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再见昭和
周仓心地敦厚,为人正直,架不住别人屡屡施惠与百般讨好,终是跪倒费庸跟前,代人请求。费庸见弟子在外行走,受到众多修士关照与追捧,不但得到资源,还大开眼界。另外,他也确实疼爱周仓,不敢背逆那些修士意愿,怕给弟子带来危险。所谓形势比人强,他算是迫不得已,答应了弟子请求,后来索性在大黄天附近设立了一个洞府,取名为‘问缘洞府’。他长年就在这处问缘洞府里潜修,定期带领十位修士进入大黄天去接触癔火。 因费庸每次带入大黄天的修士只有十人,这些人在遭受癔火焚心时,费庸有足够时间去逐一解救,所以,在癔火焚心中死亡的人,就极少了。数十年来,又有两位修士得到了个人的机缘,成功炼化并吸收了癔火。这无疑极大鼓舞了广大修士对求取癔火的热情,在费庸洞府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修士。其中既有门派中人,也有众多散修,既有广大低阶修士,更有不少元婴期老怪。 那两位得到癔火的修士,在费庸洞府周围的众多修士里,他们修为几乎微不足道,仅是结丹中期左右。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心志坚强之辈。这两人都不傻,在获得癔火的那一刻,他们就意识到自身处境变化。为了自身安全,为了不被门派挟持,为了不得罪广大同道修士,他们二人,在走出大黄天的那一刻起,就紧紧跟在了费庸身后,甘愿做起了费庸的侍修。 问缘洞府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延绵的矮山。这里长年受到大黄天狂暴沙尘影响,矮山上植被并不茂盛。不过,自从问缘洞府设立之后,四周聚集来的修士一多,这里很大范围内都有修士进驻。修士居住的地方,要么是开凿出的洞府,要么是修建雅致的楼台阁榭。这使得这一片矮山,宛如空谷里的一朵幽兰,别有一番景致。这里居住的修士,都将问缘洞府所在的这一片矮山,称作问缘山。 问缘山中,由于修士多,相对就比较热闹,既有小型修真亥市,也有不少小坊会。这里的修士,相互间交流频繁,既有较技切磋、谈经论道,也有争勇斗狠、截掠厮杀。相比这些热闹,问缘洞府在问缘山中,是唯一超然的存在。费庸与两位获得癔火的侍修,不参与这里的一切纷争。当然,这里的纷争,也不会找上问缘洞府,否则,就成了千夫所指,犯了众怒。而费庸定期带领十人进入大黄天,这十个进入大黄天碰机缘的名额,就由弟子周仓确定,这也使得周仓在问缘山中,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人。 “这些年来,问缘山上修士越来越多,打扰恩师清修,在下心有不安。百里丹师此来,还望替恩师出出主意,分担一二!”一行人赶往问缘山,周仓在百里轩一旁陪话。 “能为费前辈效劳,在下荣幸之至!”百里轩边行边道,“费前辈如今有两位侍修帮衬,每次带人进入大黄天,不需要亲自前往。在下此来,是要长住大黄天内修炼。若费前辈有所差遣,在下自是义不容辞。” 周仓笑了笑,知道对方听懂了自己的话,并不是要来抢他生意,遂转了话题:“听闻丹师离开了慕容皇宗。在问缘山上,也有几个慕容皇宗的人,正等着恩师接引进入大黄天。在下待会将他们的居处,指给丹师。” 百里轩点了点头,问道:“单林、单信两位仁兄可在问缘山?” “不在。”周仓摇了摇头,“那两位仁兄多年之前曾来过一次,是恩师亲自带他们进入大黄天的。只是那次,他俩都未炼化癔火,回返落叶谷后就再也没来过了。说起他们,在下甚是想念,不知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 来到问缘山,游四方见这里人多热闹,遂告别百里轩等人,先行一步,独自进了大黄天。