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整饬家风
王玚正在屋子里怒喝刘大, 并叫人拖他下去。
忽然从外头匆匆进来一个媳妇,走到王玚面前儿悄声恭敬说道:“大爷,角门上的小子来报, 说是太太快回来了, 我见这边您还没完事, 特来问一声, 是就叫太太也过来, 还是着人拦一拦?”
王玚吁了一口气,强忍着怒意道:“这些腌臜事很不必叫太太知道,仔细污了太太的眼睛!你寻两个丫头婆子过去, 找点什么事情叫太太停一停, 我这里就完。”
那媳妇答应着去了。
这边王玚更是不愿意多费口舌, 也不管刘大在下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惨声求饶, 转而呵斥两边摁着他的家丁:“等甚么?还不拖他下去!就从后门走, 不要叫太太见到这只赖狗!”
家丁听见这话,知道王玚是铁了心要处置他, 还有什么不好下手,怕得罪管家的?
刘大一个近半百年纪的老头子, 哪里比得上青壮家丁的力气, 连挣也来不及挣几下, 就让两边的小子们,打散了头发, 架住了胳膊, 两条腿搭在地上, 往外头拖出去。
他还待要再惨嚎几声,以图引过牛夫人来,那边王玚就沉声开口:“旁边的站着是做什么吃的?放着他嚎叫,给我堵上嘴!”
话音一落,便有空着手的小子上前,压住他不断扑腾的腿,脱了一只臭袜子下来,粗暴塞进嘴里。
拖着刘大的一群人渐渐走远了,正房里又静下来,四周的下人噤若寒蝉,屋内屋外几十个,连一声咳痰也不闻。
王玚是让这刁奴气狠了,又怕去的人拖牛夫人不住,便不再训话,只是摆手让屋内诸人都下去。
自己却转到屏风后头,叫过鸢尾、绿萝来:“太太从外头过来了,你们跟我去迎一迎。”
鸢尾、绿萝齐声应是。
王玚带着几个大丫头穿过正房东跨院前的小花园,往相公们住的院子那边行去。
才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候,便看见假山拐角过去一点隐隐约约的有两团明角灯的光亮。
绿萝笑道:“这一定是跟着太太的嫂子们打的灯了。”
王玚没说话,只是紧着往前赶了两步,看清楚了迎面而来的一群人中,被簇拥在正中的正是扶着翠玉的牛夫人。这才展颜,又高声叫道:“太太!”
前边儿的人一阵骚动,只听得翠玉紧接着回道:“可是大爷过来了?”
王玚笑着往前过去,“正是。”
说话间,两边便转过弯来遇上了,王玚抢上前去给牛夫人行礼。
牛夫人忙叫人扶起他,又笑道:“不过离了一会子,就这么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找,你多大了还这么粘着你娘,也不怕外人知道了笑话。”
王玚明白牛夫人不过是嘴上说说,实际心里还是很得意独子跟她亲近的,便也笑道:“儿子孝顺,难道还有人说闲话不成?”
说着,便上前来扶住牛夫人另一边手臂,“太太怎这般晚了还去看工程,该叫工匠们等一晚上,明儿天亮了再过去看的。”
牛夫人拍拍他的手臂,“今日去看了,若是有什么不妥,还能让他们早起改了。要是拖到明日,少不得还要再费一日晨光,来来往往的净是些小丫头子,不方便。”
她边走边又说道:“你知道体谅我,还不如早些把媳妇定了。等两年就把小定完了,到你及冠或者再大两岁也好,就把媳妇娶进门,那我才是轻省呢!”
王玚王顾左右而言他,“儿子还小,不急这个。太太,您中午也有了酒了,晚间可还要吃?或者多少吃点清淡的也好。”
牛夫人嗔道:“你这孩子,跟你说正事儿,你又胡混过去。
说正经的,我早已经替你相看过一个,人物根基、家世门第配你都相宜的。
虽然年岁还小些,所以不急着筹办婚礼,但也可以早定下来。而且那孩子看着就好,人品相貌自是没的说,过两年就不说是那什么倾国之貌,我看比飞燕西施也不差什么,便是才情也有的,结了婚跟你更是琴瑟相合……”
她愈说愈高兴,连双眼都熠熠地发出光来,仿佛已经见到王玚大婚之后跟妻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情形来。
王玚却是走神了,他自觉听着牛夫人是在形容京城里不知哪家的贵女,但心里还是不可遏制地把这些话套到黛玉身上去。
不免想着若是能与黛玉成婚,那该是怎样一副情景,自己又会高兴成什么模样,想了一会子,才唾弃自己无耻,黛玉才多大,便肖想起人家来了,
转而又想起当年宝玉也是,不觉又心安理得起来,自觉并不愿意跟什么贵女定亲,若是黛玉倒可以先定下来。
回过神来,还听得牛夫人口沫横飞地叙说那女孩子是如何的好,他却不愿听下去了,便打岔道:“太太,古人多说成家立业,儿子却是愿先立业再成家,不说有了功名事业能自个儿就有底气,人家女方也放心。再说了,女孩子比我还小些,现在也多在家里陪父母几年,不好么?”
