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凉日巧燕逆浪飞 一
不过又想她病愈后种种反常态之举,心里又有些不安,吴佩瑜痛苦的呻吟却在一次有一次在耳边想起,不时地提醒他已经发生的事实。窗外不时传来翠鸟鸣叫的声音,微风掠过枝头,阴郁得树叶发出"沙沙"得响声。一时间屋里没有了人说话,大家看着丁思成严峻的面孔,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一向儒雅的他很少如此让人感觉泠冽如寒冬一般。空气里晚香玉的甜香随阵阵清风弥漫在屋里,醉人心脾,吴佩瑜的呻吟敲打在众人心头,此刻她和她腹中胎儿的安慰才是众人最应该关注的。"爹爹,您相信不相信我都好,不过此时也不是讨论这事情的时候!保住人命才是关键。"丁诗若对丁思成说完又看着乔敏指着贵妃榻矮桌上的晚香玉问道:"我早几日就让你劝你们夫人将这东西拿走?怎么还留在这里?"乔敏没想她会提起这事,一时也没了下文。丁思成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听丁诗若提到那盆晚香玉,就命令家丁先拿了下去。晚香玉被端走后,淡雅的甜香随着几阵过堂风消失殆尽。正巧此刻巧音带着大夫抓药回来了,进屋一看丁思成和丁诗若也在,走上前来行了个礼。丁思成和姜博品是旧相识,也就没有行什么繁文缛节。看见跪在地上的乔敏眼色一变,随即又请着姜大夫绕过众人进了屋在一旁稍后。雁歌见姜大夫回来了跟着过去小心伺候着将吴佩瑜扶好,巧音趁众人不注意之际附在雁歌耳畔说了几句,雁歌脸色一陈点了点头,手上的活计也没停下,小心翼翼的将吴佩瑜扶好躺平,然后将缎被重新给她盖好。
一切弄妥当了,雁歌边将窗前的紫纱幔帐放下。一切收拾妥当,姜大夫才被请到了床前,将一根金丝交由雁歌系在了吴佩瑜的手腕上,一头捏在手中。丁诗若知道这叫悬丝诊脉,就看大夫脸色随着手中搓动着金线的手法改变而变,不一会,只见金丝轻轻一抽就又回到了姜大夫的手中。姜博品收好金线,起身整理了一下随身的药箱。忽然感觉周围空气微变,敏感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恍然大悟,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转身走到丁思成面前说道:“夫人的症结所在不是吃坏了什么,而是平日里用错了东西。”
丁思成熟知吴佩瑜素来是个谨慎的女人,怎么可能随便用错东西导致自己胎像不稳?
姜博品摇了摇头,指了指贵妃榻上的矮桌说道:“我记得这里客房了一盆晚香玉?”
雁歌在一旁点了点头,那花是夫人半个月前才移种进来的,香气袭人所以夫人爱不释手。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姜博品说完又问道:“你们可否还用了其他东西呢?”
雁歌又点点头说:“夫人近日来总觉得胸闷,精神不济,晚上失眠,所以托人从招摇山带了些当地的薰衣草来焚烧安神。”
姜博品听完雁歌的话,终于露出了一贯的笑容:“你们真是糊涂。”
“晚香玉的香气太重容易让孕妇血脉重胀,让怀孕之人感到头晕目眩,夜不能寐,而你们又用薰衣草,更是雪上加霜,让她血脉对调,胸闷、乏力之感倍增。”
此时的吴佩瑜喝了巧音端来的汤药已经停止了呻吟,倍感疲乏的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说到这里一切真相大白,可是刚才乔敏所说之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乔敏此时仍旧跪倒在地,她没想到,自己蓄谋已久的计划就这么失败了,不禁吴佩瑜没有流产,就连丁诗若竟然也是安然无恙,那自己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到底又有何意义呢?
乔敏此时脸色惨白,本来水灵的杏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空洞让人害怕。
面对众人的目光,乔敏此刻嘴角咧开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乔莹看着自己的姐姐变成如此,心痛不已,扑到她身上痛哭起来。
家丁本来要阻拦,却被丁诗若拦下了,这其中太多的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或许连吴佩瑜都被蒙在了谷里?
乔敏的手机械的抱住乔莹,声音极其温柔:“莹儿不要哭了,姐姐就在这里。”
乔敏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冽,如同黑夜里受伤的野兽一般,眼中闪着幽光,趁众人不注意,推开乔莹一头撞向了门边的大柱。
“姐姐!”
