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檐下

天气和煦无云，晴空湛蓝。微风吹起，他闻到青草和土地的浓郁芳香。他真的得感谢狼吼，感谢他之前在穆宫隐的会议上帮自己说话，才让穆宫隐大人点头同意了鬼攸的提议：将断掌部落和奇狼部落暂时合并，成为联盟部落，共同对抗叛军敌人。

现在，他已经带领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断掌部落的部下来到了奇狼部落的营地中，狼吼还非常好心地给他们特别分化出了一块专门给他们提供的营地供他们日常起居。其实鬼攸觉得没必要分得这么清，他也不知道这是该感谢狼吼还是该拒绝好了。不过比起牙狐，狼吼已经好上太多，如果当初他的联盟部落是牙狐的霜雪部落的话，鬼攸可以肯定自己的部落不会得到这种待遇——这就是狼吼为人处事的观念，他认为所有的亚魔都是平等的。不过鬼攸倒是不知道他的这个观念是否还能再引申上一层——比如说，所有的生物都是平等的？包括人类和亚魔？鬼攸自然认为所有的生物都是平等的，但是人类恐怕不会这么想，而且狼吼在人类手下做事的时间也比他还要长，说不定狼吼的观念早就已经和人类同化了。

鬼攸不想承认自己能够理解那些叛军的想法，但是他确实知道寒鸦他们现在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他们想要起义的理由——在人类掌控下的亚魔，多多少少都对人类抱有一些不满的情绪，而寒鸦这批人可以说是亚魔中最激进的，他们没能学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不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组织起来发动了反叛，这才有了如今的义军叛军。

不过想必，现在叛军的情况也比他的断掌部落好不了多少——甚至情况比他还要艰难。起码鬼攸还能找到自己的联盟部落，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部落和寒鸦的叛军联合。尤其是在牙狐他们上次在城市中抓到了一名落单的叛军成员之后，他们现在的情况肯定要更加糟糕了。在牙狐的威刑肃物之下，那名叛军成员不得不说出了他已知的所有信息，包括叛军总部基地所在的地方——据他所说，那是一座废弃的公园，叛军的老巢就在那里。这些信息都是后来狼吼告诉鬼攸的的，否则按照他现在在亚魔中的地位，要打听到这些事情真的是非常困难。

不过牙狐倒是很聪明，他没有率领自己的军队去围攻叛军基地，而是借了狼吼的兵力去那里一探究竟。结果他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公园里早就已经空无一人——要么是他们抓获的那个叛军成员在撒谎，要么是那些叛军转移了阵地。后来根据他们聚在一起时的分析，鬼攸得出结论是寒鸦抛弃了这些留守在城中的亚魔，带着自己剩下的部队转移到了一个新的基地中去。然而即便如此，牙狐还是以隐瞒不报的罪行为由将那个亚魔给处死了——用牙狐自己的说法，这是因为那个亚魔本身就是叛军的一员，总是要死的，这只不过是给他找了一个死得其所的理由罢了。鬼攸真的佩服牙狐的脸皮能够厚到如此地步，还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经过这次事件，他们依然得到了很多有用的线索：比如说，寒鸦在这座城市中依然留下了很多他叛军的成员。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或许是寒鸦害怕了，或许是寒鸦一开始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总之寒鸦选择了抛弃这些城中的叛军士兵，带领他的大部队逃跑了。而这样一来，就引起了他自己叛军内部的矛盾。因为鬼攸根据以往几次叛军出动的经验来看，叛军的行动规则和他们亚魔部落一样，都是以五人为一组行动，而他们抓住这个落单的亚魔的时候，他只有孤身一个人，身边一个陪同的亚魔都没有。因此鬼攸他们只能判断他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他可能是寒鸦留在这座城市中看守某个岗位的，但是因为不满寒鸦抛弃他们自己逃跑，所以拒绝执行寒鸦的命令，一个人擅自离岗，这才被他们给抓到了。

通过这一层猜测，鬼攸、狼吼和牙狐三人一致得出了结论：现在在寒鸦领导的义军队伍中，已经出现了很多反对寒鸦领导的成员。如果他们能顺着这层关系挖掘下去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能够被他们利用打探敌军内情的士兵。在叛军的内部，存在着比他们想象中数量要更多的对寒鸦心存不满的士兵，如果他们能够加以利用的话，真的能够成为一个突破口。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城中尽量找出一些更多的被命令留守的叛军士兵，试图与他们解除，先『摸』清楚他们是否对寒鸦怀有不满，然后尽可能地说服他们成为他们这一边的间谍去监视寒鸦部队的动向。

