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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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秋视线一瞬都不舍得从杞梓身上离开，她拉着杞梓的手让他坐在身边，小心翼翼地、又带着紧张与试探，道：“长安，你能和妈妈说说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杞梓点头，任由向秋拉着手，不着痕迹地往她的身体里传送灵气，知道现在向秋身体不好，杞梓只含糊地回答了下：“堂哥说带我去露营，上山的时候走散了，突然暴雨发生了泥石流，我就掉下了山。”
“是不是你堂哥……”向秋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顿了顿，问：“他为什么会和你走散？”
大儿子从小冷淡，很少与朋友玩耍，除了小儿子之外几乎难于同龄人说几句话，和亲戚朋友家的其他孩子关系也很冷淡，所以当初侄子说要带儿子出去时，她虽然有些担忧，却也希望儿子能够多与同龄人相处，并且叮嘱过侄子一定好好照顾儿子，他满口答应，却没想到出了这样大的事。
想到这里，向秋抓紧了杞梓的手。
“堂哥故意将我带到山上的。”想到当时的情形，杞梓却没什么感觉，那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是险象环生，可对于已经恢复了修士记忆的他来说就如同从台阶往下一跳，简单安全得很，只是杞昆峰的恶意他却不能忽视：“他一定要带我去看阳坡峰的风景，我并不想去，可他与他的朋友却一定要拉着我过去，可走了几步他们就不见了人影，然后就发生了泥石流。”
杞梓说得云淡风轻，向秋心里的恨意却翻涌不止，阳丰坡的高度她很清楚，当初杞昆峰说要与大儿子一起出去时或许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杞鸿才一家是想要他们一家人的命！
想到这里，向秋胸口也疼得发慌，然而不过一瞬，她就觉得有股清凉温和的气息从胸口拂过，心底升起的郁气渐被抚平。
对上杞梓担忧的视线，向秋深吸了口气，扯起嘴角笑了笑，她不希望儿子刚回来就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转了话题道：“你从哪里跌下去的，受伤了吗？”
“阳丰坡山——腰上。”杞梓到嘴边的话改了口，笑道：“您看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不就知道不高吗？不然我怎么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向秋却红了眼圈，她抓着杞梓的手微微颤抖，啜泣道：“你吓坏妈妈了，他们都说你是从阳丰坡的山顶摔下去的，所有人都说你……你……幸好没事。”
想到当时的情景，杞梓也觉得有些奇怪，等过几天再去阳丰坡看看才能确定当时的情况，他按下疑惑，笑眯眯地说起了其他话题安抚向秋，让她放下了心。
向秋身体亏损严重，在杞梓的特意安抚下，渐渐觉得疲惫睡了过去。
等到她睡着，杞梓走出房间关上了门，问：“赵姨，我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聿……”赵阿姨叹了口气，神色担忧：“先生不准夫人担心也没让我知道太多，我也只知道小聿现在还被关在看守所里，杞鸿才那个天杀……拿着这件事要挟先生，让先生退下了董事长的位置，可退位了他也不放过先生，撺掇其他董事想把先生赶出公司，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这公司可是先生辛辛苦苦经营成这样的！”
大概是杞梓安静倾听的模样让人心安，赵姨即使觉得不太应该，也还是对他多说了些话，“要我说呀，这事情就和中邪了似的，自从你出事之后，整个家里就没好过，先生夫人都不太相信这些事情，但是赵姨从小在村里长大，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按照正常说法能说通的，先生也有些人脉，你或许可以与他好好……”
一道咳嗽声传来。
“先生！”赵姨一惊，转头就看到了杞鸿博，说到一半的话连忙咽了下去。
“爸！”
杞梓惊喜地叫了一声，然而视线刚在杞鸿博脸上转了一圈，高兴的神色便淡了下来，语气带着一丝凝重：“您刚刚去见了谁？”
杞鸿博刚还在奇怪于大儿子外放的情绪，听到他的问话后，眼底的惊疑不由停顿一瞬，想起了刚刚的事情。
他来医院之前确实与别人见了一面，只是才坐下不到十几分钟，正事都没有谈起就接到了家里阿姨的电话，告诉他杞梓回来了，恰时对面的人也露出笃定又得意的笑容，对他道：“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情，你大儿子小儿子的事情都能帮你解决，怎么样？”
他听着手机里阿姨惊喜的声音，看着对面中年男人带笑的神色，一瞬间脑子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对面男人的手段，直到家里的阿姨叫了几声，才蓦地回神挂断电话赶了过来。
想到刚刚那个男人，杞鸿博眸光沉了沉，最近的怪事确实太多，多得让他都要相信老友的话，真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了。
他不希望儿子搅到这些事里，若真的有什么非人的力量，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危险，他就更不能让儿子与他一起冒险了。
杞鸿博对赵阿姨轻轻颔首，“一个生意伙伴。”开门看到妻子已经熟睡，才叫上杞梓去了另一个房间。
等将门合上，杞鸿博才转头用与刚刚在走廊上截然不同的表情看向杞梓，问：“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把你出事那天开始的事情，完整地和我说一遍。”
