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入世求变
百里轩走在望河星人族俗世里,尽管这里俗世,风俗习惯,与左猎牙星世大不相同。他的心境,仍然变得宁静与祥和。长期悟道修法,仙路争锋,他难免心情激烈,仙脉力量涌动,在这般心境下,往往能有效平静、沉淀下来。他对俗世,始终有着一份难舍的眷念。 看到世人夫唱妇随,恩爱和美,他不禁想起阔别的爱妻,菁菁公主音容笑貌,一颦一笑,一嗔一喜,慢慢浮上心头,让他想得入迷,想得沉醉,不免念起世间最真诚的美好,愿天下有情之人,终成眷属。 看到世人父慈子孝,儿孙满堂,他也不禁想起,久违的爱子,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百里长笑,让他脸上,充满着一股浓浓慈爱与怜惜,不免念起世间无数家庭,愿家家幸福,户户安泰。 他扮作一位游方郎中,越野过岗,走街窜巷,晓行夜驻,救死扶伤。每每见证世间美好温情之事,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感同身受,并深有感触,仿佛那般感触里,有着他不舍的追求。对于看到的不平事,他偶尔也会出手,惩奸除恶,救人急难,但多数时候,还是淡然置之,无牵无涉。 一月,两月……一年,两年…… 既要入世求变,自当力求融入人族俗世生活。小芸化成一个小女孩,一天天长大,渐渐有了玩伴,有了好友,感受着同伴之间的友爱,也见证着别人的苦恼,只是这些,带给她的,是越来越多的困惑。 随着年龄渐长,小芸与那些玩伴一样,被父母送入学堂,结识更多同龄学童,接受先生传教授业,学习人伦礼教,世事规矩,辨识忠奸善恶,真假美丑。 每天勤勤勉勉,日复一日,小芸在这般求学生涯里,终会逐渐明白不少人间之事,仍然不断遇到困惑,也不断得到解惑。 学堂里一位授业先生病故,同伴学友,尽皆痛哭流涕,悲痛欲绝,小芸虽明白个中原由,却是流不出一滴眼泪。对于别人责怪,她一脸茫然,不免争辩:“先生过世,诚为可惜!死者无知无觉,我等追礼悼念,传颂先生美名即可,何须如此悲啼?” 自此,同伴学友待她,似乎有了一层莫名隔阂,小芸感受得到,却百思不得其解。她回家求教母亲巧芷,后者闻之,不免莞尔而笑:“那是因为,学友们误以为你,心肠太硬,不近人情!” “先生过世,我非得痛哭流涕,才算有人情的么?” 巧芷笑着摇头:“那也不是。学友们痛哭流涕,却有效表达出尊师重道的感情。既表达对先生功业的敬重,又表达了对先生无比想念。由此,还能影响到不相干的旁人,让外人知晓,逝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好先生。” “我也敬重先生,想念先生的。” “是。人生于世,立身安命,还要讲究伦常礼德,顾及自己声名。学友们那般做法,其实并非真的那么悲伤,他们如此,往往能搏得一个有礼有德的好名声。” “名声!那不是虚假么?” …… 巧芷大费口舌,对小芸讲了很多人世间沽名钓誉、虚情假意之事。这些事,皆不脱世事伦常,依礼依规。小芸听得似懂非懂,也觉得大长见识。 待得及笄之年,男女有别,小芸罢学回家,闺中待嫁。除了一位邻家密友外,既往诸多同伴,不再与她来往。 小户人家,父亲每日早出晚归,为生计奔忙。小芸罢学之后,除了给操持家务的母亲,稍稍帮一下忙,再无其他之事。 邻家密友,名唤黄萱,与小芸年龄相仿,从小就玩得很好,一起进学堂,也一起罢学回家,待字闺中。两家家庭情况,相差无几,二人罢学之后,相互间时常窜门走动。 黄萱也在待嫁之年,情窦初开,二人时常相伴闲聊,免不了要畅想一番,未来如意郎中,究竟是何等模样?