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
弱水三千巷,杏花烟雨楼。
梁都会阳城内的鸣玉坊是闻名列国的歌舞坊,其内景美、人美、舞更美,无数公侯子弟一掷千金争缠头,所谓“入梁不闻玉鸣声,纵是风流枉少年”。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一阵轻风送来焚烧椒兰的香味,鸣玉坊内,窈窕的舞姬扭动着曼妙的身姿和着清脆的音乐跳着迷人的舞蹈。舞台四周是高高搭起的雅座,从雅间内透过窗口,恰好可以看到台上舞女诱人至极的身形,瞧得人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酥了。
谢涵托着酒樽欣赏着台上美景,另一手和着节拍轻敲座案边角。他素是精通音律,指尖轻点,便是一曲乐音。
沈澜之看着他根根如冻玉的手指,目中露出一阵遗憾,“若阿涵不曾受伤,当可乘兴抚琴击剑。”然后自然而然地截下对方指间酒樽,“不过,受伤了,可不能喝酒。”说着,他又从袖内掏出一方巴掌大的短简,“这是阿瑶受伤时,党阙开的生肌活血的方子,我想着给你应该也可用,便向他讨来了。”
谢涵……谢涵的目光忽然飘忽了一下,“是梁大将军卫瑶?”
“不错。”沈澜之不知其内曲折,如常笑道:“阿涵有空,或可见一见我们的大将军,想来你们能成为好友。”
“有机会定当一见。”转瞬异样后,谢涵便恢复平静,想起更重要的事,“党神医在会阳?”
“这是两年前开的了。”沈澜之摇头道:“党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他如今何在,怎么,阿涵要找他?”
谢涵正要称是,门外忽传来一阵嘈杂,沈澜之眉头轻皱,对谢涵歉意一笑,扬声问道:“何事?”
立刻有一家仆小跑进来,抬头看看谢涵,欲言又止。
沈澜之一挥手,“说。”
“齐殿下手下一叫杨明的武士与行馆一武士为个姑娘打起来了。”
“谁占上风?”谢涵问。
那家仆顿了顿,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杨爷占上风。”
听了这话,谢涵越加不急不缓道:“前因后果如何?”
“这个……”那家仆显然没有了解得这么详细。
沈澜之起身,“我去看看,免得行馆那方做出什么没脸皮的事来,丢了我大梁脸面。”
真会说话,谢涵暗道一声。亦挑眉站起,“孤也去,免得孤手下人出格。”
鸣玉坊的雅间是供不应求,只有有头有脸的人才有资格得到,自不可能把齐国使节团三百多人都塞下,除谢涵、沈澜之,玖少卿、谢浇各占一间外,其余武士家将,则被安排在舞台对侧的台阶坐席上。
那场地颇大,一阶阶数上去足可容纳千余人,等谢涵他们出去看时,中间有一处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
沈澜之立刻使人去问话,还没等回话的人出来,外围有一人看到他们,径直快步而来,正是王洋,“殿下,沈家主。”
他先一施礼,随后长话短说道:“上一段歌舞结束时,歌舞姬们手捧铜罐下来收赏钱。我们都是知道鸣玉坊规矩的,没人要用强,但是一个名叫‘芊芊’的歌姬却贴着杨明厮磨,杨明欲/火一起,见对方也有意,就打算抱着人去后面房里解决。这时,会阳行馆一武士跳出来说杨明用强,杨明正要解释,那芊芊姑娘就边哭边挣扎起来了。”
“这就百口莫辩了。”谢涵淡着脸色,侧头瞥一眼沈澜之,心底升起怀疑。但现在却又非追根究底的时节――
见那边围着处越闹越凶,他上前几步,提气扬声道:“是齐人的,都住手。”
喧闹的场面有瞬间的寂静,“哎哟――”一声嚎叫,一个人被踢飞出来,谢涵跑过去一接,把人抱个满怀。
那人不是叶猛是哪个?哪有这样的人,自己受着伤还不知道躲躲,反往人群里钻?
见人手腕鲜血汩汩,谢涵斥道:“受伤了也不知消停些,早知如此,孤必不允你来。”
叶猛咽下要出口的呼痛,按住剧痛的手腕,涨红着俊秀的脸大声道:“殿下,他们欺负人。”
“知道了,闭嘴罢。”谢涵冷冷道,松开人走上前。
原本挤满的人群迅速退往两旁清出一条道来。
昨日的行馆比试还历历在目呢,今晚又有二男争一女。众人心中嘀咕这齐国使节团是不是和会阳行馆相冲啊,却又齐齐擦亮了眼睛看过去。
此时谢浇、玖少卿也闻讯出来,谢浇正要上前,却被玖少卿拖住,“大公子勿忧,殿下能处理好的。”
但见正中几十人披红挂彩,中间两个青年隔着一阶对峙,一个是杨明,还有一个不认识,想来就是那行馆武士了,一身着红色薄纱的妩媚女子正站在他身后泫然欲泣,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杨明再迟钝,此时也知是被人算计了,他羞愧道:“殿下,我……”
话还没说完,那红纱舞姬就嘤嘤上前,拜泣道:“都是奴家惹的祸,求贵人勿怪罪何青。”
那行管青年见谢涵上来,本蔫了一蔫,足可见谢涵昨日给行馆造成的阴影。但听到这话后,立刻又是怒发冲冠,“齐殿下好大的威势,竟然这么蛮不讲理!难道不知道鸣玉坊的规矩?”
