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带这么玩
作者有话要说: 林蕊死死盯着江彬,突然间提出建议:“咱们游泳去吧。”
江彬愣了一下,略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小小的:“我不会游泳。”
她像是怕被嘲笑一样,强调道,“我家里头不让我下水。”
林鑫拍拍妹妹的后背,轻声细语:“万事万物都是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的。别人的家务事,你不要管。”
丈夫要儿子,妻子愿意生。谁去插这个嘴,都是自讨没趣。
此时农村文娱活动匮乏,放电影算是庆典。天才刚擦黑,打谷场上已经聚满了等待看电影的人,个个呼朋引伴,好不热闹。
还有脑袋瓜子灵活的人,捧着泡沫盒里头的冰棒四下推销。
卢定安笑着看林蕊:“蕊蕊要不要吃冰棍?”
“别惯着她,才吃过饭,闹肚子。”林鑫立刻拒绝。
林蕊现在对什么冰棒可没丁点儿兴趣。她凑过头去看她姐戴着的手表,愁眉苦脸。
七点钟了,她的知了猴,肯定已经从土里钻出来了。
林鑫又好气又好笑,不停地哄妹妹:“不急,咱们看完电影再去抓。要不明晚也可以。”
“胶带都缠在树上了,肯定好多知了猴。”林蕊小声嘀咕,“这才生下来不到二十四小时呢,庆祝什么啊,也不怕这么大的福分,孩子压不住!”
林鑫皱起眉头,拽了下妹妹的辫子,虎着脸:“不许胡说八道。走吧,咱们过去给芬妮帮忙。”
又是瓜子又是糖,还有冬瓜茶,三样东西排成列,光一个芬妮哪里忙得过来。
林蕊阴谋论:“他就是故意的,知道咱们肯定看不过眼会帮忙。这下好了,免费两个小工,哦,不对,是四个。”
还有卢哥跟鹏鹏呢!
太会算计了!脑袋瓜子都用在这种小账上,难怪日子过得紧巴巴。
林鑫拍妹妹的胳膊,往她嘴里头塞了颗奶糖。就她怪话多,糖怎么不黏住她的嘴?
郑鹏到底年纪小好热闹,加上知了猴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新鲜,反而是大幕上的电影瞧着挺有趣。
林蕊愤恨不已:“叛徒!”
她大话说的太早了,因为她很快也沦陷在电影中。
八十年代的渣画质照理来说根本入不了林蕊见多识广的法眼,可耐不住电影剧情好,演员给力。
林蕊一面看一面吸气,没想到现在电影尺度这么大,居然还敢正面杠军队**。
到底怎么过的审啊?
她一开始还嗑着瓜子,到后面连喝茶都忘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电影上。
一卷胶片放完,放映员调上下一卷的间歇期,卢定安小声跟林鑫说话:“谢晋导演的《芙蓉镇》,你看过吗?也是部很好的片子。”
林蕊识相地离姐姐远点儿。她这颗大灯泡实在太耀眼了。
郑鹏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激动,而是神情严肃地看林蕊:“二姐,打仗不是英雄吗?为什么那个官太太不让她儿子当英雄?”
“上战场都有可能牺牲,比起英雄,所有的母亲都更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
芬妮皱起眉头:“她那是自私自利,就她儿子是人,别人的孩子不是人?雷军长说的没错,这种人就该第一个扛着炸药包去炸碉堡!”
林鑫过来给村上的老人拿瓜子,闻声笑了:“父母在面对自己的孩子时,都难免自私。不应该存在的是特权,军人保家卫国是天职。”
郑鹏吓得小脸惨白,惊惶地看着姐姐:“我爸也要去打仗吗?会不会死人?”
