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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恒言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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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胥立朝之后,太祖皇帝定下一条规矩,非宗氏皇族,一律不得封王,可封为亲王之后,却不能在朝兼任官职。有大功于社稷者,最高可封侯爵,亦可在朝中兼任官职。

也就是说,大胥朝中,外姓功臣最高的封赏是侯爵,一旦封侯,就意味着爬到了大胥官场的最高级别,同时还可兼任朝中职务,可谓是臣子的最高殊荣。

任娬当权之后,将她的四个亲侄子全部封为王侯,虽比宗家的一众亲王差了些级别,可是四人同时拥有官职,手中权柄之重,完全不是那些闲散王爷可以相比的。

老大任惟贤封宸候,在朝中兼任御丞史,统领枢丞院,负责审议中枢内阁的决策,同时还负责将皇帝下达的旨意传达到各级衙门,和两名中枢令一样,拥有宰相一般的权利。

老二任惟名封桓侯,兼任兵部尚书,总领兵部事宜;老三任伟仁封缇侯,掌管羽林禁卫,负责拱卫洛都安全;老四任惟义封谦侯,统帅金吾亲卫,负责戍卫整个皇宫。

侯爵只是一种荣誉称号,官员彼此之间多以“大人”称呼,只有阿谀奉承之辈才会将这个称呼挂在嘴边。可是府邸上的牌匾一定要写清楚,因为这不仅代表了主人的身份地位,还代表着作为臣子所享受的最高荣誉。

洛都-----玉马坊-----桓侯府

任惟名泡在温泉池中,身后一名只穿裹胸亵衣的美姬,正在卖力为他按摩肩部。

深夜泡澡,是任惟名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他不像别的世家子弟那般喜欢琴棋书画,他觉得那都是一些玩物丧志的游戏。在他看来,与人相斗才是最有趣的事,当然,这个“斗”只限于心斗,也就是常人所说的阴谋诡计,动拳头那种粗活,任惟名是不屑于做的。

每日晚饭过后,处理完当天的公务,任惟名总要把自己泡在水池中一两个时辰,夏日的时候更夸张,他可能整夜都呆在浴室里,怕热似乎是任家的遗传,几乎每个任家的嫡系子孙,都受不了赤日炎炎的夏日。

头靠在软玉枕,温热的毛巾搭在脸上,任惟名在水中挺直了身体,他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表情也有些怪异。

按说如此惬意的泡在温泉水中,背后又有美人揉肩,应该十分放松才对,可任惟名的举动却有些反常。

“哗啦”一声。

水波荡漾中,一个女子从水池中探出头来,满头青丝像画中的墨莲,平伏在水面之上,娇俏的小脸满是娇嗔之色,颇有些幽怨的看着任惟名。

任惟名轻哼了一声,嘴角不耐烦地抽了一下,有些美梦被人打断的感觉。他忽然伸出右手按在女人的头上,用力将她压回水中。

女人刚想说些什么,却耐不住男人的大力施压,慌乱中赶忙深吸了口气,重新潜入水里。

暗流涌动中,任惟名再次伸平整个身体,他忽然拽住身后美人的椒乳,鼻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身后的美人不敢挣扎,强忍着一动不动,任惟名的身体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然后整个人缓缓沉入水中。

水中的女人也露出头来,满脸羞红的大口喘气,刚想扑到任惟名的怀中撒娇,却在一瞥之间吓得尖声惊叫。

门口,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色衣甲的男人,单膝跪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什么事?”任惟名倒是十分镇定,顺手拿起脸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有些不快的问道。

他最讨厌在沐浴的时候被人打扰,尤其是和侍妾共浴的时间,这是他难得放松的时候,实在不想被被人唐突的打断。

黑甲武士屈膝半跪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地面,虽然主人从不避讳他们,甚至连身边的姬妾都视他们为空气,但是作为任家蓄养的“夜奴”,就必须有身为鹰犬的觉悟。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就是身为鹰犬最基本的两个条件。

“回禀主人,阴阳家高玄楼有要事求见。”

“哦?”任惟名有些意外,他晃了晃肩膀,示意身后的女人不要停。漫不经心道:“让他在书房稍候,我.。。过会儿就到。”

黑衣夜奴顿了一下,沉声道:“他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

“他吩咐属下将这个东西交到主人手中,说主人看了以后,就会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是.。。算筹?”