只一句话,谢涵便知这位的段数比之厌阳天差的远了呢。
他莞尔,“孤什么的没说,怎就好大的威势了?”随后面上划过一抹恍然,“看来这位壮士实在是很崇敬仰慕孤啊,一见孤便能感到威势。”
何青一卡,抖着手指,“你你……”
谢涵转而对他周围人一笑,“今日是孤这边的人喝醉了,搅诸君雅兴,诸君今日一应账务便算在孤的帐上。至于这位壮士……”
他笑眯眯地转回头再看鼻青脸肿、侧脸还流着血的何青,上前一步,掏出汗巾,“至于这位壮士,既然如此崇敬孤……便由孤亲自来为你拭血,可好?”
当对方靠近过来时,何德身体一僵。谢涵恍若未觉,动作轻柔地给人擦了擦,方把汗巾塞人手里,赞道:“这位壮士果是青年才俊,英雄配美人,孤亦觉赏心悦目。”
说着,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红纱歌姬,温声道:“这位姑娘受惊了。昨日孤收到供上来的一批玉器,其中一把玉箫,看起来和姑娘很相配。”他拍拍手,立刻有人小跑上来,呈上一把浑身通透的红玉箫,在烛光下泛着盈盈光泽,一看便名贵非常。
那歌姬樱唇微张,愣愣地看着那把玉箫,直到谢涵把东西递进她手里,她才如梦初醒,“给……给奴家的?”
“予姑娘压惊。”谢涵弯唇笑道,如晓风,如暖光。
那歌姬一时有些痴,慢了半拍才微红着脸垂下头低声道:“多谢贵人。”
他这一番动作,实在是极为给会阳武士行馆面子了,只要对方没有丧心病狂,就该知道见好就收,事实上,他们也真没丧心病狂,几十个武士都抱拳道:“多谢齐殿下。”
谢涵接着自黑道:“俗言道:不打不相识。孤养着的这些武士啊,一个个都不给孤面子,老在孤面前说着最向往梁国剑道的话。”他偏头对自己身后人嗔道:“现在机会来了,还不去交流交流?”
武士们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拎起酒壶,一个个上前勾着行馆武士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好家伙,敢暗算他们,还敢让他们殿下屈尊拭血!
沈澜之看着几步开外的谢涵,目光里既是赞赏着迷,又是失望可惜。
正这时,一串清脆掌声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拐角灯火阑珊处走出来个人。
一个女人。
一身纯黑的柔软丝袍曳地,漆黑的长发在肩头散开,幽黑得像夜空一般的双眼摄人心魄。除了黑以外,就是白,白皙的脖颈、白皙的脸庞、白皙的纤手,白得几乎要透明。除此以外,再无其它饰物与色彩。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她一出场,便叫满场姹紫嫣红黯然失色。
一步步从昏暗踏向灯火通明处,光与影的交织使她看起来像人间一场最美的幻梦。
众人只觉脑海里轰炸了一下。
沈澜之见谢涵眼底亦自然而然地浮现一抹惊艳,遂凑过去,在对方耳畔呵着热气低语道:“她是拂胭,在她身后的是公子高。”
谢涵回神,便觉得耳朵有些痒,想起玖少卿说的“密报”,心下撇撇嘴,嘴上却问道:“拂胭?鸣玉坊的老板拂胭?”
“不错。”沈澜之点头,“不知那歌姬芊芊所为,她是否知晓。”
谢涵也点头,吟唱道:“冰雪拂胭脂,绛蜡香融落日西。拂胭拂胭,她确实无须任何胭脂俗物的点缀……”
沈澜之:“……”
顷刻间,拂胭已行至谢涵面前三步远处,她弯腰盈盈一拜,就像白云忽然飘落青天,“齐殿下这么给鸣玉坊面子,拂胭很是感激呢。”她笑得有些狡黠,有些蛊惑,当她凝视着你时,那双幽深眸子霎时如清晨娇艳花瓣上的露水一般澄澈。
连谢涵也要为她的动人情态晃了晃眼,情不自禁就想帮帮对方,顺着对方道:“‘鸣玉坊只是歌舞坊,若是哪个姑娘被撩了春心或被财帛迷了眼睛,自愿共度春宵,那是她们的事,但若哪个想来强的,就莫要来拂胭的鸣玉坊。’拂胭姑娘的话,孤是听过的。入乡尚且随俗,进了姑娘的教坊,自然也要按规矩走。”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拂胭低喃着,粲然一笑,“齐殿下说得很有道理哩。”她缓缓直起腰来,转头对姬高笑道:“公子高说对不对?”
