圆墩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一头乌发趁着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儿,怎么瞧怎么美艳。绿莺气苦,真是红颜未老恩先断,男子的心变得忒快!

与此同时,冯府掌家太太冯佟氏也是满肚子怨气。

望着头也不回往外走的背影,她揪紧帕子在心里啐骂:与同僚吃酒?呸!谁信!

冯佟氏气得鼓鼓,心里正将外头那狐狸精骂得狗血喷头,忽听下人报,说是侯府大太太冯戚氏来了。

大嫂?整整衣襟,将酸气压下,她堆起笑出门去迎。

“哎呦,大嫂让下人唤我一声便是了,怎么还亲自来,该我去给长嫂请安才是啊。”

自来都说妯娌面和心不合,冯佟氏与冯戚氏虽未生过龃龉,可也不是甚么交心的情谊。冯佟氏是为了巴结将来的侯夫人,这恰好投了冯戚氏所好,谁不愿和敬着自个儿、对自个儿殷勤的人相处?故而她虽比这弟妹长了近一旬的年纪,平日说话儿、出门,却也乐意招她作伴。

“弟妹见外了不是?今儿我来啊,是让你陪我去那裴侍郎家走一遭。你也知,康儿已到了议亲的年纪,老爷有意与裴家结亲,便让我去相看一番。”

冯佟氏欣然应允,妯娌二人一同出了门。

冯元自是去了南门宅子,刚一跨进院门,宅子里的下人先是跟见了鬼似的,接着又似喜极而泣,总之让他很一番莫名。

他的步履声绿莺分辨得清楚,沉稳有力,铿锵威严。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待瞧见那人熟悉的眉眼,她心内委屈豁然倾泻,捂着嘴嘤嘤哭泣起来。

“喜庆日子你非要这般晦气?”冯元攒眉,之前下人神神叨叨,此时她又哭哭啼啼,整个宅子的人都犯了疯病?

瞧她兀自哭个没完,他不耐烦道:“到底出了何事,还不说?屁股又痒了?上回的打忘了?”

哪能忘?绿莺生生刹住哭,狠摇头:“奴婢说,奴婢说就是了,老爷莫打奴婢。”哭嗝一个连着一个,“老爷这般久不来瞧奴婢,是不要奴婢了么?”

闻言,冯元一愣,抬起头仔细观她面色,不是撒娇不是求宠,脸上一片认真一片委屈。他嗤嗤一笑,抬手掐了掐她的脸:“你这是跟爷抱怨呢,怪爷冷落你了?”

还没等绿莺开口,紧接着他面上却又一沉:“爷的太太都不敢抱怨,谁给你的胆子恃宠生娇,嗯?”

不防他变脸这么快,绿莺一怔,面上红一阵白一阵,讷讷说不出话。

见她怯怯地不敢抬眼瞧他,只低头搅着帕子,无措的可怜兮兮样,冯元缓了缓心气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爷是你绿莺的天,爷的话便是箴言,你须时刻谨守本分,日子才能过得舒坦。好了,知道就行了,这事便过了,你也莫要委屈个没完。”

行完敲打之事便有了风花雪月的心思,此时瞧绿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俯首间阵阵幽香,他再不忍耐,抱起她入了床榻......

事毕,冯元瞧了眼汗津津的绿莺,温言解释道:“爷这些日子忙煞了,亲友往来走动、上司要拜访、同僚须应酬,脚不沾地,累得晕头转向,哪有闲暇来瞧你。”

年节里,侯府家宴、亲友往来,正元日刚一过,他忙的团团转,今儿才闲下来,一早着了新衣便来了。

促狭地掐了掐她,冯元暧昧道:“你这小蹄子,竟这般粘爷?竟是一日离不得了?好好好,爷就成全你,今儿不走了,夜里再好好疼疼你。”

绿莺方才被他不留情面地数落一番,心里正羞愤地直冒泡,此时听了这羞人的话儿,哪有余力顾及方才委屈,臊地直忸怩着往他怀里钻。

“起来伺候爷更衣,爷早膳也没用便急着来瞧你,此时饿的很。”冯元捞起她,把她往床下赶,催她穿衣,“休要磨蹭,爷带你上街,先去正阳楼用午膳,再给你添几样首饰,当给你赔罪了。你瞧瞧,爷方才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心里便将爷恨上了。”

“奴婢不敢,老爷莫要冤枉奴婢。”绿莺心里发虚,嘴上却强辩道。

冯元嗤笑:“莫以为爷瞧不出来,方才跟条半死不活的江鱼一般,只知道哼唧,委屈达达地跟爷别着劲儿,哪还有以往对爷的小意逢迎?挑完首饰,可莫要再记仇了!”

往常用膳皆是绿莺伺候冯元,此时处在正阳楼里,却颠倒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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