如何与未来夫君,和合无间,营造温馨二人世界,创造美满幸福生活等等。这般私房密语,不足为外人道,却为二女,排解不少深闺寂寞。 小门小户,寻常人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切都按部就班。 不出两年,小芸与黄萱两家,就有媒婆登门,牵线搭桥,配对鸳鸯。不承想,来两家牵线搭桥的媒婆,竟是受同一大户人家所托,男方自然也是同一个人。其人名唤余庆,风度翩翩,未至而立,便接管家族生意,可谓事业有成。 这个余庆,生在大户人家,非但不是纨绔子弟,而且洁身自好,发奋图强,硬是将家庭生意,发展得蒸蒸日上,算是多少良家妙女,心目中的好儿郎。 同城而居,只需稍稍打听,男女双方,便能知根知底。黄萱对余庆,极为中意,视对方为真正如意郎中,待得知对方,同时也在求娶小芸时,她禁不住来到小芸家,无视往日闺密情深,一改常态,对后者恶颜相向。 小芸甚感委曲,与闺密不欢而散后,便推却了这桩姻亲。她却不知,自身原是三尾魅狐,尽管受人族修者禁身咒,被封住绝大部分修为,化身人族后,仍掩不住一股异样娇媚气质,随着年龄增长,那般娇媚气质,愈发强烈。 余庆儿郞,真正中意之人,却是小芸,因见对方与黄萱,闺密情深,便一并求娶。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寻常。 余庆被意中人拒绝,自然不会独娶黄萱。他五次三番,亲自登门,苦苦追求,仍不见小芸,有丝毫松动,无奈之下,只得放下身段,告罪于黄萱,请求对方从中帮忙,玉成好事。 黄萱原本在家,等待幸福降临,却久久不见动静,此时方知其中原委,不免对小芸,既恨又羡。可是此时,她对余庆,已然情根深种,尽管对方无意自己,她也不忍拒绝对方,于是再次登上小芸家门。 二位闺密,一番长谈,前嫌尽释。黄萱一直哭哭啼啼,自怨自艾,哀婉欲绝。小芸见状,确实能领略几分,落花流水的无奈与神伤,念着二人之间情份,她决定与黄萱,一起嫁给余庆,一起追求她们曾经畅想过的,幸福生活。 大户人家嫁娶,操办得热热闹闹,体体面面。 婚后生活,郎情妾意,恩恩爱爱,自少不了,但小芸与黄萱之间,竞风逐月,争宠吃醋,也随之而来。久之,这对既往的闺蜜,现在的人妇,相互之间的情份,就越来越淡了。 余庆宠爱小芸,相比之下,对黄萱就差了许多。后者心中,自有怨愤,每每对小芸,暗中指责,挑逗是非。只是小芸,凭着夫君宠爱,别人刁难不得。黄萱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幸而,一年半载之后,黄萱顺利为夫家,添丁加口,在大户人家里,稳定了自己的地位。而小芸,乃是天妖化身人族,自然不能为夫君,诞下后嗣。虽然她能凭着夫君宠爱,仍有自己一席之地,却也免不了,有人背后指指点点。这让黄萱,在小芸面前不再自卑,心里平衡了许多。 时日渐久,小芸虽不会与人勾心斗角,却也体验到,被夫君疼爱的滋味。那般感觉,新奇而美妙,让她念念难舍,因之,她也对当初黄萱被夫君拒绝时,哭哭啼啼,哀婉伤痛,有了更多理解。 当初畅想的幸福生活,似乎太过完美,黄萱没有得到,小芸也颇感美中不足。突然之间,夫君余庆,又再行婚娶。 新娶的妻子,原是官家小姐,娘家势大业大,能直接相助余庆,在生意上更进一步。才一过门,这位官家小姐,就成了正室,对小芸与黄萱,百般刁难。 夫君余庆,对那位官家小姐,正室大妻,似乎颇为畏惧,再也不敢过分维护小芸,而黄萱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待正室大妻,为夫家生养子嗣后,这个大户人家里,彻底没有了小芸与黄萱位置。