猩红的鲜血从乔敏的额头顺着惨白的脸缓缓流下,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女子身上,眼看着她浑身抽搐了一下,变闭眼死了过去,脸上的凌冽此刻化作了一江春水,似乎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她都放下了。
乔莹啼哭着抱起乔敏,嘴里不停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丁诗若的心也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无论自己多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全身的血液还是如被人抽干了一般,冻结在了那里,泪水如泉涌般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涓涓留下。难道这就是自己一直不安的所在吗?
丁思成将丁诗若眼睛捂住,一把搂在了怀里。他能感觉到女儿弱小的身躯在自己的怀里颤抖,连他都不能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死亡,更何况是只有10岁的女儿呢?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也不会让这个女孩枉死在自己府里的。
乔莹抱着乔敏的尸体,第一次感觉她真的离自己远去,虽然原来为了她做的种种事情一直都在赌气不理她,可是自己却没有想过她会死着离开自己的生活,依稀还记得那时候父母早死,她带着自己讨饭来这里的情景。如果知道这就是结局,她之前肯定不会对她恶语相加的。
“你为什么那么傻!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要死来结局?”
乔敏的后事是丁诗若一手帮助乔莹办的,简单而得体,在收拾乔敏的遗物的时候,在乔敏的衣衫里丁诗若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工整,显然是书写者废了好大的心里才写出来的:吾妹乔莹亲启。
丁诗若将信转交给了乔莹。当信纸如单薄的蝉翼飘落至地上的时候,屋里只剩下了乔莹抽泣的声音。
丁诗若将信纸捡起,乔敏的笔记还略显得幼稚。
莹儿:
时间恍然如隔世,你我都已长大,从家乡逃难来到夏州,不知是对是错,经年的隔阂让你我越行越远,姐姐真的好痛心。
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离你而去。在别人眼里我们不过贱命如草芥,任人摆布,忍气吞声、低三下四,却落得你我姐妹疏离的下场。
面对你的冷漠,我何尝不痛心难过,只是命不由人,身不由己,我讨厌吴佩瑜,她的尖酸刻薄让我每日生活如坐针毡,我也恨大小姐,因为为了维护她你离我越来越远。
只是两个外人,我们却为此付出了姐妹之情,我越来越痛恨那些将我们命运玩弄于手掌的人。
所以我决定让他们一个一个消失,这样,我们就可以像原来相依为命那样亲密了。
吴氏让我去送李子膏的时候我明白她的用意,所以我没有拒绝,我想等大小姐一死,我便可以央求吴氏接你过来。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丁诗若竟然如此福大命大。
没想到吴氏竟然要我以死来陷害丁诗若,可是连天都可怜我这条贱命,竟然让丁诗若就了我。
她屋里的那盆晚香玉是我偷偷弄来的,我记得幼年,村里的一个孕妇就是因为家里种了这种花导致胎死腹中,难产而死的。
我知道吴佩瑜喜欢花草,尤其是香味特别的,所以……
那天丁诗若认出这花来我很诧异,能认出这种花的人很少。
为了能让计划顺利进行,我在她每日焚烧的薰衣草里偷偷加了少量的夹竹桃粉。
等到她胎落人死,我在巧手将她之前安排好的一切,继续嫁祸给丁诗若,这样,他们拆撒我们姐妹多年的大仇,才算了结。我心里才能舒服。就算死也才能瞑目。
莹儿,原谅姐姐,如果姐姐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在我床头的梳妆柜里有我这些年存的积蓄,吴氏虽然刻薄,对我们出手倒还是大方,你拿了钱出去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多保重!
乔敏
看完信,丁诗若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已经泣不成声的乔莹,一切来得如此突然,才16岁的女孩,要经历过多少才能积蓄这么多的怨?她对妹妹的感情需要多么深厚,才能如此忍辱般的活到现在,连恨的权利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漫天飞舞的桃花瓣如粉雪一般无声的随风飘落。扬扬洒洒,聚聚合合,如同人生一场凄美的歌剧,相聚、落幕、散场。
往往最美好的东西消失得最快。红颜多薄命,最美的花瓣,早已注定了要被雨打风吹去,仿佛高挂枝头绚烂绽放的时刻,就已经注定了要随风四处飘零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