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发飙
离开了棉纺厂，因为看到黄牡丹家被搬家的事情，又听了王虎山一番讲述，萧磊和王强都隐约感到摸到了破案的关键所在，信心大增，在去往金碧辉煌的路上有说有笑。
午休时间还未过去，萧磊的车子开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停在了金碧辉煌夜总会的门前。
还是那俩憨棒槌一样的保安，看见萧磊下车，脸上就是一苦，也不敢废话，赶紧去把保安队长陆平原找来。
陆平原听说萧磊又来了，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但看到萧磊身边站着的王强，登时就把那点儿小心思收的干干净净，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殷勤地把两人迎到场子里最大的包厢，又张罗着让人赶紧上茶上烟，又端来果盘洋酒，招待的不亦乐乎。
王强身为全市暴力机关中的扛把子之一，平日里当然不会出没于这些声色场所，但萧磊看到他对这样的招待安之若素，从冰桶里取冰倒酒动作娴熟，不由得感到好奇。
王强看出萧磊的疑惑，得意地冲他笑了一下，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哥以前干过特勤，在南边儿混过黑，你小子不知道吧？”
特勤顾名思义，指的是特种勤务。王强说他在南边儿混过黑，不用说，肯定是执行过卧底任务的，难怪这黑大汉才三十五就能当上刑警队长，敢情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萧磊靠他敏锐的直觉，早就觉得王强身上的霸气有种特殊的味道，和纯粹警察的正气威严有点儿差别，此刻终于得到了解释。白了王强一眼，小声说：“怪不得那么像黑社会……”
一句话，王强的脸更黑了，碍着房里有人，又不能教训萧磊，憋得那个难受，只能端起杯子大灌一口，又重重地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
咚的一声，把正站在一边儿赔笑的陆平原吓的一哆嗦，他是三安的老地头蛇，对王强的过去了解颇多，知道这个黑面神在93年严打时候是全省知名的“打黑英雄”，饶是他在道上混迹多年，看见王强的黑脸，还是忍不住肝儿颤。
“王队，王队，招待不周，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这些打工卖命的一般见识，有啥事儿您尽管吩咐。”
王强斜觑了萧磊一眼，眼神里透着得意，仿佛再说，怎么样，还是哥罩得住场面吧。
又把黑脸一板，对陆平原说：“你以为我愿意来这肮脏地方呀，别废话，赶紧去把你们这儿那个叫海棠的领班给我找来。”
一听这话，陆平原脸现难色，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谄笑着说道：“王队，麻烦您还得稍等会儿，海棠还没上班，我这就派人去她住处喊她。”说完，赶紧退出门去，又交待这里的服务员小心应付。
王强和萧磊坐在包厢，浅尝了几口所谓的XO，也就放到一边，饮茶闲聊，边聊边等。
不消半个钟头，满脑门子大汗的陆平原就回到了包厢，身后却空无一人，他脸带难色，小心翼翼地向王强解释：“王队，这海棠是跟大老板从南边儿过来的，跟那些服务员不一样，我的人没请的动……”
王强端起茶水的右手僵在半空，心里腾的火起，本来就对金碧辉煌的嚣张反感的很，出了黄牡丹的案子以后，更是接连有市里各式各样有头有脸的人物给他打招呼，都是让他离这个夜总会远点儿，干了十多年警察，数这段时间憋屈。
若按着王强的性子，早他娘把这场子封了，可连顶头上司万江河也无奈地给他下了命令，不许动这个地方，心里早就憋着一股邪火，此刻听了陆平原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气到狠处，王强反而没有大喝大骂，反而幽幽地笑出声来，用阴狠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道：“好……好……真好……真牛逼，我王强一直以为自己在三安也算一号人物，没想到他娘的连个老鸨都敢给我摆架子，好，厉害，不愧是省城的后花园，宁原的百乐门，小磊，去，打电话给我把在家的人都喊来，老子明天就打辞职报告，今天先封了这狗娘养的妓院！”
看着萧磊起身，又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治安队老肖也打个电话，就说他要是还认我这个兄弟，就把在这场子里卖逼的妓女全给我拘回去，不管有没有抓了现行，抄了那几个鸡头的窝找证据，有啥后果我担着，今天谁来都不好使，娘的，我倒要看看，这三安的天是不是变了颜色！”
这狠话一出，陆平原吓的双腿一软，坐在地上，王强这二杆子，是要拼命啊！
看萧磊要往出走，陆平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不料脚底拌蒜，跌跌撞撞几步，人没起来，反而换了个趴在地上的姿势，干脆也不再起身，手脚并用，紧赶着上前，一把抱住萧磊的腿，回头仰着脖子，语无伦次地向王强求情。
