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3美中不足
他想把这个短暂的回忆说出来,但还是没有说,他觉得那样还是有点缠绵了,一个男人为什么把一个女人的事记得那么清啊,都二十多年了,他想,还是讲别人的故事吧,讲别人的故事叫自己快乐,讲自己的故事容易叫自己伤感。
“那天办公室来了一个女的,也有四十多岁的模样,他问人家贵姓,人家说姓诸,象那个你就说我也姓诸就得了呗,他来了一句啥话,那咱俩是一家子,谁和你是一家子啊,这又都是男的也行,显得你很会说话,人家是一个女的,你说你和人家是一家子,人家愿意听不愿意听啊。”
田川又讲了一个诸主任的故事。
“他是纯粹的二百五。”
章楚涵觉得这是一句最狠的话了。
田川也觉得章楚涵有一个弱项,就是他在急眼的时候也没什么刻薄的语言,这样不利于宣泄自己的怒气,他和她接触这么多年了,没听她说过什么刻薄的话,更没说过骂人的话,从农村干了那么多年,回到县城也仍然是过去那样文质彬彬的样子,一点农村的乡野村风都没学来,不过在田川看来这才是她的本质,她的父母都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她继承了她父母的精华的东西,她的浑身都洋溢着高雅的气质,哪象机关有的女领导,不生气的时候还文质彬彬,象一个文化人似的,一生气了马上就是一个泼妇,连农村妇女都说不出来的话他们都说出来了。
县城里就有这样一位泼妇,是某局的一个局长,就是一个现金员出身,因为跟着单位的一把手,就由现金员升到了财会股长,由财会股长到副局长,一把手退休了她就接了局长,她一天是涂脂抹粉,珠光宝气,全身名牌,说话也是一说一笑,温文尔雅,有一天她召开了一个会议,要求退休的领导也来参加,结果退休的老局长就晚来了一点,她就发了脾气,大骂:“从家干他儿媳妇呢?到现在还不来?”把大家都骂得目瞪口呆,人们很难想象得到,一个穿得光彩照人的美女怎么会骂出这么磕碜的话呢?更何况她骂的人就是她以前跟着的人呢?难道一点旧日的情怀都没有了吗?看来还是最毒妇人心啊。
这样的话叫章楚涵想都想不出来,更不用说是骂了。
“还有一个事也挺招笑。他哥家开了一个石材厂,在信用社开了一个户,那天他哥去取钱,硬说信用社少给他一千块钱,他哥就给他打电话,象那个你到信用社看看啥情况,是不是你哥弄错了,他直接找项大哥来了,说什么,信用社把他哥的钱整错了,他想告信用社,项大哥的弟弟不是信用社主任吗,他说他得先告诉项大哥一声,给项大哥一个面子,叫项大哥和他弟弟说一下,说信用社要是能把这一千块钱给他哥,他就不告了,项大哥说你该着咋告就咋告吧,这样做比较简单,这与我没啥关系,诸主任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告了,项大哥说你告吧,诸主任就走了。过了好几天,项大哥问诸主任,说告信用社的事咋样了,诸主任说不告了,项大哥说该着告还得告,一千块钱也不是小事,诸主任说,是他哥自己弄错了,信用社没有错。”
“他哥俩是一个味道。”章楚涵狠狠地说。
“这叫难兄难弟。”
田川本来不想讲故事了,他觉得今天他的故事有点讲多了,一个常委部长老在他的办公室里呆着算咋回事啊,工作的问题其实早就已经说完了,工作的问题就是通讯录的问题,章楚涵也有态度了,不重印了,省着大家说领导说道太多,按理说工作的事说完了,她就应该回去了,可她不回去他也不能撵她,而她不走他就得说点什么,要不然显得太冷漠了,更何况她来还有给他做伴的意思,这是一番好意,是很难得的好意,一般人是得不到这个好意的,一个美女部长和你一个大男人共处一室,总是用多情的目光看着你,总是对你微笑,你还不应该给她讲点故事吗?况且这些故事也都是与工作有关的,也不是天南海北的故事,还因为,他把这些故事放在心里也不好受,需要讲出来才好受,而他讲给谁呢?也只有讲给她一个人,他不能讲给任何人,讲给别人是属于叨咕人,讲给她是属于汇报工作,他不想叨咕人,他只想汇报工作,如果不是章楚涵在这里当常委部长,这些故事对他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
“那年项大哥的父亲病了,到县医院住院,正好赶上诸主任的父亲也在县医院住院。病房里就一个住院的,医生就把项大哥的父亲安排在诸主任父亲的病房了,其实这不也挺好的,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有事不也有一个照顾吗?但诸主任好象不愿意和项大哥的父亲一个病房,他就和项大哥说,对面的那个病房也挺好的,没有人,多肃静啊,项大哥说医生给安排这个病房了,也不好意思和人家说呀,诸主任说,那有啥没法说的,病房都闲着呢?项大哥也好象看透了诸主任的心思,就和大夫说了,能不能换一个病房,换到北屋去,大夫说换也别换北屋了,北屋昨天刚死了一个人,项大哥说我本来也没想换,是诸主任说北屋清净,看来他是想一人一个病房。大夫说那就换一间吧,换到隔壁,就把项大哥的父亲安排隔壁了。”
他又娓娓地讲了起来。
“你说他的心眼子咋这么不好使呢?”
她莫名其妙地说。
“谁知道啊,你说一个同事的父亲来住院,医生都给你安排一个房间了,你怎么还能嫌乱呢?那乱也得挺着点呀,就说换房间,你也别往死人那屋支啊,这个人咱说不好,你说心眼子好使,他出的都是缺德事,你说心眼子不好使,他把童贺写在通讯录上了,这是不是想证明他对童贺不错啊。”
他重复着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