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果然就如楚留香所料。
被掷杯山庄的下人们足足过了四五遍热水，终于洗得干干净净的两个杀手，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口也都被打理妥当，躺在同样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铺上。
女的那个就死死闭上眼睛逃避事实。
男的那个就死睁着一双眼睛直不楞登地瞅着房梁，问啥都不吭声，傻了似的。
房间里被点上了熏香，浓郁的香味盖住了其他的不可言说的味道。
其实换一间房更好，但谁让张简斋开完方子特意说了一句让他们注意盯着，那泻药的药效没那么快过去呢。
都已经脏了一间屋子了，掷杯山庄的客房再多也架不住这么造啊，还是就可着这两间客房来吧。
楚留香两个人都看了一遍，也尝试着问话，但是没有一个搭理他的。
也是，楚留香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哪怕是再厚脸皮的人有了这么一番遭遇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
心高气傲一些的，只怕连死的心都有了。
不敢刺激得太过，楚留香一时拿这两个心如死灰的杀手也没什么办法。
张简斋的医术固然是好，也需要时间推敲方子。
两个杀手身上中的是连环毒，迷药、化功散、泻药一起作用，下的这几样药容易得，化解起来却并不容易。
最好的结果就是化功散先不解开，只解开迷药和泻药的药效方便问话。
连环毒的方子虽然精妙，要化解开对张简斋来说也不是办不到，也不是立马就能办到，只能暂时先开个方子止一止下泄的问题。
在药熬好灌下去之前，那一泻千里的架势根本就停不下来，下人们只能把俩人都暂时放在恭桶上不说，因为俩人都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还得有人在一边儿给扶着，这处境比方才也好不到哪儿去。
就是吃了药略有好转，也只是略有好转。
就是从一直坐在恭桶上下不来，好转到可以每隔一个时辰去一次的程度而已。
张简斋研究方子的速度要是慢些，不用这俩人心如死灰地郁郁而终，光是这么一直泻下去就能把他们泻到脱水而死了。
楚留香费个大劲可不是专门给掷杯山庄添肥料来的啊。
好在张简斋虽然对左明珠的怪病无能为力，其他时候还是很给力的。
一半天的功夫，总算还是把药效给解开了。
再去看那俩杀手，已经都是面如金纸，出气多入气少了。
折腾得这样，左轻候也忍不住真正好奇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楚留香苦笑道：“左二哥可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个杀手组织？”
记得，怎么不记得。
左轻候也就是这半年来才闭庄的，之前他也是交游广阔消息十分灵通的人，也所以楚留香才想着来松江府找他问问看有没有线索，没想到左轻候因女儿病中早就无心他事。
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
左轻候那里没有收获，却无心插柳捡了这么两个人。
楚留香道：“这二人正被一伙神秘人围捕，我见这二人的身手与那杀手组织的人同出一脉，必然有所牵连，便将他们救了下来，原想带回来问话的......”
楚留香尴尬地没有说完。
左轻候连连点头，意会意会，俩杀手的惨相他听下人说了。
都惨成这样了确实是没啥好说的了。
左轻候最好脸面的一个人，听了之后心有戚戚焉，十分能理解这种想死的心情。
张简斋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他好不容易开的方子，还没彻底见效呢，想死怎么成？
便道：“那有何难，只问他们是想体体面面地活着交代，还是想要想之前那样死在自己的屎尿里就是了。”
楚留香：......
左轻候：......
是个好主意啊。
楚留香的心没那么狠，不过这不耽误他吓唬人啊。
果然，这么似模似样冷血无情地吓唬了一顿，那男杀手还咬牙不肯出声，女杀手却忍不住了。
这女杀手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长得还正经不错，称得上是个水准以上的小美女，又有一身好剑法。
虽然碍于身份不得不隐姓埋名，心里却是十分高傲的，根本看不起江湖上那些颇有名声的女侠们。
如今陷入这样的境地，对一个自视甚高的美女来说简直比受了世上最残忍的刑罚还要可怕。
在楚留香威胁她不肯说的话就再来一次的时候，心防一下就被击溃了。
崩溃地哭得浑身颤抖，挣扎着连连道：“我说，我说！”
楚留香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要是这俩人真的都不开口的话，他还真没有那个魄力去把自己的威胁给应验喽。
张简斋一碗汤药下去，不多时女杀手的元气就被补了起来，脸上也见了些血色。
有了力气，哭得也更厉害了。
虽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楚留香问话，她也不敢不答，一边说一边哭还一边打嗝，看得楚留香几乎都要生出恻隐之心了。
不过这尚未生出的恻隐之心很快就随着女杀手的交代而永远都不可能生出来了。
楚留香没有看错，这两个的确都是中原一点红那同一个杀手组织出来的。
可中原一点红不仅是组织里武功最高的，也是组织里唯一一个有原则的。他虽号称最有信誉出手最狠最快的杀手，却坚持只杀有挑战性的目标。
换言之就是老弱妇孺手无寸铁的不杀，没有恶行的人也不杀。
以一个杀手来说，他有原则得像一个君子，甚至比很多江湖正道都更有原则。
可惜，只有一个中原一点红，组织里的其他杀手都是只要有钱，不管什么人都杀，也什么人都敢杀。
这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女杀手也是一样。
她刚刚完成的一桩“生意”便是去杀了一个县令的满门，包括县令的老母亲，妻子和刚刚五六岁的孩子，还有护院和服侍的下人们。
这女杀手甚至都没有用剑，只是扮做一个苦命的孤女利用县令夫人的善心，之后一包毒/药断送了二十几口人的性命。
如此恶毒，如此张狂。
楚留香这样容易怜香惜玉的男人都忍不住对这女杀手深恶痛绝，更不用说旁听的左轻候和张简斋。
若是可以，他们简直不想再看这毒蛇一样的女人一眼，可话还要接着问。
见楚留香他们神色不善，女杀手更不敢隐瞒了。
她已经被吓破了胆。
杀手组织背后的人固然可怕，但“主人”顶多让她去死，不会让她死的宛如蛆虫。
两相其害取其轻，女杀手便一狠心把“主人”给卖了，给楚留香几人爆了个惊天大料。
她跟隔壁那个男杀手来松江府并不是来“做生意”的，而是回来复命的。
原来那神秘的杀手组织老巢竟然就在这松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