牛夫人说了半晌,叫他一句话噎了个倒仰,气得拍了他一下子:“你倒是心大,算了,便不管你,你看等你立了业,还有几个好姑娘等你,早叫人家抢着定下了。”
说毕,也不再说话,自己甩开他的手,气嘟嘟扶着翠玉径自去了。
心内却是在遗憾未能说通,若是王玚同意了,自己也好说出黛玉的名字,前几日看着两人也挺相配。
若是说通了,两人到时只做不知道,多见一见,日后也更相和睦。自己也算是对得起贾敏一番嘱托。
王玚无奈在后头喊了几声,都不见牛夫人回头,只好自己在后头慢慢走。
鸢尾心内一动,扶了扶头上的一支鎏金簪子,笑问道:“大爷不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子么?”
王玚看了她一眼,却是抬腿就往前走。
鸢尾愣在当地,顿了一下才追上去。
王玚听见她过来了,过了一会子,才突兀说道:“什么年纪大的年纪小的,我都不喜欢。我要喜欢,必定只有未来妻子一个。”
鸢尾脸上讪讪的,陪笑道:“大爷说笑了,高门大户大家子的,谁家还没有三房四妾的呢。便是老爷,不也有几个姨娘。”
王玚冷冷道:“我这里就没有。收起你的小心思,别打歪了主意。”
鸢尾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嗫嗫说道:“大爷说的什么,小的不明白。”
王玚头也不回,看也不看她一眼,“还有,老爷如何是你一个丫头能非议的?谁教你的规矩妄议主子的是非!”
鸢尾听着这话不像,忙跪下请罪,王玚这才停下,“你是跟着我从小到大的,也是我身边得用的人,之前我还警告众人,管紧了嘴巴,莫要闲磕牙,传些闲言碎语出来。
如今我自己身边的人倒是不谨慎,让我自己打脸,你自己撞上来,就别怪我拿你做个筏子。
既然你自己知道有罪,那也不好不罚,念在你初犯,就在这儿跪一炷香时辰,也是警告诸人的意思。”
说着便叫蝶豆和蒲桃看着时辰,也不听鸢尾哭着谢恩,自己就带着绿萝往正房过去。
正房中,王子腾刚回来,正和牛夫人在炕上相对盘膝而坐,执壶沏茶来喝。
王玚进来了,先是笑着给二人行过礼,才挨着牛夫人在炕沿儿上坐了,“好太太,今日是在是腿酸,不想坐那冷冰冰硬邦邦的交椅,容儿子在炕上坐一坐。”
牛夫人原本还想问王玚为何来的如此迟,此时听了这话,便只顾着心疼道:“腿还不舒坦?等晚上再叫鸢尾她们给你捶捶腿。”
却没听见鸢尾答应,不由得奇道:“鸢尾呢?怎么不来回句话?”
王玚轻描淡写道:“她方才口无遮拦,说得不像,我罚她跪一会子。”
牛夫人点头,“你平常不体罚下人,如今罚了她,必定是她有什么不好。”
说了一句,就换过话头,问道:“我听说,你今日早些时候发了好大一通火儿,还把刘大发作了一顿,我方才在花园里头,那几个人是你吩咐过来拦我的罢?”
王玚笑道:“太太看出来了?”
牛夫人嗔道:“你当你娘是傻的?那些事又不紧急,就不能等我回去了在回话的?偏要赶着到路上过来。”
王玚先拍了几句马屁,才又接着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说完,牛夫人还不待如何反应,王子腾先气得虎目圆瞪,怒斥道:“好刁奴!我竟不知道还有如此荒唐的事!”
他武将出身,这几年虽然不亲自操练军士了,但养成的火爆脾气遇到急事时,还是压他不住。
王子腾连声问道:“可处置了他?是怎样罚的?事情可有转圜余地?杨先生现今又住在哪里?”
王玚回道:“父亲还是这样心急,您放心,我今日叫人把刘大关在马棚里冻他一夜。
等明日父亲休沐,叫齐了各院子大小管事,有头脸的下人,就在外头院子里当着众人罚他三十军棍,父亲再出面申饬家人。
我到底年轻,看着这些奴才们面儿上服我,心里还是不服气。若是父亲出面,明日再揪几个素日有头脸但是惫懒的来,权做是典型儿,狠罚一顿,也找几个老实做事的来,重赏下去,如此恩威并施,不怕他们不服。
杀杀他们的威风,也给从扬州新买来的下人立个规矩,省的这些人又闹妖。”
王子腾点头,又蹙眉说道:“平日这些下人处事如何,我却不清楚,还要拜托夫人点几个人来。”
牛夫人早在王玚说时,就点头不已,听见王子腾这样说,便忙道:“这个好说,各人如何我都有数儿。”
又叹道:“早该如此,原来我刚嫁来的时候,这些管事、媳妇的仗着自己伺候过老主子,就不把年轻的主子放在眼里。
我过了多少年,跟他们打了多少回擂台才好些,原先在京里的时候,顾及着面子,看着各家各户的外头的脸面,都不好怎样,如今可是整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