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同是青楼 （上）
洛都---如意坊
花姐一路小跑，肥硕的臀部一颤颤的来回摆动，身后的伙计看的嗓子眼里直冒青烟。虽然这是四更时分，但访客的来头显然不小，在实行宵禁的洛都，这个时候来敲门并扬言要包下整座院子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官吏富商，所以她不敢怠慢。
揉着惺忪的睡眼，不停拍打着脸颊，花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
如意坊是洛都里最出名的一座乐坊，不同于其他的青楼酒肆，如意坊从选址到装饰，处处流露出一种雅意。
避开了喧闹的太平大街，只在城南幽静的花衣巷开一小门脸，门头上没有达官贵人题写的烫金匾额，只挂一面雪松木做的横幅，上刻“尽欢皆如意”五个清秀的墨字，外加两盏桃红色的灯笼，映着门庭旁一丛挺拔的修竹。
如意坊巧妙的显示了它的与众不同。
当然，装酒的瓶子再漂亮，也抵不过诱人的酒香。如意坊誉满洛都靠的不是别具一格的风雅，而是里面的歌舞伎，这里的姑娘人并不多，可每人都称得上是百里挑一，难能可贵的是她们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其中几人的琴艺或可比肩国手。
文帝在的时候，还曾专门请她们到宫中演奏，有流言称，文帝临幸了其中的一人，可惜那姑娘刚获荣宠，便被善妒的任娬给除掉了，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姑且不管真假，但由此可见如意坊的乐姬是极出色的。
任惟名此刻正坐在如意坊中的回廊内，他等的人还未到，所以有的是时间观赏周遭的景致。
一泓荷塘临着通幽的回廊，廊顶上爬满了紫藤，曲折回转处，栽着几株茂盛的梧桐，回廊内设石凳条桌，供客人休闲纳凉使用。如果是白天站在这里，透过那粉白的院墙，隐约可见南面的龙首山。
花姐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走进回廊，身后的伙计也满头是汗，两人从后院急忙忙的赶来，还没见任惟名的脸，便赶紧施礼。
“奴家给大人请安了，大人真是好雅兴啊，今晚良宵美景，正是和美人对酒当歌的好时候啊。”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今晚的天气和良辰美景实在有些搭不上调，悄悄望了望头顶的乌云，花姐有些讪讪的闭了嘴。
任惟名低笑几声，放下手里的茶盏，道：“花当家说的不错，今晚对于任某来说，却是良辰美景。人看风景，由的是心情，胸怀大畅时，凄风惨雨也带诗意；若是胸中不平，纵使千里胜景，也不过只添愁思罢了。”
花姐忙不迭的点头：“任大人说的极是，只听大人说话，就知道您是一位胸怀霁月的伟男子，谁能伺候您这样的贵人，那可是修了三辈子的福缘啊，不知大人想让哪位姑娘过来？”
任惟名摆手：“不忙，今夜任某要借贵地款待一位朋友，我们久未相见，当然先要叙旧。”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这回廊一步。”
花姐愣了愣，刚想说话，一旁的阴影处突然走出一个人，花姐吓了一跳，掩着小口刚要惨叫，便被那人紧紧的捂住了嘴。
那是一位全身着黑色纹甲的武士，黑甲外罩黑色披风，头戴墨铁兜鍪，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花姐，右手紧紧捏住了花姐急待张开的嘴。
“噤声！”
花姐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黑甲武士慢慢松开了手，再次退回到回廊的阴暗之处。
任惟名往身后勾了勾手，又一名黑甲武士从廊柱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把一包东西扔到花姐身前，也默默的退回到黑暗当中。
花姐和身后的伙计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这些人原来一直就在那里，可两人进来这么久竟然毫无所觉，他们就像影子，和回廊里大片的阴影混在一起，可这条回廊足有百尺之长，谁知道还有多少黑衣武士藏身其中呢。