此时众人方才注意到拂胭身后的华贵青年。这并不是他们观察力太差了,而是在场都是男人,当一个绝色美女与一个普通贵公子出现在你面前时,会被美女吸引走第一时间的注意力实是人之常情。
她指尖绕着发尾,一举一动皆是魅惑,偏又有一股稚子般的纯真,叫人不忍唐突她,甚至不忍说出叫她不高兴的话来。
姬高扯了两下嘴角,脸上才终于成形出一个完整的笑,“不错,在你的地方,自然该听你的。”
有谢涵、姬高两个人在鸣玉坊尚且遵规矩,其他人以后想要做点什么亦要掂量掂量身份了。
拂胭喜滋滋地点头,“嗯。”又看向谢涵,“齐殿下很给拂胭面子呢,拂胭今天就免了您的单做答谢可好?”
“唔……”谢涵摸了摸下巴,“今天是沈家主宴请孤,这么免了,孤未免太亏,不如请拂胭姑娘允孤下回免费前来。”
沈澜之:“……”
拂胭眨了眨眼,“只要您下次不带成千上百个人来。”
气氛正好间,忽然插过来一道语气难辨的声音,“这位就是大挫我会阳第一剑士逼得对方羞愤自尽的齐太子殿下了罢,高久仰。”
姬高几步行至谢涵面前,伸出一只手掌。他生的猿臂蜂腰、俊眼飞眉,颇是挺拔英俊,只是话一出口,就把那相貌拉跌几个档次了。
行馆武士闻言,个个尴尬,又被谢涵这边的武士趁机灌了好几杯。
如此喜怒形于色,出口想煽动人又没有厌阳天那时刻能带动他人情绪的本事,谢涵脸上瞬间挂起个比对方温和有礼多了的笑容,亦递出一只手回握,“公子高过奖,会阳地灵人杰、卧虎藏龙,除开明面上的第一剑士,必然还有许多剑道宗师叫人……”
他一顿――交握的手上,对方力道大的惊人,如铁钳般几乎要箍断他的五指,还在不断收紧,他连忙使力抵挡,仍然阻不了那锥心裂骨的剧痛,尤其在使力情况下,右肩伤口都在崩裂。
“叫人什么?齐殿下怎突然不说了?”姬高已敛下一开始的怒气与妒火,颇有几分光风霁月的味道,疑目询问。
沈澜之敏锐地察觉不对,上前亦伸出一只手,笑道:“大公子这就厚此薄彼了,怎眼中只见得到齐殿下,看不见我了呢?”
姬高看他一眼,不想得罪对方,但见谢涵唇色发白、额头泛起薄汗,却又不想放过,正犹豫间,便听对面人一声轻笑。
“哦,公子高刚刚是在问孤为何话说一半么?”谢涵低头凝着自己被抓得泛紫的五指,“孤刚刚不说话,实在是因为孤这只手生得太美,突然被迷住了。”他言语间流露出赞叹,“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掌如明玉、指如葱白……一时看痴了,竟忘回公子高的话了。”
姬高:“……”他扯了扯嘴角,“齐殿下真是个妙人。”
谢涵吃惊,“公子高难道不觉得孤的手生得美么?”
姬高:“……”
“那缘何一直抓着不放,若非公子高抓了那么久,孤亦不会心生好奇,仔细端详自己的手发现它竟这么美了。”谢涵颇有些感激地看着姬高面庞。
那面庞霎时一黑,连忙放开手。
拂胭左右看看两人,然后莲步轻移,上前对围观众人嗔道:“大家看得很开心呢,不知下一曲由拂胭所谱并亲自教练的歌舞,大家还有没有兴趣啦?”
