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吕布自从到了长安便一直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恍惚模样连董卓都看不过去了。
再三询问却只换来吕布的随口搪塞，原因却是只字不提，还是董卓故作恼怒，吕布这才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孩儿……心中有了倾慕之人，不过偶然见过几次之后就再无那位姑娘的音讯……孩儿，很是挂念。”
董卓很是有些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英雄气概，以吕布如今的身份地位天资容貌何愁无家无室，就算他倾慕女子容貌倾国倾城，但那也大多是男人喜好美人的本性作祟，哪有那么多真情实感。
于是董卓随口安抚几句后，派人挑选数名美人，送到了吕布府上。
吕布刚想张嘴拒绝，却想起来当初洛阳相府曹操刺杀董卓一事，当初董卓曾经下令通缉的对象里正好就有那位姑娘，再加上董卓一向不曾掩饰自己对美人的偏爱，若是让他瞧见了，怕是又要对那位姑娘起了什么龌龊的心思。
于是满腔情思被他自己一口吞回去，半分也不感流露出来。
见自己这义子嘴硬得很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吐露半分心中爱慕之人到底是谁，董卓无奈却也有些好奇起来了，吕奉先英武无双，能让他这么痴迷的女人到底会有多漂亮？
不过他终归不好明面上太过多问，只得时不时多赏赐了些许珠宝布帛，希望能稍稍安抚些吕布的情绪。
吕布倒是找过李儒私下想要让他帮忙，但是李儒却从头到尾都是装傻，只当做没听见。
一来二去的，吕奉先的相思病不知不觉愈发严重起来了。
董卓明面上安抚了几次，后来也不大管了。他如今身在长安愈发跋扈，自号为“尚父”，出入僭天子仪仗；封弟董晃为左将军、鄠侯，侄董璜为侍中，总领禁军。董氏宗族，不问长幼，皆封列侯。
至于郿坞之中食肉饮血这般凶残疯狂的行径，更是常常上演。
吕布无心理会，自然也无法去管。
他清楚自己名声不好，至于董卓和吕布在群臣之中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地位，他确实不大在意的。
——而这种情境下司徒王允竟然会亲自送来请帖，却是大大出乎了吕布的意料之外。
王允送来的不仅仅是言辞恳切的请帖，更有明珠金冠奢华无比，吕布身为武将，平日里战甲武器都极为呵护，他性子骄狂本就是喜欢炫耀的性子，自然对那华丽璀璨的金冠爱不释手，不需要太多迟疑，第二天便亲自上门致谢。
王允大喜，吩咐人准备了美酒佳肴热情款待。吕布到了之后更是亲自出门迎接，请到了上席。
吕布环绕四周，又看看热情无比的王允，很是有些疑惑，不由得沉声问道：“布不过就是一区区武将，司徒却是朝廷大臣，为何敬我？”
王允便大赞吕布英雄无双，他虽年岁大了，可好歹也是饱读诗书的博学之士，轻而易举就夸得对方满心欢喜，洋洋自得。
王允频频劝酒，吕布便跟着喝，孰料喝着喝着，便不由自主想到当初的猴儿酒，还有在当日酒肆瞧见的白衣美人，如今想起，吕布皮肉之下当日被一脚踹断的骨头不知为何又突然生出了几分隐隐幻痛。
……自然，他想起来的也有那天初晨惊鸿一瞥的水中龙女。
那双惊艳非常的妖异金瞳，披垂在身上浸润湖水的乌墨长发，还有那翻搅水浪的银白龙尾……
吕布心神一散，好不容易忘掉的相思之苦立刻让口中美酒都变得寡然无味起来。
劝酒的王允却浑然不觉眼前这位的思绪早就飘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挥手唤道：“让孩儿进来。”
两位青衣侍女福了福身，转身便带着盛装打扮后的貂蝉走了进来。
这的确是个极为明艳雍容的美人，步伐摇曳生姿，轻薄红纱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她艳若桃李，却也娇滴怯怯惹人爱怜，一双媚眼一抬便是顾盼生情的万种风情，一双柔弱无骨的白腻手掌十指纤纤，托着酒盏的动作的动作虽说看着恭恭敬敬，可配合她美艳风情，却别有一股独特的妖娆媚态。
貂蝉声音也是婉转如莺啼，她娇滴滴的说了一句“将军请用”，酒盏已经亲自送到了吕布唇边。
吕布见到这盛装美人眼中不由得一亮，王允只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却不知道吕将军的心里正想着，当日那姑娘衣着素淡，若是如这女子一般盛装打扮一番，一定让人惊艳无比。