“这是十两黄金，用作今晚的花销，任某的意思，花当家应该明白了吧？”任惟名指了指地上的皮囊，面带微笑的看着花姐。
“明白明白，大人放心，奴家这就吩咐所有人，保证没有人敢到这里打扰大人。”花姐看着皮囊，喜笑颜开的搓着手，刚才眼中的恐慌全被惊喜代替。
伙计点头哈腰的捡起东西，随手掂了掂分量，转身朝花姐努了努嘴。
花姐更为高兴，挥着手里的丝巾道：“不妨碍大人雅兴，奴家这就告退，大人放心，没有您的吩咐，后院绝对不会过来一人。”说罢，拉着伙计转身就跑，生恐惹恼了任惟名这个豪客。
“慢着。”
任惟名的声音让花姐的心猛然往上一提，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的心转瞬又落回到肚子里。
“这雪水煮的落梅汤实在不错，让人再送一些过来。”
同夜。
雾泉山下-----云雾镇
“呦！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啊，毛还没长齐呢就来逛窑子？”
一个粗壮矮胖的大汉挡在了门前，看着一胖一瘦两个小子，脸上满是戏谑之色。
胡坊不同于青楼，其性质更像是妓寮，到这里面来的大多是粗鄙之人，没有青楼那么多道道，迎客的也不是寻常的半老徐娘，而是镇宅保馆的大汉，他们有个别称叫“迎客松”，亦可念作“迎客送”，意思就说，没钱别进来，找事莫进门，不然的话，既能迎客，也能“送客”。
“曲莫大哥，莫不是小瞧了我这两个兄弟？”苏山傲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拔下的杂草，眯着眼睛从后面晃了过来。
门前的赵煦、刘双两人本来是鼓足了勇气，刚要进门，便被那黑大汉给吓了回来，此时看见苏山傲来了，又不知从哪捡回了底气，当下挺起胸脯，气势汹汹的瞪着大汉。
那大汉一愣，瞧见从暗处走过来的苏山傲，连忙抱了抱拳，笑道：“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大少，感情这两位小少爷是您的兄弟？”
苏山傲嘿嘿一笑，抱拳回礼道：“大哥见笑了，这正是我两个不成材的小兄弟，今年得空，求我带他俩来见识一番。我一想也是，也好久没见到曲莫大哥了，刚好过来叙叙旧。”
那叫曲莫的黑壮男子，明显是北疆蛮胡，单瞧他的发色和打扮就可以知道，头上盘满粗大的发辫，浓眉间还挂了个银环。这是典型的蛮胡朔部打扮。
北疆位于大胥以北，多游牧蛮胡，大小部落足有上百之多，其中最大的三部分别是：以狼为图腾的戾、以马为图腾的朔、以鹿为图腾的百锦，而曲莫就是朔部落最常见的姓，意思是黑色的公马。
这三个部落中只有戾部与大胥交恶，朔部和百锦部与大胥都保持着一定的商贸往来，虽然称不上是友好睦邻，但从文帝朝起，近十几年来也都相安无事。
“原来是苏大少的兄弟，怎么不早说，快进，快请进！”曲莫左手放在胸口，弯腰施了一礼。
刘双和赵煦两人有点发懵，苏山傲抬脚踢了两人的屁股，也照着曲莫的样子行了一礼。那两个呆头鹅这才明白过来，也赶忙有样学样。
苏山傲轻车熟路的走在前边，其实这胡坊他也是第二次来。不过在那两个傻小子面前可不能丢了面子，他也是硬装着趾高气昂的样子往里乱闯。
苏山傲在云雾镇可是小有名气，这小子年龄不大，可拳头够狠。这也是苏恒从小操练他，给他打下的底子。虽然不满十六，身形比之成年男子也不遑多让，加上颇为俊朗的容貌，登时引的一众胡女纷纷侧目。
这胡坊占地不大，也就是三进院落，室内几无装设一说，无非是桌椅板凳、屏风挂面儿。唯一出彩的地方，也就是墙面上一些西域影画，外加一些比较古怪的北疆饰物，其余均不足提。
但是三人来到这里，看的可不是这些，他们关心的很简单，就是这里的姑娘。
放眼望去，只见环肥燕瘦，莺莺语语。金发长腿、性感妩媚的是西域金胡的胡姬，丰乳肥臀、眼神泼辣的是北疆蛮胡的蛮女，那肤色雪白、小巧玲珑可人爱的应该就是来自于倭国的和女。
只在眨眼间，三人俱都意醉情迷。
“啪”的一声脆响。
苏山傲把三两半银子拍到了桌面上，大喝一声：“都给我伺候着，小爷今日要喝---花---酒！”
身后哼哈二将不甘示弱，身处群芳之中，刚刚成熟的男性自尊心勃然而发，两人同时跟着吆喝了一声：“对！我们也要喝----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