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 不眠之夜
寇准稍有犹豫，淡淡一笑，道：“臣复议。”
赵恒岂能不知王旦何意，他颇有深意地点头，捻须道：“如此甚好，明日着枢府选兵。”
王璇心里真是打破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暗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千算万算没算到二伯算计，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禁军给看住了。
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再说别的，毕竟是他提出来的，不得不低下头说道：“臣谢陛下天恩。”
在退出来后，王璇跟着他们三人出宫，寇准关切地问道：“贤侄，来之前那边审的怎样了？”
此时，已不是在朝堂办公，说起话来轻松随意许多。
王璇边走边回道：“回世叔话，行刺是小，契丹急匆匆抛出隐藏的大鱼，显然对机速司甚是忌惮，恐怕他们对北面机速局也会有类似行动。应是想要造成机速司混乱，隐藏他们的目的，小侄可以断言，契丹大军两月之内必有所动。小侄还想借此机会整肃机速司，不知两府相公意下如何？”
寇准看了眼面如止水的王旦，对着毕士安笑道：“看来契丹果真要来一遭了。”
王旦却在一旁，淡淡地说道：“机速司也应该整肃，仓促创立，良莠不分。”
毕士安颇有深意地看了眼王璇，道：“贤侄所言极是，想必几日内必有说法，还是先去清剿内患为重。”
“是。”有三位大佬认可，其它执政压根闹腾不起来，王璇也能够伸开手脚，按照自己的思路干上一场。
出了东华门，寇准、毕士安先告辞而去，王璇却要陪着王旦向南去，两人骑着马，家仆在后面跟随，王旦悠悠地说道：“五哥，今后要小心一点，你在契丹也是挂上号的人物，稳稳心神。”
自己很明显的小心思，又岂能瞒过王旦，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伯父大人说的是，不过时下内外交困，小侄不能不搏一搏。”
王旦又岂能信侄子的鬼话，但他还是认同内外交困，不免忧虑地说道：“河北生民又要遭遇涂炭了。”
王璇深以为然，有些沉闷地道：“没办法，谁让蓟州丢失，任由契丹人猖獗。”
王旦默然之际，王璇又笑道：“反正这仗也打不太久了，契丹马队再厉害，只要各处大城储备几个月的粮草，到时候百姓进城避难就好。”
想法不错，却谈何容易，王旦对契丹还真没有太大信心，他摇了摇头，又说道：“快到机速司了，日后在大内，要少动心思，不要妄作聪明。”
王璇尴尬地点了点头，也很后悔在赵恒面前的小聪明，王旦虽算计他，却也是一片好心，最少能避免赵恒的猜疑，要是机速司真有独立武装，御史台铁定会整天盯着。
王璇在别过王旦之后，直接回到机速司衙门，刘进兴匆匆迎了上来，喜道：“大人，张文通正在招供，竟然有一处契丹探子的据点，下官见大人进宫，擅自做主派人请开封府出动缉捕使臣，还望大人赎罪。”
“公事何罪之有，一夜之间千变万化，要事事禀报，那还要咱们机速司干嘛！”王璇知此时不能相互埋怨，刘进做的无可厚非，事情紧急不得不权宜行事。
刘进松了口气，正要说话之际，却听大门口一阵马嘶声，郦秋快步入内，王璇立即一阵紧张，转身问道：“怎么样了？”
郦秋神情有些沮丧，摇了摇头，道：“大人，下官去的时候，没有找到人，由于人手不够，也不可能细细搜查。”
王璇沉默地点了点头，在月色的掩饰下，谁也没有发觉他的神色松了下来，转而自言自语道：“皇城司、开封府的使臣也出动了。”
“大人，是不是进去看看录事的记录。”刘进小心翼翼地问道，如今缉拿契丹探子，已不是机速司的事情了。
“嗯。”王璇再也不说什么，快步向审讯处走去。
在厅子内，他细细查看记录，倒是吸了口凉气，从这些边缘性的信息中，立即判断出一些异样，道：“没想到咱们大肆刺探他们情报，人家对咱们也是组织严密，竟发展到衙门内部官员，可惜没有名单证据。”
“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郦秋狠狠地骂了一句。
王璇瞥了郦秋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来我往，不分彼此，也是人家的本事，既然连咱们机速司被渗透，其他官署自不能幸免。或许真是机遇，机速司趁机整治一下。”
郦秋和刘进一怔，双双直视王璇。
“官家和都堂几位相公已同意，机速司整肃，等到时候，我自会与大家商议。”王璇似乎有无限的心事，淡淡地说道：“除了张文通，希望不会再有别人。”
“张文通俸禄不高又很奢靡，好去瓦肆游乐，自会被别人拿住把柄。”郦秋很鄙视的口气，却也很无奈。
王璇无奈地一笑，郦秋说的不错，如今官俸微薄，他拿着从五品职事官的俸禄，每月乱七八糟的折钱，才堪堪三十贯而已。如郦秋、刘进这些从七品官员，每月勉强二十贯，相当的清贫。
后世所称赞的大宋厚禄，此时还是镜中花、水中月，每年几千万贯的税赋收入，单单河北、河西用兵就去了大半，不要再说百官俸禄、治河赈灾的开销了。
“看样子赵恒与契丹匆匆和解，财政窘迫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啊！”王璇叹了口气，不要想百官俸禄微薄，单单那年的威虏军之战，虽是一场大胜仗，但十几万大军的耗费，却到达数百万贯的骇人程度。
换句话说，赵恒不是不想收复蓟北十三州，实在是缺钱啊！大臣们之所以犹豫不决、信心不足，除了契丹几十万马军之外，最要命的还是钱，实在没办法。
想想头疼，他对迫在眉睫的战争信心，也打了几分折扣，当初从引法入手增加财税，不光是为了改变历史进程，很大的原因还在于敛财，没有钱，你说的再动听也白搭。
想到每次战役巨大开支，原本的想法，有了某种程度的松动，应该说增添了理性因素。
“已经三更天了，咱们稍作休息，明天恐怕更紧张。”王璇压住了对战争的摇摆念头，思绪又回到了刺杀案上，心中却来越有一丝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