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元宵灯会
镇上相对安全得多,没听说过夜间有鬼怪将镇上的小孩掳走。元宵夜,镇上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百里轩等三人不担心会遇到鬼怪,傍晚时分就去了镇西街。 天还没黑,在镇西街,花灯就已亮起。这里的花灯,每盏都标有序号,写着谜语。街道两边,每隔一定距离,便有一个衙役,维护秩序,还有不少小商贩摆着摊点,趁机赚钱。 镇上居民晚饭之后,多与家人一起,来到西街赏灯。 西街上,人渐渐多起来,也渐渐热闹起来。 西街街道正中,衙门设一据点。在这里,学堂孔老先生、镇差周大人及其亲属,还有一些衙役和衙门内几位主事,诸人先后到场后,宣布灯会正式开始。不一会儿,就陆续有人到孔老先生处猜谜。 在通川镇,元宵灯会是一场盛会。西街上赏灯、猜谜之人众多,男女老幼都有,几大豪门商家的子孙,也与家人一起来到西街。百里轩想趁机与镇差周大人的公子套点近乎,哪知那周清只在其父身边,并不上街猜谜。 见陆续有人猜谜,百里轩也就当仁不让,领着周大昆、梅小山穿梭于各处花灯下。开始一段时间,百里轩猜的都是难度一般的字谜,从孔老先生一旁的衙门帐房主事处,领了不少奖品。这些奖品,除了几十文钱、还有衣、袜、鞋等,也有汤圆、各种点心。后来,百里轩又挑了一些难度较大的谜语,果然不出意外,他如愿引起孔老先生的注意。 在百里轩再一次报谜底时,孔老先生叫住他,提起笔来,准备将他作为后备人才,登记在案。孔老先生细看一眼百里轩,发现面生得紧,于是问道:“你是镇上哪家小哥?叫什么名字?” 百里轩心里突了一下,扶腕作揖,行了一礼,恭顺回道:“小人百里轩,于去年春季流落至此,不是本地人。小人乃百里坡人氏,目前尚不知家乡何处?暂在镇上谋生。” “哦!”孔老先生同情的看了看百里轩,想了一想又放下手中的笔,“唉,你等一下。” 不远处高椅上,端坐着镇差大人。孔老先生行至镇差大人近前,小声禀报情况。周围太过嘈杂,百里轩听不清他们说话,只见附近另有一个衙役,走到镇差大人身边小声回禀,还向他这边指指点点。显然,那个衙役听说过百里轩的情况,在向镇差大人介绍着他。镇差大人旁边的几个亲属,不时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尤其是镇差大人的公子周清,看向百里轩的眼神,还有几分欣赏的样子。 只是,镇差周大人的表情,一直没变化,看向百里轩的眼神也很平淡。末了,他向孔老先生摇了摇头便转面他顾了。孔老先生回来后,只随和的点了点头,对百里轩说:“你去那边领奖品吧。” 百里轩心里很是失望,他知道对方不将他登记在案,原因就是他不是本地人,镇差周大人怕是嫌麻烦,不愿给予帮助。接下来,他连赢取奖品的兴趣都没有了,闷闷不乐的跟在周大昆、梅小山身边。 周大昆毕竟年长几岁,这时也猜到百里轩的心思,见他情绪变得不好,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不帮忙就算了。小轩,我们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嗯,昆哥说得对,我们还是靠自己。”百里轩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周、梅二人,说话时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 其时,他们三人正走到一个人群边,人群中正议论着树上的灯谜。 “爷爷,爷爷,我又得了一个奖品,我胜过大哥了,比大哥得的奖品多。嘻嘻……”金玉堂钱家二房孙子钱魁,跑到金玉堂老东家钱万通的身边,又蹦又跳。周围一群仆从、侍女拍手叫好:“魁少爷聪明伶俐,将来定会光耀门楣,将我们金玉堂发展到川州城去。了不得哟……” 金玉堂老东家钱万通,一身绣织锦袍,身材矮胖,大腹翩翩,红光满面。他听周围下人们赞扬小孙子,很是高兴,笑容可掬的对跟前另一个小孩说道:“小仕儿,你看弟弟比你解的谜多了,你要加把劲哟——,呵呵……” 镇上几个大户商家,似乎都很重视对儿孙教导,或许都希望出个进身仕途的子孙,既能光宗耀祖,还能让家族生意依附上官府势力做大。人群中,那两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小孩,都是金玉堂大东家钱万通的孙子。一个叫钱仕,是钱万通长子钱生财的儿子;另一个叫钱魁,是次子钱生宝的儿子。这两位小少爷在人群中,犹如众星捧月,两者竞相猜谜。 金玉堂钱家,为通川镇上第一巨富商贾豪门。