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璇玑子
天已经破晓，王璇在机速司勉强休息一个时辰，洗漱之后，看了经一夜审讯整理出的卷宗，并未发现新奇的东西，都是小鱼小虾而已。
开封府和皇城司的缉捕使臣、暗探几乎全部出动，京城各门也增添了禁军将士，对出城人众严加盘查，闹腾的鸡飞狗跳。
开封城大街小巷，渐渐传开王璇遇刺的小道消息，一时间代替了对寇准的议论。
王璇在整整一个上午里，见过开封府、皇城司派过来的官员，却一点头绪没有。
午后，他稍事休息，与郦秋带着两名机速司使臣出来，由于朝廷还没有拟旨，禁军护卫兵马是不可能调动，只能暂调行人司吏员。
他们骑马一路来到了洞元观，在道观正门下了马，立即对门房苍头，说道：“请通禀云浮道长，直秘阁王璇求见。”
老苍头眯着眼睛看了看王璇，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官害怕，说道：“官人稍后，老汉就去禀报。”
郦秋有些沉不住气了，女修士的道观，把门的都是老汉，但这些人却不能进入内院，只能进门后给镇守的外门女道士禀报，再由女道士入内禀报。
耽搁时间很长，他忍不住道：“大人，你也太客气了。”
王璇摇了摇头，低声道：“机速司成立不久，切不可过多留任口实。”
郦秋一怔，立即明白王璇的忧虑，机速司成立时间不长，虽是对外情报，但京城内无论是皇城司是刑部、开封府，都对机速司存有一些心思，生怕瓜分了他们的既得利益，这次王璇遇刺，他们派出仅是少部分力量，还不如禁军出力多。
如果，贸然闯入道观，一时倒是爽了，恐怕日后会有人抓住把柄发难，御史台也会抓小尾巴。
“大人说的是，下官莽撞了。”郦秋很诚恳地道歉。
王璇摇头笑道：“做事适可而止，有礼有度而已。”
郦秋点了点头，对王璇的意思心领神会，不再言语静候。
不多时，老苍头才出来，恭敬地说道：“大人，请大人入内门，自有道长迎候。”
王璇等人进了道观门后，就看到迎接他们的中年道姑，稍作问候后，道姑说道：“大人，道观是方外人清修之地，公门中人进入多有不便，云浮师叔请王大人入知客堂。”
郦秋很不满意，但当着王璇，又不便发火。再说，云浮道人在汴京的佛道界很有影响，可不是寻常出家人。
据说，此女出身于五季高官嫡系家族，在做小娘子的时候，就入了道观。
几十年的修行，对道学的见解曾折服过不少出名道长，真正让云浮道长名声鹊起，是在十年前，她与大相国寺六位高僧辩论，把六位高僧辩驳的无言以对，权贵世家外命妇无不争相结交，不是谁都能得罪起的。
王璇却微微一笑，很淡然地说道：“那就请道长引路。”
“大人。”郦秋想要说话，昨夜发生了刺杀，他不能让王璇没有防护去陌生之处，更何况这里还存在最可疑的人。
王璇回首轻轻摇头，道：“你们去喝杯茶，休息一下。”
当王璇去后，郦秋沉吟片刻，带着两名使臣退了出来，立即吩咐一人去知会刘进和蓝千时，尽管机速司无兵，但也有使臣，能够用一时之急，他可不敢把王璇一个人抛下。
王璇终于见到了云浮道长，这位六十余岁的女道人，生的慈眉善目，面色红润，一看年轻时就是一位绝代铅华，一身简朴的青色道袍，手执拂尘。盘腿端坐在云床蒲团上。
“下官见过道长。”面对声名显著的云浮道人，王璇可不敢怠慢，虽说他有馆职在身，身份清要，但在云浮道人这等道门高人面前，还显得不够份量，长长作揖，举止恭敬。
“直阁过谦了，贫道可受不起直阁大礼，请坐。”云浮道人嘴上说，但身子却没有动，完全生受了王璇的大礼，作揖也是分几个等级的，王璇用的竟是平时拜见宰相的等级。
虽然，她端坐不动，嘴上却不得不客气几分。
王璇直起身来，又拱了拱手，才慢慢坐下。
“不知直阁前来有何贵干？”云浮道人气定神闲。
王璇很恭敬地说道：“道长，下官来此的确有一件重要事情，还望道长能行个方便？”
“难不成直阁是来看望玉真子的？”云浮道人终于看了王璇一眼，神色依旧，波澜不起。
玉真子？王璇嘴角一抽，玉真子是景影的道号，这些日子随着时局的紧张，他几乎没有去想景影，要不是发生刺杀，王旦又提起婚事，他几乎把三年之约忘了。
不过，心中却是惭愧，他是第一次来洞元观，本来世风并不森严，士人与佛道之间的交往很平常，他完全可以借着讨教道义的名头，前来看一眼从未见过的未婚妻，但他却一次也没有想到，反而因别人来到洞元观。
“下官这次来，是要找璇玑子道长，不知道长能否行个方便？”王璇可以确定，萧无笙十有八九不在洞元观，甚至已经离开开封，但他还是认为即便找不到，也要打探一下洞元观，能够利用道观作掩护，里面肯定还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原来直阁在找璇玑子，清心，去把璇玑子传来。”云浮道人口气平淡，似乎不在意王璇的目的。
王璇却吃惊不小，万万没有想到，萧无笙竟还在道观，简直就是有恃无恐，难道自己判断错了，萧无笙相约与刺杀并不关联，仅仅是一次巧合。
云浮道人又道：“直阁，昨夜机速司有人前来搜寻，贫道给挡了下来，只因璇玑子今天上午才刚刚回来。”
王璇尴尬一笑，看来自己和萧无笙的事情，云浮道人是知道的，既然云浮道人知道，那景影恐怕也会略知一二。
尴尬之极，也不知怎样说话，却见萧无笙飘然入内，似乎没有看到王璇一样，先对云浮道人稽首，道：“见过师尊。”
云浮道人从云床上下来，淡淡地说道：“璇玑子已来，大人请自便，贫道告退。说罢，向王璇稍稍稽首，飘然而去。
在目送云浮道人出去后，王璇站在萧无笙对面，细细打量着这个神秘的女子。
一时间心中很乱，不能完全确定萧无笙真正身份，良久，才说道：“是叫你萧无笙还是璇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