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四十四：眼
周刚的府邸，在整个帝都的第三层，乃是叶天臣所赐。也不知道是因为周刚进阶太快，没有自己的班底，还是夜天臣故意为之，整个府邸之内，大多都是普通护卫，鲜有职业者。
刘出洋借着黑暗，遮掩形迹，又可以利用身周水元素，折射光线。对付这些普通的护卫，还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可他在府邸之内，转了数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奇怪，难道……是我分析错了？”他藏在假山后面，暗皱眉头。看着手中兽皮上面简陋粗糙的线条，仔细思索，却也没想起来，这府邸内到底何处，与这上面有些许的相似之处。
可就在此时，一阵低沉的女子哭泣之声，却是传入了刘出洋耳中。这声音，断断续续、如丝似缕，好像就在他的身后传来。
“谁？”刘出洋悚然一惊，回头望去，身后却是空无一人。他四周看看，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几根不知名树干的枝枝杈杈，被朦胧月光拉长，变成鬼手形状，在微风中摇摇曳曳，好像不停地向他抓来。
又是一阵断续哭声传来，声调凄惨至极，令人毛骨悚然。这哭声极低，似在身边，又似在远处的黑暗之中。若不是这更深夜重，寂静无人之时，还真听不真切。
“这声音……”刘出洋侧耳倾听，“竟然……好似在假山中发出！”他突然瞪大眼睛，又向手中兽皮上看去。上面几根线条的形状，倒真还像是个假山。“难道……就是这里？”可刘出洋将通往假山的道路，与手中兽皮对比，并是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不对！”他仔细观察，发觉这条通往假山的道路，仍是许多花卉盆景所摆出的空缺形成。而这道路之上，又多有移动、拖拽痕迹。
“这里的环境，已被改变过了，”刘出洋想到，“不过，想来周刚并没有发现有人窥探于此。否则，假山里的东西，早就被转移了，而不会还有哭声传出。那么，看来这里的环境，定是每过一段时间，便人为的改变一次。再加上府邸中，还有其它的假山等建筑，如此配合，足以迷惑旁人！”
他假山上面，仔细观察摸索，果然片刻之后，搬动一块不起的石头，打开了一处暗门，露出一截向下的阶梯，一直通到深处的黑暗之中。他从吊坠中取出简易的火把，缓缓向下走后。“咔”的一声轻响，暗门从他身后关闭。
里面的空气很干净，没有半点异味。只是这里的黑暗元素，好似特别的充沛，让其中的黑暗，也好像浓稠得化成了液体。刘出洋手中火把所产生的光线，根本不能及远，方一产生，便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他勉强照着脚下的台阶，缓缓向下移动。若有若无抽咽之声，从前面断断续续传来，就像在为他指明方向。
前面是最后一级台阶，他刚一落脚。便“唰”地一下，光明骤起，无数个镶嵌在顶棚和四周墙壁上的魔法灯，同时亮了起来。骤来的光亮，让刘出洋的眼睛有些发花，他急忙眯起了眼睛，将手掌挡在前面。
原来是这一个类似触发性的魔法陷阱，只不过踩上之后，并不是激发致命的武器，而是亮起魔法灯。
刘出洋眼睛，渐渐适应了骤来的光明。他移开手掌，向一侧看去，顿时瞳孔一缩，呆立在了当场。就连另一只手中，高举的火把，都一时之间忘记了放下。
只见他所站的位置，仍是一处高台。高台下面，是从地下挖出的，约有千余平方米大小的广场。广场中打扫的纤尘不染，很是干净。整个广场之内，别无他物，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圆柱形展台。
每个展台，不到半个平米大小。上面放置着透明水晶制成的方形容器，好似小型的鱼缸一般。这些容器之中，倒满了液体。而液体里面所浸泡的，竟然是一对对人类的眼珠。
从刘出洋的位置看去，只见近千双眼睛，分布于近千个展台之上，悬浮于近千个水晶容器中间。它们都被精心摆放，瞳孔的方向，正好对着这入口下面的高台之处。远远看去，竟像是近千双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瞅着你一般。被这一千对毫无生气的眼珠，死死盯着，哪怕周围亮如白昼，也足以让人脊背生寒、毛骨悚然。
“这里……就是你放收藏品的地方吗？”刘出洋握紧着手，不禁喃喃出声。眼前的景象，太过让他震撼了，震撼得让他发怒，让他悲伤，让他说不出地……烦闷！
这将近一千双眼睛，有大人的、有孩童的，有男人的，可大多数，还是女子的。它们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人类，或是父亲，或是母亲，或是女儿，或是儿子。它们原本，都有血有肉，都懂哭会笑，都有自己的人生。可如今，却只能当作冰冷的收藏品，被放在特制的液体当中，置于地下。