钱万通的两个儿子都会做生意,精通辨识玉器古董,是钱万通生意上的两个好帮手。如今,两个孙子都从小读书,比较聪慧,钱家后继有人,老东家钱万通怎不欢喜?这种盛会,他自要领着孙子出来见识、历练一番。 钱仕与钱魁,这两个钱家小少爷的年岁,与百里轩差不多,也都十一、二岁的样子。镇上象他们这样有钱商家少爷,自视身分高贵,家教也很严,除了镖行练武出身的周杰外,不屑与平民子弟为伍。如周大昆、百里轩这样无所依靠的人,平时在街上碰见,他们恐怕连正眼也不会看一下。只是今晚不同,街上认识与不认识的人,在猜谜讨论之时,没有太多避讳。 钱仕被爷爷说得小脸泛红,又见他那堂弟钱魁,正神气的拽着爷爷胳膊撒娇,心下气恼,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扭过脸去,看起头顶花灯上的谜语,眉头紧皱,苦苦思索。那灯谜是一字谜,谜面为“夜来半醉在窗前”。 百里轩见周围没人能猜出,似乎有点难度,便有意要提示钱仕,以便套点近乎。于是,他领着周大昆、梅小山二人,有意无意走到钱仕身后,佯装讨论一般,小声对周大昆、梅小山二人说道:“‘夜来’之时即是夕临之际,当取个‘夕’字;‘半醉’取个‘酉’;窗可取个‘口’字;把‘夕’、‘酉’”放在窗前‘口’上,自然就成了‘酩’字。嗯——,不知是也不是?”说到这里,见那钱仕转过身,并向他投来赞同的目光,他趁机小声打起招呼,“钱大少爷以为如何?” “兄台猜得很对。”钱仕笑着朝百里轩点了点头。 “见笑见笑!小人只是信口胡说,怎敢去孔老先生那里献丑?”百里轩略显羞涩,摇头退开。 钱仕见百里轩不去领奖,便快步走到钱万通身边,“这个字谜我猜出了,我去把奖品领来给爷爷。” 不一会儿,钱仕在一位男仆陪同下,领来了一份奖品,因谜语有难度,所以奖品相对丰厚。钱万通双眼笑眯了:“哟,咱家小仕儿真聪明,这等谜语也能解得,不错,不错,真不错!” 一边的钱魁,很是妒嫉,气鼓鼓的抿着嘴,还不时向其堂兄钱仕,翻起白眼。 钱万通这样的老东家,在通川镇有身份、有地位,他领着两个孙子和一群仆人赏花灯,旁边总是围着许多讨好的街坊、邻人。百里轩见钱仕随着钱万通等一群人前行,并不时的回头看他,眼光透着几分亲热,以为得计,心中窃喜,也跟着人群观起花灯。西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孩多得很,象百里轩等三人,根本没人在意。 一连看了数个灯谜,都是不难猜的,也已被人解开了,花灯上被标了记号。当来到另一人群附近,那群人上方的花灯没标记号,显然又是一个有难度的谜语,还未被人解开。 钱家的两个小少爷,争先恐后去看谜语,可看过谜面之后,就无语了,都在苦思冥想。 那也是一个字谜,谜面是“晓来疏雨湿秋千”。百里轩见钱仕一时之间又解不开,仍象之前那般在其后面小声议论:“‘晓来’取‘朝’字,‘疏雨’取‘氵’,此处‘秋千’甚妙,让‘朝’与‘氵’位置对换,而且秋千上散落疏雨,也是潮的,此谜当可解为‘潮’字”。见钱仕又看向自己,百里轩仍顺势说道,“呵呵,班门弄斧了,还望钱大少爷指正!” “嗯,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你怎么不去孔老先生那里去猜?”钱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瞎说,当不得真。”说完话,百里轩佯装仍在思索谜语的样子。 当钱仕又领来一份丰厚的奖品,并声称自己已被先生登记在案时,周围仆人、丫鬟以及其他旁观的街坊们,都啧啧称奇,赞叹不已。大东家钱万通更是乐得哈哈大笑,将这个长房长孙狠狠夸赞一番。 之后,百里轩一直跟在钱仕身后替他解谜,凡一行人所碰到的灯谜,鲜有百里轩解不开的。这也直接为钱仕在整个通川镇上,赢得了不少赞誉。 值得一提的是一个实物谜,谜面为“娘家青衣婆娑,婆家青少黄多,往事不堪提起,提起泪流江河”,谜底是“船篙”,就是撑船的竹杆子。谜面表面的意思是讲述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小媳妇婚前婚后的不同生活。那些有钱商家的少爷,哪里晓得这些?他们平时外出走水路都乘坐大船,划船的是船桨,根本不用竹杆子,只有渔民小船用船篙。 所以,当钱仕解开谜底时,连教书的孔老先生都称赞他看的书多,见识面广,了解乡村贫民生活。钱万通知道这个孙子很少外出,能懂得许多,当然都是从书中学来,遂认为钱仕真是个读书料子,保不准日后能出仕做官,金玉堂也能借官府势力发展壮大,自是对钱仕更加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