有,当然有。就算不通音律的人易频频点头,装模作样地晃着脑袋,“听闻拂胭姑娘的琵琶和舞蹈是人间双绝,今日可真是尽享耳目之欲啊。”
舞姬轻纱半掩地上台,美妙的乐音再次响起,原本嘈杂的众人都装作高雅地支颌欣赏歌舞。
退回雅间后,沈澜之找出药膏,拉出谢涵红肿的五指。
谢涵觑着他,经历刚刚一番,他竟一时分不清对方立场了。手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对方手指如蝴蝶翩飞般涂抹起来,每抹一下,还轻呵一口气,一阵麻痒。
“孤自己来罢。”他道。
沈澜之摇了摇头没说话,涂完后,把药膏往铭凤青铜长案上一放,拎起酒壶就往嘴里倒,晶莹的液体顺着他下颌滑落衣襟。
“你……”谢涵蹙眉。
一壶饮毕,沈澜之又开一壶,继续灌,直到室内酒没了,他扬声道:“拿酒来。”
“你醉了。”谢涵不知对方究竟突如其来什么情绪,只能如此道,外面的仆侍拿进来两坛酒,他拍开泥封就往嘴里灌。
谢涵终是叹一口气,唏嘘道:“如果你实在付不起钱,孤就不要你请好了,何必装醉逃款呢?”
沈澜之仰头,谢涵一看吃了一惊,对方一双眼里似醉非醉,竟隐有水光。
他嗤嗤地笑了,“我竟没想到,他身为一国公子,竟能卑劣至此。”
原来是太过失望么,谢涵有些无言,“你又不是如孤这般第一日见他。”才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在握手时来阴的这么卑鄙。
“是啊…是啊……我早该知道的……”他有些痛苦地单手捂眼,“从你白天说针对你能有什么好处时,我便猜到是他,可是我能如何呢,身为梁臣,我只能替他遮掩。他却变本加厉,竟做出贿赂舞姬勾引他人的下作事来……”
“你真的醉了。”谢涵冷冷道。
沈澜之却朦胧着一双眼,有些无助地看着他,“可我能如何呢?我阻止不了君上赐婚,我阻止不了君上对他委以重任,更阻止不了君上一颗废太子之心……”
谢涵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沈澜之却实是烂醉了,脑袋一抵,靠在他肩头处低声喃喃,“难道君上不知道改换储君是动摇国之根本么?怎可……怎可…凭一己喜恶……”
过了好一会儿,谢涵才消化了这个大消息――梁公想废太子改立公子高。梁公想废太子改立公子高?梁公想废太子改立公子高!
怪不得对方会因为公子高的一点举动而失态至此――在这个尔虞我诈充满血腥与杀伐的时代,一个国君的胸襟与智慧关乎整个国家兴衰。对方怕是忍了很久了。
他轻轻放下已经烂醉的人,走出门去,见雅间四周全是沈澜之的人,把四四方方的一间房围得一只苍蝇也飞不进。他暗赞一声对方当真谨慎,倒免了他封口的功夫了。
“沃头在哪?”他问道。
“齐殿下请随小的来。”一家仆躬身出列,领人出了这片笙歌处,见一路七拐八拐,那家仆却似在自己家般熟悉,谢涵不禁笑道:“你常来这儿?”
那家仆抿嘴一笑,“小的第二次来,但小的天生善记路,走过一次便绝不会忘,家主今日特意带小的过来,就是准备在殿下需要的时候来引路。”
谢涵一愣,莞尔笑道:“你家家主实在心细如尘。”说着,便随口调笑道:“不过也没谁像你家家主那样,出来吃个酒听个曲儿都把雅间牢牢围住了。”
“嗯……”那家仆道:“其实以前家主都不带这么多人的,这次带的特别多,想来是为了殿下您罢,小的从没见过家主对哪位像对殿下您这样上心……殿下?”面前人突然停下脚步,他疑道。
月色朦胧,映不出谢涵此时陡变的神色,在对方出声后,他才重新抬起脚步,“没什么。”
去沃头小解后,他出来吹风晃了晃脑袋,依旧忖不出沈澜之今日带这么多人真是因为他,还是因为知道……自己今天会说些不该说的话。
他决定回去试探一番对方。
重回灯火通明处,长廊上忽然吱呀一声门响,踏出来个人影,那人步履蹒跚,谢涵险些与人撞上。
“阮郎?”一道低哑却依然好听的声音响起,似惊似喜,似呢似喃,包含百种柔肠、万种相思。
谢涵这才定睛看向来人,她年约二十开外,梳妇人发髻,容色极美,虽无拂胭的纯真妩媚,却自有一股对方没有的高贵雍容态度。尤其一对宜喜宜嗔柳叶眉,一双似醉非醉睡凤眼,最是动人。
此时这双眼眸正怔怔然凝着谢涵,刹那人间籍蕴风流,霎时尘世百转光阴。
“夫人。”一俏婢匆匆跑来,捧着一件大红洒金披风要给人系上,见到谢涵一愣,忙低声道:“夫人,他不是少家主。”
那女子呆了一下,几许柔情脆弱蓦然消散,快得仿佛是他人错觉。眼尾一挑,顾盼流波间便带起勾人的意味,绘着寇丹的青葱食指挑起谢涵下巴,醉意熏熏间吐气如兰,“哪间房出来的小郎君,从了姐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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