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药铺学徒
金玉堂老东家钱万通,貌似年逾七旬,虽生活条件优越,长年当有药石温补,也显得年老力衰。亥时刚过,灯会正盛之时,老东家一行人便打道回府。百里轩不便再跟着他们,看着金玉堂那一行人渐渐远去,转出街口,心中暗呼失策不已。 百里轩抬头向四周一看,不知是那些有钱人一向养尊处优,熬不得夜,还是自视身份高贵,不愿长时间与普通平民为伍共乐,其他几大商家的人,也都走了。正当他在周大昆的提议下,准备再去猜谜赢点奖品时,突然有一个人影跑到跟前。其人速度很快,正是金玉堂大少爷钱仕。 这钱仕急匆匆跑来,飞快向百里轩手中塞了两只大元宝:“你是去年来我们通川镇的吧?我听说过你。百里轩,这次有劳你了,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后会有期。”说完,他朝百里轩点了点头,扭身又跑开了。 周大昆、梅小山二人,看到百里轩手中两只大元宝,眼睛都瞪圆了。大元宝为十两纹银,两只大元宝就是二十两,这可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百里轩掂了掂手的元宝,揣进怀中,有点哭笑不得。他原是要与对方套点近乎,没想到这位钱家大少爷,还真不愧出身商贾之家,做事是用金钱来衡量的。看对方刚才的表情,似乎对自己也没什么感激。 周大昆当然不知道百里轩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百里轩精明,算准了钱家大少爷能给他这么多钱:“呵呵,小轩啊,我真服了你。你把所有的灯谜都猜尽了,恐怕也拿不到这么多钱,亏你想出这种招来。一下就二十两!大手笔呀!到底是有钱人!” “好了,能赚到这些钱,也算不虚此行了。”百里轩顺口说道,“我们明天就开始下乡,收购野味。灯谜不用再猜了,我们回去好好休息吧。” 周、梅二人自无异议,在他们潜意识里,百里轩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现在,百里轩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心中已没有丝毫置疑念头。 一切都按照百里轩的计划进行。第二天一早,三人买了一匹驴子、两个大箩筐和一杆称,带足了本钱就下乡寻找猎户人家。 乡村纤陌小路,幸好周大昆很是熟悉,也认识猎户人家,否则,若只百里轩一个人,跑上一天,恐怕也收不到几只野味。据周大昆介绍,但凡猎户人家,附近都有一股野兽特有的腥气,就算看不到屋外摆放捕猎工具,也能认出。在收购野味过程中,百里轩也教周、梅二人论斤识两、结钱算帐。 正如百里轩以前说的那样,他们上门收购野味,猎户们很是欢迎。可第一天跑下来,周大昆倒没觉得太累,百里轩和梅小山可就有点受不了,收到的山鸡、野兔不到四十只。 傍晚回来,他们将装着野味的箩筐,藏在破庙后一处事先挖好的隐蔽土窖内,将驴子寄养在牧场,吃过晚饭后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天刚放亮,三人在市集上卖野味,也耽误了一点时间,加之百里轩、梅小山二人双腿酸胀,仍然疲惫,就歇了一天没有下村。 接下来,百里轩等三人的生意,渐渐入了正轨。他们只开始一段时间歇了几天,等百里轩、梅小山二人彻底缓过劲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几个月后,百里轩算了一下收入,抛去吃饭花用,平均每个月竟然能攒下四两多银子。这让周大昆和梅小山大为兴奋,他们现在当然知道那是多少钱了。镇上的普通住户,每个月的吃用开销也不过这个数,若他俩还象以前那般乞讨,十年也存不了这么多钱。 镇上居民大多认识他们,如今见三人自食其力,安分守己,暗地里都点头赞许。三人贩卖野味,小本经营,在市集上有时也妨碍其他同行利益,但那些同行,多了解他们三人的境况,见他们靠此挣点小钱糊口,很不容易,几乎没人与他们计较。 通川镇上有好几家药铺,其中最大的一家,叫回春堂,为第一巨富商家——金玉堂钱家门下产业。通川镇的回春堂,非常有名气,据说曾有川州城的达官显贵,来回春堂看过病。 回春堂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里的一位坐堂郎中,此人叫郭济,医术非常高明,十里八乡的人,都称其为郭神医。 七年前,回春堂原本也是一家普通药铺,亦如镇上其他几家药铺一样。郭济就是在那时来到通川镇,并受雇于回春堂,在回春堂坐堂行医。自他来后,短短不到一年,回春堂的生意,比之前好了数十倍,利润直线上升。