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临别絮语
武都的弟子每年阴历的十二月中旬开始有一个月的探亲期，可以回去与家人相聚，当然，其中不少孤儿会依旧会留在武都。
最后一晚，围观的弟子散得比以往早些，都回去收拾行李了，子清指点完三人，见他们三人进步神速，也颇有感慨，她知道勤奋的天才是无法阻挡的，以后这三人的名字必会响彻九州。
子清还发现，原先剑鞘击中的琉璃身体也迅速地变得坚硬，他的身体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体术坚如磐石的阶段，想必和他每日在督师府中批命练习有关。
“你们比之前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明天回去后不要懈怠，幽冥，回去我也差不多该教你剑法了。”
“多谢子清阿姨这一个多月的教导。”冷月对子清行了一礼道。
空蝉同样行了一礼，“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在他们心目中子清的地位一点也不比他们的督师九江差。
子清笑着挥挥手，道：“感激的话就不用说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冷月看了看一旁的幽冥，走到子清身边，拉着她轻声道：“子清阿姨，明天我和你们一起走吧，我义兄不回去，我一个人也没伴，和你一起，正好也可以多向你请教些。”
子清知道他们回去的路途和冷月回扬州的路途，有一半路程是同路的，子清笑道：“好啊，那就一起好了，好不好——幽冥？”
琉璃和空蝉脸色一变，琉璃呐呐道：“哦……哦。”
一行人四散后，子清静静地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有些感觉自己追逐不上这些少年们的脚步，往他们迎向的那个世界。
子清身后渐渐浮现一个人影，慢慢地走进，目光和子清一样看着那些少年。
这人是空蝉和冷月的督师九江，待到少女们的身影消失在操练场尽头，九江才笑道：“多谢子清女士了，教了他们很多我不能教会他们的。”
子清笑道：“不足挂齿，我是真喜欢他们才肯教的，不是任何人我都会这样做。”
九江近来发现对于空蝉和冷月越来越有种无力感，感觉自己不能再教会他们似的。
“他们两人再回来时，估计会超越我了吧，呵呵。”九江似是欣慰又似苦涩道。
“不是两人哦，是三人。”子清看着九江坚信道，“自此师傅那届之后，十多年来都没有人在还是武都弟子时，就能超越督师的了，这次却一次出了三位，应该是可喜可贺的事啊。”
九江尴尬地笑了笑：“不会让人觉得我这督师太没用吧。”
子清知道九江面对这些少年产生了一种自卑，因为她多少也有了点，安慰道：“你会觉得我师傅当年的督师没用吗？”
乘风当年在武都时的督师，也是后来九江的督师，九江打心眼里崇敬他，也明白不是督师能力问题，而是督师遇到了乘风，这个千百年来都没出现过的天才。
“当然不会。”九江道。
“是啊。”子清深有感触道，“我们永远都不会是最厉害的那个，被人超越并没有什么难过的，关键的是，这些超越我们的人是什么样的。”
子清说完，和九江一齐看向那些少年背影消失的操练场尽头，两人都笑了。
琉璃和云影并肩而行，不禁问道：“云影，你怎么不回去，一年就这一次机会回去呢。”
云影忽然放慢脚步，转头望着武都东面，叹了口气道：“啊，我最近心中很不安，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父亲那边不用我担心，但是这里……我放心不下。”
琉璃自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道：“也还有很多导师在的，不用担心啦。”
“他们还不如你呢。”云影苦笑道，“更不用说我了。”说完又摆起一副臭屁的神情。
云影经常这样吹嘘自己，很多人都觉得他自大，但是琉璃却是相信他说的。琉璃见他留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
到了房间收拾些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几件衣服和两个葫芦而已。
花吟幽然地出现在他的房门外，往日她都会带着飘飘一起来找琉璃，这晚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飘飘，冬夜寒风凄凄，吹得她双手护着身子，琉璃连忙让她进了门。
“我不来找你的话，你是不是明天走了就走了，也不会找我吧。”花吟一进门就十分不满道。
琉璃道：“刚才操练场你不也在吗，没一会……”
“那不一样。”花吟打断他，“你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琉璃知道花吟是孤儿，是被秋水收留的，所以她肯定也是和秋水一样，留在武都。
“客套的话……要说吗？”
花吟无奈地一笑，道：“算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琉璃想了想，放好行李，道：“可不是出去采药吧？”
花吟笑道：“你就那么怕啊？”