鬼攸想起了之前的安震。他也曾经是自己断掌部落的成员，也是最早一批加入到寒鸦的叛军队伍中的人之一。当时他在逃亡的时候和安震撞上，安震在自己的面前明显表『露』出了对寒鸦的不满和不屑。鬼攸觉得安震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原本他都已经尝试去派人找到安震的踪迹了，却想到之前自己已经给安震下了一个套：安震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有很多其他的叛军成员都在场，他们之中或许也有对寒鸦不满的人，但是肯定也有对寒鸦的领导忠心耿耿的士兵。安震在那些人的面前表现出了对寒鸦的不屑，那些人一定会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寒鸦。而鬼攸了解寒鸦，了解他那睚眦必报的小心肠。寒鸦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部队中出现这种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所以一定早就已经想办法将安震除掉了——之前他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对安震设套。不过这样一来，他现在反而断绝了自己的后路，让他无法通过安震这一条路打听到寒鸦内部的线索。

而且他现在发现，自己还忽略了一点：那些对寒鸦领导不满的亚魔，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站到自己这一边。他们会加入叛军的队伍，证明他们的思想观念和寒鸦是相同的，只不过他们不满寒鸦只是因为对他的领导方式感到不满，可是他们行动的大方向还是一致的——思路清楚的人，不一定会就这样听信他和牙狐的话再次倒戈到他们这边，因为和寒鸦不同，那些叛军士兵与他们是真的不共戴天，首先他们选择的道路就完全相反，一方为人类做事，一方想要推翻人类的统治，除非和寒鸦有私仇，而且意志并不是怎么坚定的亚魔，否则基本上不会有叛军成员会帮助他们。在这件事上，鬼攸没有再抱有太大信心。不过他没有将自己的这个想法说出来，去提醒牙狐不要轻易这么做。他突然想看看牙狐失算后灰溜溜的样子是怎样的。

这天天气晴朗，鬼攸在奇狼部落中和狼吼商讨着最近的情况，以及商量接下来的对策。虽然这里美名其曰是鬼攸和狼吼共治，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寄人屋檐下的耻辱。这片地方的亚魔虽然还都是断掌部落的，但是其实他们已经彻底被奇狼部落给吞并掉了，因为人数差实在太过庞大，他部落的士兵们在这里根本都抬不起头来——狼吼本人姑且不论，那些奇狼部落的亚魔看待他们的眼神鬼攸看得可是真真的。他们用如同看丧家之犬一般的眼神看待鬼攸和他带来的这些为数不多的断掌士兵。光是被这样的目光打量，鬼攸就已经够难受的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因为他生而就是侏儒，自小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早就已经习惯；但是他不愿意自己的部下也遭受和他相同的待遇。他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惨的事情在别人的身上再次重演。

但是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他和狼吼联盟，而他们的人数有压倒『性』的优势，鬼攸自然不敢说太多话。即便心存不满，也必须忍声吞气——寒鸦正是因为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发动起义，而这也将成为将来导致他自取灭亡的原因。

“现在的情况大体就是这样了，”他对狼吼说道，“我觉得我们不能寄望于通过那些不满寒鸦的叛徒来打探到叛军内部的情况，还是应该由我们自己来行动。”

“先让牙狐试一阵子吧。”狼吼『摸』着下巴说，“先看看他那边的情况如何，我们静观其变。”

“好了，不说这个了，”鬼攸坐在椅子上，笑了起来，“狼吼啊，这次真的是多亏你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断掌部落该何去何从。”

“哪里哪里，应该的，”狼吼十分客气，“同样都是亚魔，这点帮助理所应当。”

在几个星期前，鬼攸就已经带领着部落里剩下的士兵迁到了奇狼部落中。但是相关事宜还是准备了很久，所以等正式安顿下来，已经到了现在的十月中旬。让鬼攸欣慰的是，狼吼很容易就同意了让他继续对原部落成员进行自治管理。

原本鬼攸还想和狼吼再讨论一会儿，但是一名亚魔走到了狼吼的身旁，和他悄声地说了些什么。狼吼严肃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鬼攸说道：“又抓住了一名叛军成员。他自称原来是断掌部落的，而且是专门来找我们谈判的。鬼攸，把这个人移交给你处理怎么样？毕竟他原来就是你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