尤其这位郭神医配制出一种称作“益生丹”的药丸,能去病养生,延年益寿,成了回春堂招牌养生灵药,而且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两三年时间,回春堂一跃发展成镇上的第一大药铺。 随着回春堂利润上升,每过一年,郭神医都要求东家加工钱。从第一年每月五十两纹银,增加到第七年每月三百五十两。就在几天之前,郭神医来回春堂已满七年,又要求东家加了工钱。如今,郭神医每月工钱达到四百两了。 听了长子钱生财汇报,又给郭郎中加了工钱,这几天以来,金玉堂老东家钱万通一直有点不痛快。他不是怪儿子给郭郎中加工钱,而是嫌那郭郎中要求有些高了。钱万通虽然觉得有点肉痛,但也不能将郭郎中辞退,否则回春堂现在的利润就不保。 金玉堂钱家大宅,座落在通川镇主街道上,位于集镇的中间位置。这天傍晚,钱宅偏厅之中,老东家钱万通正与全家人在吃晚饭。在坐的有钱万通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两个孙子和三个孙女。钱万通一直没有妻室,据说钱生财、钱生宝两兄弟也是他收养的。此时钱万通心里不痛快,满桌的美味佳肴似乎引不起他丝毫食欲,只夹了两口菜后,便放下筷子,闷声不响的捧起一盏香茶。 长子钱生财见状,轻声的问道:“爹爹为何闷闷不乐?莫非嫌郭郎中的工钱太高?” 钱万通抬头看了看儿子钱生财,没有应答,只轻轻叹一口气,又喝起手中的茶。 “爹爹不用烦心!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打听,看看我们那些远房亲戚之中,有没有聪明伶俐的后生,再招几个人到回春堂去当学徒。”钱生财满脸陪笑,继续说道,“好歹要学到郭郎中的医术,才能将他辞退,咱们回春堂的生意重要!” “是啊是啊,大哥之言有理。”钱生宝也不甘落后,“就算郭郎中要求工钱再长几成,我们也得答应他。有他坐堂,起码保证回春堂不错的利润,若没有他,回春堂的生意,肯定一落千丈,保不定会赔本。” “这些道理为父岂不明白?只是先前,我们找来的那几个学徒,到现在已学了六年多,有哪个能独自坐堂?还不都成了药铺中跑堂伙计?”钱万通放下手中茶盏,“终究他们都是外人,不贴心的,不用心学;要么就是郭郎中不肯教。” “不会的。”钱生财小心翼翼的回道,“据说医道博大精深,不容易学。去药铺当学徒,不但要会识文断字,还要有一定的天赋才行。那郭郎中曾有言在先,只要学徒肯学,他就会倾囊相传,绝不保留。我私下里也打听过,郭郎中只有一女,不便学医,女婿曾跟他学医十多年,医术也很平常,没有学到对方几分手艺,现在在里川镇上的一家药铺坐堂。郭郎中说他倾囊授艺,应不会有假。” “怪咱们钱家人丁不旺,否则让咱家里人去学,定能学到郭郎中的本事。唉——”钱万通长长叹了口气。 “爷爷,爷爷。”钱魁在一旁,大致听明白大人谈论的事情,“让我去回春堂学医吧?”一边说着,一边跑了过来,倚到钱万通的身边。钱仕也下了椅子,正准备说同样的话,只是比钱魁慢了半步。他看着钱魁撒娇模样,气鼓鼓的又坐回椅上。 “呵呵……”钱万通终于笑了,用手摸了摸钱魁的头,“乖孙儿,爷爷知道你有孝心。爷爷可不舍得让你去学医,咱钱家男丁不多,好钢要用在刃上,以后,仕儿要是得到保举,为朝庭效力,你还要主持咱钱家生意呢。” 钱仕听了灵机一动,说道:“爷爷不用担心,我有一个好主意。” “哦?”钱万通抬头看着钱仕,脸上笑开了花,“听听咱家仕儿的主意!” “听说去年春,镇上来了一个外地人,叫百里轩。”钱仕认真的回道,“他自称是百里坡人氏,可没人知道百里坡在哪里?连来往川州城的商贩,都没听说过百里坡。那百里轩读过书,初到镇上时,曾写过一封求助书札,请求别人帮助。我也看过那篇求助书札,写得很好,他这样的人应该可以学医的。那百里轩现在无依无靠,和镇上两个小乞丐在一起,我们把他招来,当药铺学徒,他肯定愿意。” 钱万通笑了笑:“嗯,这样的人,我们收留他当学徒,肯定会用心学。可是,他若学成之后,不再愿意留在回春堂,怎么办?那时他有医术,到哪里都不愁没饭吃。” “仕儿主意好喔!”钱生财接口笑道,“爹爹不是嫌咱家人丁不旺吗?那百里轩学成之后,也已成年,到那时,他若真学会郭郎中的医术,就将他招赘在咱们家,不是很好?” “嗯,好好。”钱万通满脸欢笑,“看看,咱家仕儿书没白读吧?小小年纪,能为爷爷分忧了。将那几个小乞丐都招来吧,咱家也做点好事,不缺他们一口吃的。哈哈……” 钱魁还倚在爷爷钱万通的身边,只是满眼里尽是妒意,其父钱生宝,埋头不停的往嘴里扒饭,神情似乎也不太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