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行剑使 (下)
七宝浮屠外，无心一身灰袍鼓若风帆，双手合十，低头宣了一声佛号。他的身边有四个人，成四方形将他围在正中。朔风疾掠，四人身上那黑白相间的腰带临风旋舞。
东。
高玄楼一袭黑衣，左手握剑，断沄清冷的剑尖斜斜指向地下，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挂在嘴角，满不在乎的看着无心。这个男人的外表和他的性格一样，洒脱不羁。可漆黑的眸子里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和唇角的那抹笑意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南。
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持着一柄青灰色的铁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无心。
年轻人叫陆青衣，是阴阳家当代最才华横溢的剑手，他只有十八岁，已经成为五行剑使之一，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可今晚他却尝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挫折，当无心从塔内跳出的时候，他率先发难，而且早就算好了目标的死角，他以为一击必中，就像他以前使出的千万剑一样，每次都精确的命中要害。可这次他失手了，甚至失去了目标的身影。对于他这样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次窝囊的经历，他心中有千万个不服，只想用手中的那柄妖剑再次证明自己。
剑名“双瞳”，是五行剑中年代最为久远的一柄，成剑于“乱国”末年，性属土。出炉时剑脊两面有一睁一闭两只眼睛的血痕，故名为“双瞳”。在阴阳家的历史上，此剑染血最多，因此也被称为妖剑。
西。
绿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无心，感觉这个老和尚很有意思。无心的大名她早就听过，可是在那些传言中，这个老和尚应该是风度翩翩英俊不凡的，早年间的他可是很多闺中少女的幻想，他手下的徒弟无语、无论都是丰神俊朗的高僧，传说无语和尚还与琳琅公主勾搭成奸，可想该有一副怎样的好皮囊。
可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老僧，实在和传说中的那个高僧搭不上边，一时间绿萝也有点提不起兴趣了。
作为五行剑使中唯一的女人，绿萝的剑法以灵巧刁钻著称，她喜欢穿贴在身上的鲨鱼皮夜行衣，紧紧包裹住胴体，内里不着寸缕，把玲珑剔透的身材毫不掩饰的展现在别人的眼前，然后用轻挑的如同舞姿一般的剑法夺取别人的性命，那些人临死前望着她的眼神还带着贪婪和惊艳，正是这种眼神，让她在杀人后有一种全身战栗的快感，可今天，她知道她不会有这种感觉，无心的眼睛里只有空无一物的清明，没有一丝多余的尘埃，这样的男人，她没有遇见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她手中的剑黑黝黝的，像是一截被火烧过的木条，和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相配。只有那些知晓内情的人才知道，此剑名为“沉香”，非金非铁，乃是深埋海底的千年铁檀木石化而成，经由西域大匠用金刚砂打磨成剑器，剑成之后水火不侵，分金断玉，是五行剑中的木之剑。
北。
身高八尺的壮汉扛着一柄四尺五寸的青铜重剑。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眼帘，铁青的下巴如山峰突起，两侧的轮廓山石般笔直陡峭。
很明显此人有着蛮胡的血统，可这在大胥不是什么新鲜事，在洛都的每条街道上，蛮胡随处可见，他们都是当年大胥开国时被抓获的俘虏，经过两代的驯化，已然把自己当做大胥的子民。他们穿着汉人的衣冠，说着流利的汉话，甚至比土生土长的汉人还要标准些。
可蜇罗拔不仅穿汉服说汉话，还会使一手出色的汉家剑法。
“落星”---阴阳五行刃之一，性属金，剑长四尺五寸，双刃开锋，剑尖有弧度，是一柄非刀非剑的奇兵，剑首处嵌着一颗巨大的蓝宝石，挥舞时若流星损落，因此得名落星。而这柄大剑的主人，正是力可拔山的蜇罗拔。
无心直挺挺的立在那里，就像寺庙中铜塑的菩萨，不悲不喜，不怒不嗔。对面四人一直在找寻机会，面对这个老僧，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第一个被激怒的是陆青衣，年轻人总是沉不住气的，那柄妖剑在忍无可忍后发动了攻击。剑出就没有任何保留，这是陆青衣用剑的真谛。铁青色的双瞳剑划出一条凌厉的直线，直迫无心胸前。
牵一发而动全身，陆青衣刚动，蜇罗拔便举剑横斩，这不是剑招，更像是战场上陌刀的用法，剑锋在半空中带出一满弧线，凌厉的风弥漫开来，如同实质般切向无心。
绿萝在两人之后出手，但她的攻击更为诡异，那柄黑色的沉香剑就像一条歹毒的黑蛇，贴着地面扑向无心的下阴。
三个人从不同的角度进攻，攻击上中下三个要害部位，只留东面的高玄楼一动不动，
如果这时候在空中俯视，可以看到三人就像一个三角，三柄剑就像三角形的三条直线，同时向内收缩，这是一种不留死角的攻击，无心唯一的退路，就是腾空躲避。可高玄楼还在虎视眈眈的候着，他等待的也是无心腾空的那一刻。
阴阳家杀阵---“狩”。
最后的一击必定是由第四个人完成的，到时地上的三人会突然变招，辅助高玄楼，将无心刺杀。
但结果出人意料，无心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在三角形组成之前，拧身从三柄剑的空隙中钻了出来，可就在落地的那一刻，他的身子明显顿了一下，然后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
“不空，不明……。”无心吃惊的望着地上的尸体，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佛家以慈悲为怀，可从明觉寺大门通往七宝浮屠笔直的青石路上，灰袍僧人横七竖八躺满了一地，道路两旁的青草被血迹沾湿，碧色之上满是刺目的红。
“阿弥陀佛，这一切都是几位施主所为？”无心脸色悲苦，缓缓闭上双目。“只是杀老衲一人，何苦赔上这么多条性命，阴阳家千年玄学源远流长，行事竟然如此毒辣？”
“大师说的好听，如果知道我们的来意，你这些徒子徒孙们难道不会为大师帮拳？到时候吵吵闹闹的，难免扰了佛门的清净；大师是聪明人，当然知道一劳永逸、永除后患的好处。”绿萝吃吃笑着，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一颗梅子，放在鼻前嗅了嗅，然后轻启贝齿，狠狠咬了一口，猩红的舌头有意无意的舔舔嘴角，一副撩人的媚态。
“说那么多干嘛？办正事要紧。”陆青衣一脸冷酷，双瞳在手里划了个圈，狠狠盯着无心，像一头噬人的豹子，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佛经上说，昔年佛祖有舍身饲虎的慈悲，大师也是有德高僧，何不向佛祖学学，也免得我们几人再造杀孽。”高玄楼轻轻向前，每踏一步，断沄便往上抬高一尺，他在寻找机会，雷霆一击的绝佳机会。
“佛有慈悲心肠，也有霹雳手段。老衲虽愚鲁，可也知道，几位万万不会因为老衲的死而绝了杀心。今日老衲不敢舍身饲虎，却要虎口拔牙，没有了爪牙的老虎，纵有伤人之心，也没有杀人之器了。”
“虎有伤人意，人有擒虎心。就看人和虎，哪个更胜一筹吧！”高玄楼眼中精光毕现。
四人几乎同时动作，分别掏出一张阴阳家的黑白符箓。符箓迎风既燃，青、蓝、黄、绿四种诡异的火焰在指间缭绕，随着低沉的咒语，四柄各异的剑像被赋予了不同的灵魂，那妖异的火焰贯彻剑身，让长剑看起来像刚从剑炉里淬了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