而随行的高阶修士栗夫、官奎二人,得了百里轩之便,随着百里轩一起,被周仓引入了问缘洞府。 费庸的形貌亦如当年,几乎没有变化,只是其修为,在百里轩看来有些莫测高深。当年的费庸,百里轩对其修为大概有所估计,或许当时估计不足,这次见面时以神念窥察,百里轩仍然不能肯定对方修为,达到何等层次。费庸亦如当年一样,对百里轩很是看重,见面予以足够的尊重,竟以平辈之礼,拱手热情招呼:“百里丹师光临,窝居蓬荜生辉,有请,有请!” 百里轩自是受宠若惊,深鞠一躬:“费前辈抬爱,晚辈愧不敢当。” 栗夫、官奎二人随后也与费庸及其两位侍修,礼见寒喧一番。众人在洞府内,就着石制案几,分主宾落座。费庸的那两位侍修,均是貌如青年,一个叫秦明,一个叫戴辰。这两人捧出灵茶招待访客,之后便侍立在费庸身边。 在知悉百里轩要去大黄天内静修后,费庸不无羡慕的自我解嘲:“还是丹师自在,不似老朽这般自寻烦恼。唉!众多道友远道而来,不惧生死问缘癔火,老朽实难拒绝,现在已然身不由已,只能做众修的引缘人了。” “前辈仁心厚德,众修自会铭记于心。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晚辈仰止前辈超然境界,有心无力,只能为一已之私而奔劳。惭愧惭愧!” “呵呵,丹师过谦!超然的是丹师而非老朽啊!难得丹师光顾,老朽不胜荣幸!” “既知前辈在此养心修德,晚辈自当前来拜竭!”百里轩稍一欠身,“不知前辈可曾去过枯荣山?” 费庸点头:“多年前去过一次。在枯荣山的真遗洞府内,也有癔火存在,老朽分辨出,癔火也存在着不同层次,就如火之能量一样,也存在不同的能量层次。丹师曾炼化过大黄天内的癔火,若能到达枯荣山内的真遗洞府,还会吸收到一些癔火的力量。丹师有暇,定要去看一看,只是那里比大黄天更为凶险,去时需多加小心。” 二人的话题,就此转到了癔火上。这费庸待人以诚,再次让百里轩心生敬意,与其交流癔火的运用技巧时,百里轩倒是没有太多保留,将自己对癔火的认识,对方能够接受的,他都会如实相告。而费庸这些年来对癔火的摸索,也让百里轩颇受教益。当然,百里轩对癔火的认识,均来自癔火内所蕴含的意志,比费庸的摸索要深邃得多。 这样的交流,栗夫、官奎二人是门外汉,只有听的份。而费庸的两位侍修,秦明、戴辰二人,倒是听得头头是道,不时露出愰然之色。他们看向百里轩的眼神里,敬佩之色愈甚。 经此一番拜访交流,百里轩再在问缘山行走,就方便许多了。若不是百里轩婉拒,费庸当时就会将问缘山附近大多数高阶修士,召集来引见给他。而随行的栗夫、官奎二人,在请求得到应允之后,就亦步亦趋的跟随在百里轩身后,等待被百里轩带入大黄天。 辞出问缘洞府,百里轩轻松自如的游走于各个小坊会之间,收集所需的炼丹药材。且不说百里丹师在修真界有着不小的盛名,单单栗夫、官奎二人紧随身后,如两位护从一般,更是没人小看这时的百里轩。 在一处小型修真亥市里,百里轩看到了一位故人——李翰墨。当年在大虞国南疆争战,百里轩还是和王大军里的一名营尉时,这个李翰墨就是他手下的一个队尉。在南疆争战过程中,李翰墨一直都跟随百里轩,一起升迁官职,一起出生入死,直到他当上黑狼卫后才分开。后来百里轩做和王替身,在支月国境内清月湖边,再次见到过李翰墨,只是那时,百里轩处境艰难,也顾不上与对方叙旧,从那以后就再未见面了。 李翰墨正在一处摊铺上购买灵丹,正与人讨价还价,突然看见对方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身后,这才转过身来。 当李翰墨看到带着两个高阶修士的百里轩,正含笑看着自己,他也是一愣,继而脸上现出激动之色,好久才抱拳拱手:“百……百里大人!” 都过去一百多年了,李翰墨还是称百里轩为百里大人。当年在和王大军中的那些手下,除了这个李翰墨修习灵功得以延寿外,全都寿终过世了。