琉璃抓了抓头，道：“不是怕，只是不想再遇到什么怪事。”
花吟拉着他的手，往外走，道：“放心，只是在武都随便走走。”
花吟的手心微凉，琉璃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她抓手，但是这次一却有些心跳加速，不禁抓她的手也紧了一下，花吟感受到他手的力度，回过头来看着他，脸上满是笑意。
琉璃和她对视，心虚地松开手，道：“走……走吧。”
花吟转身，再一次拉住琉璃的手，朝前走去。
琉璃心中一阵小鹿乱撞，竟也没有反抗，似乎任她摆布。
两人就这样在武都转悠起来，期间遇到一些弟子，琉璃虽然并不认识那些弟子，但明显那些弟子们对他们两是十分熟悉的，不过他们看到花吟拉着琉璃的手在转悠似乎也并不吃惊，也就看一眼就又继续自己的事，他们早就习惯，或者说是早就在心里打下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印象了。
琉璃开始还有些扭捏，但是也挣不开花吟，后来倒也渐渐自然起来。两人一路来到西门。
“今天怎么没见飘飘，她学医术还好吧？”
“那个……她说自己不舒服，师傅和大家都很喜欢她，她现在医术也很好，明年估计可以进督师府呢。”
“那我就放心了。”
花吟嘟着嘴道：“这就放心了？”
琉璃木讷道：“是啊。”
花吟忽然甩开他的手，往边的石阶上坐下，双手拖着下巴，望着远方。
琉璃也挨着她坐下，静静地看着远方。
“幽冥。”
“嗯？”
“你喜欢我吗？”
琉璃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自己，而是幽冥，他是不可以替幽冥给她答案的。
花吟看着琉璃，很久他都没有回答，低下眼帘，呓语般道：“果然是不喜欢吗。”
“可是我很喜欢你呢。”花吟道。
琉璃心中一震，想去抱她，却又不敢，有些不知所措。
花吟幽怨地看着琉璃，问道：“真的不喜欢吗？”
“喜欢……”琉璃受不住花吟的眼神，不觉道。
花吟眼中一亮，拖着下巴的手也迅速握着琉璃的双手，喜逐颜开道：“真的吗，不要骗我。”
琉璃有些后悔，但是也只好说：“真的。”
花吟笑道：“那你也肯为我像对冷月那样，不顾一切吗？”眼中充满期待。
琉璃一怔，脑中浮现出冷月那淡淡的面容，那似乎饱经沧桑尝透人情冷暖的娇容，道：“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如果当时是你，我也一样会做的。”
花吟挪了挪身子，咬了咬嘴唇，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整个武国都要杀了我，你也会一样站在我一边吗？”
琉璃浑身一震，安慰道：“你想太多了，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花吟依旧渴望地看着琉璃。
琉璃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我会保护你的。”
花吟一下子扑到琉璃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真的吗，只许我骗你，你不许骗我。”
琉璃感觉得到，花吟极度缺乏安全感，心中怜惜，微抖着手轻轻地摸了摸她如丝绸般的秀发。
“好，只许你骗我，我绝对不会骗你。”
过了很久，花吟才从琉璃的怀中抬起头来，捋了捋头发，轻声道：“对了，以前在孤岛上你练的五行术，还在练吗？有没有进步？”
琉璃神经一紧，四处看了看，轻声道：“不练了，那时候是被逼不得已。”
“嗯，不练的好。”花吟若有所思道。
寒风萧萧，西门外几棵枯树在寒风中摇曳着。
翌日，武都东南西北，四扇大门外马众人多，寒风料峭却抵不住人声马声告白声鼎沸，武都不远的青州城好些马匹商人赶着马儿前来，供武都弟子们挑选，有些富家弟子更有家佣来相迎。
人数最多的还是南门。
琉璃和云影送走了鸿羽，一旁空蝉在和冷月说着些什么，冷月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反而有几次像是分心一般朝琉璃看了看。
空蝉的马车是所有等待的马车中最华丽高贵的一座，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阳光初现垂落到这门前的雕饰上，整座马车像是闪闪发着金色的幽光，连拉车的马儿也是汗血宝马，更凸显这座马车高贵且气派，相比之下周围的马车简直有如破烂。来接空蝉的四人也是个个相貌堂堂，高大威猛。
空蝉上车前还不忘和子清道了一声，朝各位行了一礼。
不久子清牵来了一辆马车，让冷月和琉璃上车，她来赶车。
琉璃和众人告了别，花吟和飘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子清扭转马头，一声清脆的马鞭响后，马车轱辘转了起来，朝着他们的来时路飞速前行。
琉璃挑开车窗帷裳，看见弟子们坐着马匹四处奔走，像是在广袤的草原上一样疾驰，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真真是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