周刚为魔虫所寄，已不算做人类，暂且不提。可国都无数职业者，无数能力出众之辈，怎会被暗中捕杀了一千多人，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说到底，这些不过是奴隶和贫苦之人罢了。
帝都外围，光是奴隶，就有几十万之众。与之相比，死的这一千多人，不过也是极小的一个数字而已。若是能成功保护住夜羽的天才职业者，或是抓住为害百年的幻术师，那些高层贵族，定是还会欣喜若狂，认为大赚了一笔。
又是阵哭泣声传来，刘出洋猛地从愤怒和深思中惊醒。他向一旁看去，只见高台下面的角落之中，竟然有一个黑影。
他急忙走下高台，向黑影走去。那黑影大概听到了脚步之声，哭泣立时停止，身体也蜷成一团，不停颤抖、哆嗦。
刘出洋走到近前，一股骚臭之味，涌入鼻端。面前的这个黑影，竟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她脖子上面，箍着一个铁环，用金属锁链，钉入地下，牢牢锁在此处。身上衣衫破旧，肮脏不堪，可从其样式上来看，原本却应是一件极为华丽的礼服。
“你是……”看她的身形，刘出洋竟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
听到刘出洋的声音，这黑影却是猛地转过身来，脸部冲着他。上面的表情，好似惊喜，却又有些羞愧和恐惧，复杂至极。
“是……是出洋大哥！”她伸出两只布满伤痕和泥土的手掌，摸索着向刘出洋的方向探来。
“你……”刘出洋一愣，这人果然是他的熟识之人。只是她此时，样貌极为凄惨，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上和脸上，尽是伤疤、血痂。她的双眼之处，此时亦是被掏出了眼珠，余下两个空洞洞的血窟。
由于没有及时治疗，甚至已是化脓感染，散发着腥臭气味。不知名的细小虫子，在烂肉上钻进钻出，让她痛痒难耐。或许是方才哭过的原因，两条红黄交杂的混浊液体，挂在了眼眶下方。在满脸的灰尘中，冲出了两条细线。
“你是……孙倩？”刘出洋吃惊地叫道，他没想到原本那个爱笑的娇小姑娘，此时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大概是觉得眼窝处，又痛又痒，伸手想要抓挠，可比划了几下，又哆嗦着放了下来。
“别动！”刘出洋取出匕首，轻轻剜下她眼眶上的烂肉。她咬牙坚持，可面部表情，却有些解脱之意。比之痛痒之感，还不如一刀剜去。刘出洋又取出药剂，为她倒上。清澈的药水，冲出了血污、脓液和灰尘，让她舒服了一些。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刘出洋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
果然，孙倩不听则罢，一听之下。立刻激动起来，“都是周刚！都是他！”她抓到刘出洋为她倾倒药剂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叫道，“他口口声声说爱我，最喜欢我的眼睛。却没有想到，目的竟然是把我的眼睛剜下，当他的收藏品。他还折磨我，在我的眼睛里面，种植虫卵，让我又痛又痒！我每次痒得难受，抓挠之下，都会血肉模糊，痛得要死！现在，想挠又不敢挠。有的时候，我真想将我的眼睛，连同整张脸、整个脑袋都挠个稀烂！”
“我本想着，一死了之！可不知为什么，我好像总能看到，他被人杀死的景象。所以我强忍痛苦，活了下来，就是为了等到他，被人杀死的那一天！”
她抓着刘出洋手臂的十只手指，又尖又细，形如枯槁。甚至她的两只手臂，都细得如同麻秆一般。她说话的声音，尖细嘶哑，充满恶毒的语言，仿若诅咒。再加上她恐怖的脸庞、肮脏的衣衫。此时的她，当真活脱脱的，从一个爱说爱笑的大眼睛女孩，硬生生变成了一个巫婆。
“冷静一些！”刘出洋打断她歇斯底里的吼叫，“我带你出去！”他说道。
“对！对！”孙倩一下子醒悟过来，她哆嗦着身体说道，“我们快走……快走……”她方才那个复杂的表情，其中惊喜是遇到了刘出洋，羞愧是因在那天宴会上对刘出洋所说的话，至于恐惧，那便是她也明白，这个地方一旦为外人发现，救她出去也还罢了，若是她没成功出去，那等待她的，定是死路一条。
可就在此时，头顶上方，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假山处的暗山，再一次……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