百里轩见到李翰墨,很是感慨,自然也很亲近。他快步上前扶住李翰墨的双手,说道:“翰墨兄弟不用多礼!你我曾经同生共死,岂可如此见外?”说罢看了看四周,问道,“怎么?翰墨兄弟是一个人?” 李翰墨明白百里轩的意思,回道:“我是陪昭和仲王来此碰碰机缘,等着费前辈带入大黄天。” “昭和仲王?慕容昭和被贬为仲王了?” 李翰墨点头,轻声回道:“笏仲王自从被大人击败回山之后,皇宗曾发出宗门令追杀大人。在修真界里,大人不露行踪,又有丹道会作依靠,皇宗对大人的追杀,雷声大雨点小。听说,皇宗老祖后来知道大人离开宗门之事,大发雷霆。老祖不是要惩罚大人,而是将笏仲王关了禁闭,不知怎么回事,连带昭和皇尊也被贬为仲王了。” “哦?这是为何?难道我脱离皇宗,还连累了慕容昭和?”百里轩摇了摇头,“这可不关我的事。我生在大虞,长在大虞,原本也愿为慕容皇宗效力,可那慕容笏几次勾结妖宗,要置我于死地,这样的慕容皇宗,不值得让我为之效死。” 李翰墨对这位百里大人,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他叛离之事,其中定然另有隐情。他也知道,只有达到百里大人这等实力,才有资格叛离宗门。他一脸敬重的陪在一边,没有接话。 百里轩取出几瓶灵丹,送给了李翰墨:“翰墨兄弟,带我去见见慕容昭和吧。” 在一处山脚下,一片稀疏的竹林间,搭建着几间竹蓬,颇得几分雅致。百里轩带着两位高阶修士,随李翰墨一起来到这里。他们远远就看见竹蓬外站立着两个身影,一个是慕容昭和,另一人则是荀子毓。这两人,显然发现了百里轩来访,早早就迎到屋外。此时的慕容昭和,左边面颊上多了一条醒目的长长刀疤,其形貌原本与百里轩酷似,现在倒是有了很大区别。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再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与皇尊的威严;一边的荀子毓,虽然也已结丹,但比之当年要显得苍老不少。 百里轩等人走近,慕容昭和一脸愧疚之意,远远俯身行礼:“百里丹师。” 百里轩还了一礼,先与荀子毓见面寒喧几句,才对着慕容昭和说道:“若是因我之故,使和皇遭受皇宗贬斥,在下只能表示遗憾了。” “此事与丹师无干。在下当年对丹师心存妄想,实属咎由自取,还望丹师恕罪!” 对方如此说话,可见这慕容昭和已经知道,百里轩早已明白他当年的企图。百里轩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那些陈年旧事,在下早已不放在心上。本就念在我们曾经相交一场,才来这里见见故人。说来也巧,你们三人,都曾与在下交往甚深,我带你们进入大黄天吧。” 慕容昭和等三人俱是欢喜,稍事收拾一番,便随百里轩离开了这处竹蓬。 这一行人又在问缘山各处游荡了几日,才进入了大黄天外层的黄天幕障。 一路上,随着故人之间的隔膜渐渐消除,荀子毓又恢复了当年的健谈。他与百里轩交流甚密,让百里轩又多了解到一些事。 当年在大马川府,百里轩还未筑基问灵时,荀子毓曾带他去拜访了一位叫闵逸的老者,在那里,百里轩初闻方位之机、阵术之妙。只是那位叫闵逸的修士,终是未能成功结丹,寿终而亡,享年近一百六十余岁。百里轩听后不胜唏嘘。 慕容昭和并非是受到皇宗贬谪,而是自愿放弃皇尊身份,自贬为仲王。他曾牵涉进一起慕容皇族成员之间的纷争,并在争斗中受伤,留下了脸上那条长长的疤痕。自那以后,这位曾经的昭和皇尊,就再也没有返回过乌龙岭,已二十多年了。自从慕容昭和离开乌龙岭后,荀子毓与李翰墨二人受宗门之命,追随到他的身边。慕容昭和自贬为仲王,纯属个人意愿,而非来自皇宗意旨。荀子毓的消息与李翰墨所说的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