后二者,开始还忍辱负重,尽管地位甚至不如下人,她俩仍强留夫家,希望夫君回心转意。 久之,夫君余庆,对二人愈加冷落,甚至嫌弃,黄萱失望之下,一病不起,而小芸,心痛神伤,突然之间,昏迷过去,就此一睡不醒。 这一对既往闺密,曾一起畅想过的美满生活,终是都没有等到。 黄萱一病不起,在那般境况下,得不到及时医治,不久就一命呜呼。而小芸,只是一睡不醒,并非亡故,夫家人最后,将之送回娘家将养。 小芸一睡十年,醒后得知黄萱,已经病故多时,似乎再受刺激,终日恍恍惚惚,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父母好生照料,隐居远处的萦纤、金魁,乃至胥立与习风,都时刻关注小芸,只是对方,除了更加象一个人族之外,其躯体中,没有丝毫妖元浮动。如此一来,小芸一睡十年,并非引来变劫,所中的禁身咒,也没有丝毫松解迹象。 对于天妖变劫,众人不知,金魁也不知,连小芸自身,也是首次入世求变,如何引来变劫,她也一无所知。 妖族与人族不同,人族修者,相互交流修炼心得,比较多见,妖族之间,这般交流很少,最多交流修炼上的大概方向。 如此两年,小芸恢复到正常人一般,身上隐含的妖异气息,进一步收敛,很难再被人族仙者觉察到,原本难掩的娇媚,却是更见迷人,连关注她的几位仙者,都觉得赏心悦目。 为人弃妇,不比未婚女子,没有太多矜持与避晦。小芸大大方方,抛头露面,与父亲一起,经营着一份小本买卖。她那份迷人娇媚,吸引了太多过往行客,买卖也因之红火起来。 弃妇小芸的情况,很快就被传开,非但没有遭到世人嫌恶,反而令成年男子,大好后生们,趋之若鹜。一时之间,来小芸家登门牵线的男媒女妁,氤氲使者,几乎踏破门槛。 不久之后,余庆偶然间,远远见到迷人的小芸,惊为天人,不禁旧情复发。正妻虽为官家小姐,毕竟挡不住岁月消磨,风华不再,怎比得了小芸?十年沉睡,非但容颜未改,反而更显娇艳。 他不顾正妻反对,遣一帮家人,携带重礼,登门赔罪,并接小芸回家。 小芸无悲无喜,夫家当初将她送返,并没有正式立下休妻凭据,如今夫家来人迎接,她不发一语诘难,安安静静,随夫家人一起,重返往日家门。 余庆重拾旧爱,喜不自胜,对小芸宠爱有加,对另一位旧妻黄萱,似乎早已忘到九宵云外了。小芸刻意逢迎,让夫君余庆,终日沉沦温柔之乡,在她心底,却渐渐有了一番周密盘算。 借着夫君宠爱,小芸渐渐插手夫家生意,笼络并支配一帮下人。不出五年,她便暗中毒杀夫君正室大妻,败光夫家所有产业,引得大群债主,登门索债。 似乎一夜之间,家族所有产业易主,房契抵押偿债,余庆仿佛大梦初醒,却是为时已晚了。 他变得一贫如洗,被迫领着一家老小,流落街头。此时,小芸看着余庆这般惨状,不再理会对方,扭头就走,回返父母家门,只留下一路畅笑。 待回到父母家,小芸在屋内安坐不出,仍不时发出一阵畅笑,却不再与他人言语。如此数日之后,她再一次昏睡过去。 又过十年,小芸再次醒来,又恢复到正常人一般。她这一次昏睡,亦非引来变劫,禁身咒仍没有松解迹象。 再次醒来的小芸,似乎有了很大变化,非但容颜未改,那份无形的娇媚,更是有增无减,走在街上,远远就能吸引世人目光。除此之外,她身上的妖异气息,几乎完全收敛了,非人族大能者,绝然看不出丝毫端倪。 余庆遭受惨重打击,强烈的家庭责任,令他没有颓废,领着一家老小,从头做起,终是挨过一段艰难岁月,维持了一家人生计。也曾想过恢复家族往日荣光,可岁月不饶人,他已垂垂老矣,有心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