任惟名紧皱眉头,把玩着那根银晃晃的算筹,苦思不得其意。

算筹是古代星官推算星辰轨迹和时辰交替的工具,偶尔也用于计量,只是如今已经很少人使用,怕是只有神秘莫测的阴阳家,还保留着使用算筹的习惯吧?鹿一星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要考教我嘛?

任惟名有些恼火,正准备将这根算筹扔进池中,忽然心中一动,依稀记得,好像所有算筹上都刻有不同的标记,方便使用者排序。

抬手一看,果真如此。只见筷子长短的算筹上刻着几个小字,依稀可以辨认,写的是“恒言,一六七句。”

《恒言》是一本书,类似于《三字经》、《千字言》之类的读物。上面大多是一些民间流传的俚语警句,书成何时已经无据可考,因其通俗易懂,又含有不少的寓意道理,平常人家多用这本书来教育小孩子,可以说很多人一生中会背的第一本书,就是这本《恒言》。

任惟名出生于世家豪族,孩童时期学的就是经史典籍,这本相同通俗的《恒言》,当时也曾看过,可这第一百六十七句到底是什么,脑子里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恒言》一六七句是什么?”搜藏刮肚想了半天,任惟名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身侧酥胸半露的女人微微一怔,咬着下唇想了想,道:“奴家也记不得了,好像是什么家长不在,兄弟关门防贼什么的。”

正给任惟名揉肩的女子娇媚一笑,腻声道:“尊亲不在,兄为家长;严守门户,莫贪莫忘;夜遇盗贼,呼邻相帮。”

“难为你倒记得清楚。”那女子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泥鳅一般钻入任惟名的怀里。

可惜任惟名纹丝不动,只在嘴里念叨那句“尊亲不在,兄为家长;严守门户,莫贪莫忘;夜遇盗贼,呼邻相帮。”

女子有些奇怪,刚想抬头说话,却被任惟名狠狠推倒在水中。

他赤裸着身子站在池中,指着夜奴急声问道:“太后还未回城?”

“没有。”

“老三可有消息?”

“没有。”

任惟名面容冷若寒霜,腾的一下跳出浴池,连身子也顾不得擦,急急忙忙下令道:“去,把大哥和老四都叫来,不管他们在做什么,马上让他们来我这里,一刻不得延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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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城------太平长街

太平长街长约十里,宽达五十余丈,可供二十辆宽辕马车并驰。南达洛都主城门承天门,北尽天明宫玉趾道。以此长街为界限,将整个洛都城分为东西两部分。

位于太平长街靠南的齐善坊,是整个洛都最热闹的地段,这里寸土寸金,商铺林立。

酒肆食馆鳞次栉比,档次高低各不相同,汇聚南北佳肴,典藏东西珍酿,是整个大胥饕客必到的美食之地。

久而久之,此地原本的地名渐渐被人忘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琅琅上口的新地名----食全街。

日头当空,午时将尽。

食全街上依旧摩肩接踵,各式各样的小贩兜售着手里的商品,川流不息的过客人来人往,有些已经酒足饭饱,有些还是醉意熏熏,也有些不时驻足观望,想要找一家物美价廉的酒楼解决五脏庙的问题。

苏山傲和吴偒就属于后者,两人一路鞍马劳顿的赶到洛都,刚刚安顿好,吴偒便说带苏山傲来好好大吃一顿。

苏山傲当然不会拒绝,其实他也知道,吴偒的目的在于杯中之物,对吃是根本不在意的。这食全街号称典藏东西珍酿,封存的好酒不在少数,只怕吴偒肚里的酒虫早被勾起来了。

吴偒还是那副邋里邋遢的模样,身上裹着那件脏兮兮的黑色大氅,只把脑袋和双脚漏在外面。不过苏山傲再也不敢小看这件大氅,见识过它的神奇之后,他心里只有羡慕的份。

吴偒猛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的苏山傲不及提防,一下子装在他的身上。

“你干嘛突然停了下来?”苏山傲揉着被撞的生疼的鼻子,大声吼道。

“嘘!”吴偒竖起食指,表情十分神秘,对着身侧一家十分普通的食馆,用力抽了抽鼻子。

“这家不错!”

吴偒的语气十分肯定,苏山傲却满脸的不以为然,这家食馆看起来十分寻常,不用说店内装潢,连门脸儿都比另外几家小了许多。

“真是穷酸,连个好地方都不会挑,别忘了小爷我也是洛都出去的,要说起这洛都城的酒楼,那还得数三味斋..。。你干嘛啊?”