说起来，义父好像给自己赏赐过不少精致的布帛珠宝，街角还有一家裁缝店，据说手艺不错……那姑娘身形高挑却有些过分纤瘦，说不定还能多做几件好看的衣服。
貂蝉一双素手执着酒盏已经递到了吕布面前，吕将军却神情恍惚嘴角带着一抹奇特的笑意，貂蝉不解，柔声唤了好几句将军，吕布才堪堪回神。
然而他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推开了貂蝉的酒杯。
“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这酒我就先不喝了……司徒大人，吕布告辞。”
吕布在两人惊愕的眼神下忽然起身告辞，简直措手不及，貂蝉哪怕再聪慧机敏此刻也被这意料之外的发展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挽留的手还没抬起来，吕布身高腿长反应又快，长腿迈过阻挡的人，三步作两步早就已经走远了。
留下两人一脸茫然。
好久之后，貂蝉有些无措的转过头看向王允，对方幽幽叹口气，无比伤感的感慨道：“天不助我啊……”
王允挥挥手示意貂蝉不要多想，自己踱着步子回去继续想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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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吕布一路疾走，先是回了自己的府邸挑选了几件最上乘的料子，立刻去了那家裁缝店，也不管店家被自己吓得魂不附体，手中布匹往对方手中一塞，便语速极快的吩咐道：“做几身衣服，料子用最好的！”
那店家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问道：“将将将将……将军……请问这衣服的尺寸……该是如何？”
吕布皱起眉。
“你且等着，我去找个模样轮廓差不多的给你比划比划。”
话音未落，吕布已经转身出去了，留下店家抱着一堆昂贵的布料在屋子里打哆嗦。
吕布只想着找个体型差不多的先把衣服做出来的再说；然而街上行人本来就不多，女子更少，普通百姓惧他得很，吕布寻了好久莫要说是没找到个差不多体型的。秋胧身形高挑，较之男子也不差太多，吕布一圈看下去只觉得这个太矮那个有太胖，这个倒是可以凑合却骨架太大，半天也没个合适的。
正当他失落到快要发怒的时候，一道背影却不其然映入了眼帘。
吕布一下怔在了那里。实在是这个的身高、体型、轮廓，都与记忆中那抹影子无一不像无一不合，一时间竟恍惚以为是那白衣姑娘又出现了，吕布刚想自嘲几句，却见到那女子侧过了脸和身侧男子低声交谈着什么，她五官精致眉目如画，不是自己这段日子心心念念的龙女娘娘又是谁？
吕布兴高采烈的刚想冲上去叫人，就见她身侧男子神情猛地一肃，拽着她往身后一塞，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已经对上了吕布的眼睛。
“主公小心。”先前出来溜达的时候赵云已经被李儒摁着三令五申的强调长安城里最危险的几个人了，长安不比洛阳，秋胧从未在这里露面熟人也很少，当日朝堂之上龙女从天而降掠走幼帝这件事情大多数人也只是当作茶余饭后的闲暇谈资，所以她可以稍稍轻松一些随意逛逛。
——但是可以随意逛逛不代表就能放松警惕！
李儒知道自家主公的性子，便拽着赵云强调了不知道多少遍后才同意她出去看看。
两人在外面晃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被盯上，这倒是意料之外。
吕布那样的人物，一点也不难认出，倒是赵云，此刻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吕布皱眉瞧了他一眼，却是没太放在心上，眸子直接看向了站在赵云身后的秋胧。
“……哎呀。”
秋胧微微从赵云身后倾过身子看了一眼来者是谁，认出了吕布。
她眼睛一弯，笑了。
“将军，又是你呀。”
秋胧称呼吕布的词是将军，却惯常爱用小将军称呼赵云，远近亲疏，高下立变。
吕布没听过她称呼赵云的时候，此刻眼中脸上全都是未曾掩饰的欢喜：“姑娘还记得我？”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将军神勇之名，我自然记得。”
她说到这里时眉头一蹙，隐隐有些愁色：“不过您跟着我做什么呀？”
“姑娘——”吕布生怕她把自己当成什么浪荡的登徒子，顿时抬脚走过去急慌慌的说道：“您别误会，我和您几次见面都是巧合……”
秋胧眉眼一垂，叹了口气。