“王队……王队……王大爷，王祖宗，您饶命啊，您给我二十分钟，不，十五分钟，我就是绑也把那个贱女人给您绑来，求求您了，您开开恩吧，看在小陆这么些年也给局里交了不少线索的份儿上，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平原一边想王强求饶，一边在心里把海棠的祖宗八辈儿骂个半死，王强的性格他清楚，那真是说一不二，今天要是不能让这位爷出了这口恶气，那是指定要把场子掀了的，到时候王强真能辞职？别说他是立过大功的“打黑英雄”，就单单刑警队长这个身份，那也不会因为这落到辞职的下场，真要出现那种情况，怕是要让整个三安市的警察都把金碧辉煌当仇人收拾。
说白了，别看金碧辉煌声势搞的那么大，但潜规则毕竟是潜规则，啥事儿都不能摆到明面上说，再大的官，私底下关照不怕，一旦把这盖子在光天化日下掀开，谁敢出来包庇徇私？就像王强说的那句话，这天还没变颜色呢！
陆平原在道上混迹多年，不是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夏商周开这个夜总会为的是啥？难道就为了收罗一帮混混跟暴力机关唱对台戏？那才是吃饱了撑的，不管这买卖多见不得人，夏商周是商人，归根结底是要求财的。
王强掀了摊子，会不会受报复？答案是肯定的，但只要不是抓住大把柄，也只能背后使使坏，给他换换岗位，断了晋升的渠道，还能怎样？但金碧辉煌的损失可是实打实的，到时候，夏商周和他背后的那些人会把气撒在谁身上？海棠固然跑不了，但人家是夏老板从南边儿带回来的贴心人，自己这样的算啥，正好拿来出气，人家收拾不了王强，收拾个他这样的角色，简直比蹭鞋底的泥还容易。
所以只能苦求，两害相权取其轻，得罪了海棠毕竟也比得罪这黑面神罪过小，他是下定决心要把海棠绑来了，哪怕事后海棠去夏老板那儿告小状，但毕竟是为了大局，老板总不会给他大苦头吃。
萧磊看看火候到了，也没有非要挣开陆平原的手，假模假式地冲王强说道：“强哥，你看老陆都这样了，要不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咱们的主要目的毕竟是找海棠问话嘛，跟他们置这闲气不值当的。”
王强沉吟着不说话，陆平原赶紧顺着萧磊给他竖的杆子往上爬，哀求道：“王队，王队，小陆我知道自己在您面前就是个小蚂蚱，可这些年局里有啥事找我，我都积极配合，您就给我个屁大的面子，放我一马吧，我这岁数现在能找个这饭碗真不容易啊，老娘孩子都指着我养活呢，求您了。”
说着说着，陆平原竟真的哭出声来，眼泪鼻涕齐流。
王强抬起眼皮，瞅了瞅陆平原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陆平原，我王强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我就给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见不到海棠，后果怎样你清楚，还有，你给她带句话，我们让你叫她来，是问话，要是等到我们亲自去找她，就是传唤了。”
陆平原听了王强的话，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噌地从地上窜起，几步跑到门外，大喊一声：“场子里活人全给老子出来，拿上绳子，跟老子走。”
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过活，包房里安静下来，门口站着的两个服务员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萧磊走到王强身边坐下，伸出一个大拇指，说道：“强哥，纯爷们儿，怎么，打算趁机敲打敲打这夜总会？”
王强赞许地看了看萧磊，说道：“就知道瞒不过你小子。”又伸手揉了揉一直板着有点发僵的脸，“这场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看一个小小的领班都嚣张成啥样了？这要再不敲打敲打，迟早要出大事。”
“嗯，是该管管了，老百姓对这里的反感一天比一天重，再不管管，咱们警察的威信会越来越低，工作就不好干了。”萧磊对王强的话深表赞同。
二人倒上有些凉的茶水，耐心等了十几分钟，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随着脚步声一起传进二人耳朵里的，还有一把带着广南腔的嚣张的声音：“边个差佬要寻海棠？（哪个警察要找海棠？）”
话音未落，包房的门就被推开，先进来的是一个一米八五左右，身材高大，肌肉隆起，穿着黑衣黑裤，脸上带着硕大墨镜的男子。
他的手里牵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留着一头短发，略微画着些淡妆，身材丰满，相貌姣好，正使劲想要挣脱黑衣男子的手，嘴上用广南话嘟嘟囔囔地骂着些什么。
这俩人的身后，陆平原和四五个保安抖抖索索地跟着，身上尽是灰尘，鼻青脸肿的模样，陆平原最惨，嘴角流血，左眼高高肿起，衣服上好几处口子，一只袖子消失不见，露出的胳膊上豁着一道大口子，血淋淋漓漓流着。
王强和萧磊看到这一幕，噌地站起，王强大喝一声：“怎么回事，陆平原！”
萧磊没顾上询问，快步上前，欲要扶住身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跌倒的陆平原。
就在和那个黑衣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此人却突然出手，伸手抓向萧磊的肩膀，嘴里骂道：“就是你这个死差佬！”
王强看到这一幕，急忙大步冲向前，大喊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