苏山傲还没开始显摆,就看到吴偒飘飘悠悠的晃了进去,闭着眼睛,吸着鼻子,神情好像闻到了肉味的野狗。

苏山傲心中暗骂,可是也没办法,谁叫他吃喝都是靠吴偒呢,金主都进去了,他也只能跟着。

酒保一看来了客人,十分热情的上前招呼,谁知这两位贵客十分奇怪,年长的对他不睬不理,一路飘着就到了里面,年少的看起来更为蛮横,直接一把将他推到了旁边。

“好酒!这难道是陵兰琥珀光?”吴偒趴在店内的酒坛上,摆手扇风,嗅着清冽的酒气,看起来十分陶醉。

“客人当真识货。”掌柜的走了过来,拍着胸脯自豪道:“兰陵琥珀,十年陈酿,整个洛都城,除了小店,再找不出第二家。”

苏山傲蹭了过来,半是好奇半是捣乱的插了一句:“有没有这么神啊?洛都城大了去了,王侯贵胄多了去了,难道还找不出这么几坛琥珀酒?”

掌柜欲待分辨,吴偒却接口道:“你小子不学无术,哪会知道此中真谛。这琥珀光出产自西域陵兰城,只有用当地酒泉的水酿造,才有清冽无双的味道。这还不算,要想让新酿泛出琥珀一般的光泽,还需洞藏五年。可那陵兰城靠近戈壁,方圆百里哪有藏酒的山洞?于是就有谋利的商人不远万里赶赴陵兰,将新酿的美酒运回来,找一处洞天福地储藏十年,这才有了清冽浓厚、色如琥珀的琥珀光啊!”

“先生真乃懂酒之人!”掌柜的冲吴偒一竖大拇指,嚷嚷道:“就冲这点,这坛琥珀光半卖半送,只收先生十两。”

吴偒撇撇嘴:“我还没说完呢。这琥珀光虽然难得,但在这帝都里也是寻常之物,王侯公卿家里谁不藏个十坛八坛?掌柜的看我俩不像本地人,就想漫天索价?当真不是厚道人!”

掌柜的没想到他说变就变,刚才还夸酒好,转眼又说人坏,一时间倒是无言以对,老脸也憋得通红。

苏山傲喜笑颜开,大声道:“大叔此言差矣,掌柜的天庭饱满,地额方圆。满脸都是忠厚之相,怎么会是奸商?我不信。”

吴偒不等他说完,便接口道:“怎么不是奸商?这一坛琥珀光,顶多也就两斤酒,如果除去坛子的重量,恐怕还不到两斤呢,他张嘴就要二十两细银,还不是坑人吗?”

掌柜的一听,连忙摆手道:“我哪里说是二十两?明明.。。”

“唉,掌柜的休要解释。”那厢刚一开口,这厢苏山傲边插上了嘴:“二十两就二十两,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稀罕物当然要卖高价,依我看..这二十两还算便宜的,起码要卖四十两!”

吴偒又道:“哎呦嘿,转眼一坛酒就涨到了四十两,这不是奸商是什么?大家都过来评评理啊,一坛琥珀光,卖我四十两,这家店的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内堂吵到了门口,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观看,有些好事之徒也跟着搀和进来,倒把这家食馆的门前堵得水泄不通。

掌柜的急红了眼,这食全街全是酒馆,争的就是生意,吴偒一口一个奸商,苏山傲一味的推波助澜,偏偏两人口若悬河,原本的十两银子被他俩抬到了五十两,那些听众们谁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听到了一坛酒五十两,于是纷纷帮着吴偒,大骂掌柜的奸商。

在这样下去,真被他俩搞臭了名声,以后谁还敢到他这里吃饭?

“好了好了,求求二位就不要再说了,这坛酒.。。就当送给你们了,别再埋汰小老儿了。”

掌柜的抱拳作揖,团团乱转。两人却是心有灵犀,彼此相视一眼,一起拂袖喊道:“多谢掌柜的美意,看在你如此诚恳的认错态度上,今天中午.。。就在这儿吃了!”

掌柜的一呆,“啪嚓”一下坐在了地上,敢情这两位大爷还有这一手呢?不仅要白喝,看来还想要白吃?

看到吴偒魁梧的身形和苏山傲泼皮一般的笑容,掌柜的狠心咬了咬牙,心道:吃的喝的,权当喂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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