“子龙。”她忽然叫了一声赵云，对方应声道：“是，主公有何吩咐？”
“你力气如何？”秋胧问了个十分奇怪的问题。
赵云：“……还可以？”
“哦。”秋胧很简短的发出了一个音节，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她要干嘛，就看她手中白练飞卷猛地击上吕布面门，吕布那么大一个人直接被猛地拍晕了。
赵云：“……”
秋胧这边手脚麻利的把吕奉先捆了个严严实实，还不忘左右看了看：“还行，这附近没什么人。”
赵云：“……”
“子龙莫要看着，”秋胧单手提起吕布一脸的轻描淡写，她低头看看吕布和赵云的身形对比，最终放弃了让赵云把他扛回去的打算。
夜疾风鬼魅一样的从影子里窜出来，秋胧把吕奉先扔上马背，拍了拍手。
“成了，回去吧。”
赵云：“……主公接下来要干什么？”
秋胧动作一顿，不大确定的说：“……先看看文忧怎么处理？”
赵云：……他忽然就明白那位文士说起主公的偶尔任性妄为是真的任性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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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行……还没……”
“董卓和吕布……”
“……为什么……”
昏迷许久的吕布缓缓睁开了眼睛，醒来的一瞬间只觉头疼欲裂浑身酸痛，他下意识的循着声音的方向忘了过去，就见到心心念念的白衣美人依旧在那里站着，正皱着眉和李儒低声交谈着什么。
那一刻，什么身体不适的感觉全都忘掉了。
吕布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欢喜无限的喊了一句：“姑娘你还在啊！”李儒故意咳了咳，眼睛从始至终都紧盯着秋胧的吕布终于回过神来，瞥见一旁表情冷淡的李儒，愣了一下，原本欢喜又雀跃的表情瞬间冷淡下来。“……军师你也在啊？”
李儒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秋胧看了一眼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吕布，又转过头去看着身边的李儒：“你就这么死心眼非要顶着这一张皮？”李儒摇头道：“如今的情况您也见到了，属下走不得……无论如何，断断没有让您的心血在这里出差错的道理。”
一旁围观听得一头雾水的吕布皱眉插口：“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情况什么事情？军师你明明是我义父的部下，为何又对这姑娘自称属下？”
两人同时看着他，秋胧冷不丁反手又是一甩，吕布立刻直挺挺的重新晕回榻上了。
“若单纯战将，可用。”
秋胧眼皮一跳：“我有子龙了。”
李儒劝道：“战将不嫌多的，主公，何况吕奉先虽说不能指望他忠义无双，但是勇武之名却是不需要太多质疑的。”
秋胧的表情仍是有些嫌弃。
“不要这么嫌弃嘛。”李儒仍在劝：“凑合用也能用的。”
秋胧：“我有子龙了。”
“您要累死赵将军是不是。”李儒苦口婆心的劝：“不说别的，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您不带着吕布走，他回头告诉董卓你是谁不也是麻烦得很嘛。”
秋胧长长叹口气。
“……顺带提醒你一句，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吕布这个麻烦，还有别家的。”
李儒一愣：“谁？”
“司徒王允的人，吕布从他那里出来的。”秋胧揉揉额头，眉眼间有些郁郁倦色：“跟着我们的是个普通人，不比吕布身上煞气太重容易发现，那人很小心，混在人群里远远跟着，我忙着遮掩吕布不被旁人察觉，而子龙也没能发现。”
李儒眉头一竖：“您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又胡乱施法了！”
赵云下意识看向秋胧。
“……这附近有没有大泽之类的地方，”秋胧眉眼间困倦之色愈发的浓了：“我想休息一会。”
李儒怒瞪秋胧，最后还是软了语气：“……长安城附近有一处湖泊，人烟稀少正好适合你，我让子龙将军带你去。”
两百年困锁大伤元气，她能这么精神奕奕挺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于吕布。
大不了打晕了给她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