杞梓眸光闪了闪，他编的话骗骗母亲很轻松，可在父亲面前却行不通。
只是有些事情他无法告诉他们，这不仅仅是关乎他自己的安危，也是因为就算是告诉了他们，他们也很难相信接受，杞梓想了想，将之前对母亲的说辞与杞鸿博说了一遍，没再隐瞒其中惊险的过程，听起来比之前的说辞更加真实。
说完，杞梓叮嘱道：“我对妈妈不是这样说的，我只说在山腰摔下去，也没告诉她当时有人拉扯我，您到时候不要说漏嘴了，免得她担心。”
“杞昆峰那个小子故意把你带到山上的？你说有人拉扯你推你”杞鸿博发问：“你看见推你的人了没有？”
“没有。”杞梓看了眼父亲若有所思的神色，犹豫两秒，最终还是道：“确实有什么东西推了我一把，但是山上没人，我可以确定。”
杞鸿博皱眉，脸上却没有杞梓以为的质疑神色，反而露出几分意料之外又能够接受的怔忪神色。
“爸？”杞梓上前几步，坐在杞鸿博旁，低声问：“您想到了什么？”
杞鸿博摇头，拍拍杞梓的肩膀，道：“你回来了就好。”
看出杞鸿博不想多言，杞梓也不再问，反正他想知道的事情到时候总能自己查出来，转而问起了自己现在最关心的话题：“听说小聿出事了，怎么回事？”
“他和人打了一架，但却不是他的错。”看到大儿子毫不作伪的担忧神色，杞鸿博脸色柔和些许，对杞梓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小事情，爸爸很快会解决这件事的。”
杞鸿博顿了下，对上杞梓的视线，定定看了几秒，问道：“长安，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爸爸送过你一辆小汽车模型，那辆小汽车你弟弟也很喜欢，你就将他送给了小聿。”
杞梓愣了下，他小时候的玩具一个玩具房都堆不下，可是他却从没喜欢过任何东西，所以后来玩具房的东西就归了杞聿，杞聿五岁的时候确实喜欢上了一辆小汽车模型，然而那模型汽车全球只有一辆且已经绝版，并不对外出售。
这时候，父亲怎么会说送给了他，他又送给了杞聿？
“那辆车不是珍藏版吗？”杞梓道：“您没有买到，我还记得那是小聿第一次发脾气。”
杞鸿博目光如炬，不错过杞梓任何一个表情变化，几秒之后，他的神色才真正柔和下来：“你能告诉爸爸，你出事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吗？为什么会突然……”
“恢复正常？”杞梓接上了杞鸿博的话。
杞鸿博却皱起眉，认真道：“你从来没有不正常过。”
杞梓怔了一瞬，眼底一点点晕出笑意。
他出生便少了一魂四魄，只有两魂三魄在身体里，可因为他曾修士，灵魂较之常人强大，所以尽管只有两魂三魄，却也没有像那些缺魂的普通人一般生下来活不了几天就夭折，相反除了虚弱些外，身体没有什么不足。
可不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类，缺魂之症总是大忌，不表现在身体上也会表现在其他方面。
他三岁才开始说话，且对待外界的情绪十分冷漠，做很多事情都比同龄人迟钝，甚至连表情都几乎没有变化，不哭不闹也不笑，为此父母曾带他去拜访过许多医生，最后那些医生得出了同一个结论——儿童孤独症。
在杞梓的记忆里，父母从未因这个结论而将他与其他孩子区别对待，母亲温柔又贤惠，父亲也斯文温和，即使他从不回应，他们也不会有一丝不耐气馁，总是用最温暖的笑意面对他，鼓励他，教会他所有他该学习的东西。
等他上小学的年纪时，父母也将他送到了学校。
他虽因没有天冲魄而迟钝，可灵慧魄却在，且虽然再次投胎，上辈子也已经是元婴期修士，所以神识比平常人强大些许，因为这些，他的学习能力超出常人。
不到半年，他就学完了小学的所有内容，老师提议父母让他跳级。
杞鸿博夫妇却不同意，他们让他上学是为了让他接触更多的同龄人，跳级是本末倒置，他们只希望他能够度过一个美好的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童年。
然而，事与愿违。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一年级出了个“小神童”，其他年级的孩子便经常会想来看看他。
小朋友之间的善意来得简单，恶意也来得迅速，不过三天，就有人骂他是傻子，并且带领着其他孩子一起孤立他，小杞梓本就不在乎其他人，所以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反应，没想到却惹得那些孩子对他变本加厉起来。
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欺负他的岳宸。
因为岳宸，杞梓第一次对杞鸿博提出了要求，他不想去上学。
杞梓记得父母当时的神色，他们以为他在学校受到了欺负，压抑着愤怒却不愿意惊吓到他，安抚他说会好好考虑，到学校了解了详情之后，答应了他的请求，将他留在了家中。
当时，父母办完所有手续回来的第一时刻，便是蹲在他的身前，认真告诉他：你与其他孩子没有任何不同。
那天晚上睡前，父亲背着母亲，悄悄在他耳边说：如果一定有区别，那就是你比他们都要聪明。
想到这里，杞梓脸上浮起笑意。
他弯眼道：“当然有区别，我比他们都要聪明。”
杞鸿博一愣，脑海里突然浮起很久以前的画面，眼前大儿子带着笑意的脸似乎也与那张小小的没什么表情的稚嫩脸庞重叠，他的眼眶一点点湿润了起来。
他压下眼底热意，温和一笑：“我的儿子，自然比别人聪明。”
两人相视一笑，一直压在杞鸿博心底的阴郁都随着笑声消散了不少。
就在此时，杞梓发现几道黑气从杞鸿博眉心外散，他眸光一凝，食指中指合并，迅速又有力地点在杞鸿博额头中央。
翻滚的煞气涌动而出，仿若有实质般扭曲这向窗外逃去，杞梓五指成抓，向空中一收，那团煞气便尖叫着消散，给温暖的室内留下一片阴冷。
杞鸿博听不到煞气发出的声音，却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被抽离出去，也能感觉到在杞梓抓住什么的模样之后，室内突然降低的温度。
他心头一震，转头看向杞梓抓向空气的地方，有些不敢置信，语气却又十分肯定：“刚刚，是不是有东西在我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