林蕊赶紧安慰表弟:“打完了,都打完了。”
起码在她记忆中,此后三十年都没有大规模的战役。
每次她们寝室去学校食堂吃饭,看到电视新闻中国外战乱,都会暗自庆幸,亏得她们生活在和平的国度和平的年代。
幕布上的光影再一次亮起,电影越往下播放,战争的残酷越一览无遗。
影片中,那位平常牢骚满天的副连长为了让焦渴难耐的战友喝点儿水,去砍甘蔗,结果踩着地雷壮烈牺牲。临死前,他惦记着的还是战友们有没有吃上甘蔗。
林蕊的眼泪拦不住,簌簌往底下掉。
林鑫摸出手绢,让妹妹擦眼泪,同样眼睛红红的。
芬妮咬牙切齿:“不应该他死的,大官的儿子的不是要升官吗?那他们去战场上啊。”
“雷军长的儿子牺牲了。”卢定安看着大幕布,“他爸爸亲手把他送上的战场。”
林蕊又想哭,因为雷军长的儿子死的冤枉。
那个绰号叫“小北.京”的将二代,因为他连发两颗都是臭弹,被敌人活活打死了。
连长一看炮弹的生产日期,1974年4月,破口大骂:“批林批孔,批他奶奶的!”
林蕊怔怔地看着屏幕,眼泪止不住往下淌。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争永远都会有人死亡。”林鑫轻轻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幸亏仗已经打完了。”
林蕊抽着鼻子,不停地擦眼泪。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居然看电影还哭成这样。
根生叔叔嘴里头叼着烟过来,红光满面地问城里来的客人:“怎么样,电影好看吧?”
卢定安赶紧点头:“非常精彩,是部好片子。”
其实这部电影,他刚上高中的时候就看过。不过再次重温,他依然承认这是部极为优秀的电影。
最起码的,英雄也是人,不是宣传画。他们有喜怒哀乐,他们面对死亡也会恐惧。这才是真正的人,没有人是不怕死的。
历史的过错应当被铭记,被反思。
“这电影要两个多小时,看着吧,下面还有部短点儿,《人到中年》,也是拿奖的好片子。”
根生叔叔话音未落,打谷场上响起骚动。
有人低喊着:“鬼子进村咯。”
然后有人过来拽根生叔叔:“快跑,计生干部来了。”
只是哪里还跑得掉,镇上计生小组的人早就堵住了出路,就等着包抄抓人。
根生叔叔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怕个屁,老子儿子都生了,我怕他们?”
先前林蕊见过的妇女主任沉着脸走过来,厉声道:“好,生了不能揣回头。罚款,红头文件规定了,罚款拿来。”
打谷场上的人愈发骚动起来,有人扯着嗓子问:“干部,你说罚多少钱?”
“三千块!有两个孩子还超生,三千块掏出来!”
村民们发出惊呼,有人小声念叨:“怎么又涨了?年前到东村的那个不是才罚了两千吗?”
此时虽然分田到户,但大部分农民也就是能填饱肚子而已。一年到头忙下来,也才四五百块钱。
三千块,岂不是要他们不吃不喝挣七八年?
林蕊在心中列算式。
别说根生叔叔家了,就她家目前的状况,三千块钱也得林父林母不吃不喝干小两年。
旁人有劝的,有开口打圆场的。
计生干部冷笑:“这是我私人的账?这是国家的罚款,一分都不能少!”
根生叔叔脸色铁青,突然间连喊三声“好好好”,猛的操起桌上切炒米糖的刀,狠狠地剁下。
不是要游泳吗?怎么站在更衣室里头杵着跟个木头似的。
林蕊见这妹子已经脱的只剩下小内内,赶紧挡在她面前,眼睛笑成了月牙儿看江彬:“你先试试,我带了三套泳装过来,看哪一套你合适。”
她的目光太过于热烈,以至于江彬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脱衣服。
饶是这样,女性的身体特征也已经在少女身上显现出来。
林蕊彻底傻眼了,妈呀,这是个姑娘家,如假包换的姑娘。
林蕊捂着脸跌坐在凳子上,半晌都不动。
这叫怎么个事儿啊?
于兰奇怪地看着她:“蕊蕊,你不舒服吗?要不还是算了吧。”
少女不死心,想绕到前头去看清楚。
但是江彬动作快的很,已经换上了泳装。
他怪笑着指着断指:“老子还你们的债!”
有人尖叫,有人吓得哭闹不止。
林鑫挡在妹妹前头,大声喊着人群:“别过来,都离蕊蕊远点儿。卢定安,冰棒,捡起手指头,用冰棒镇住,马上去医院。”
妹妹这是受到了刺激,癫痫发作了,只有等她抽完了才能送去医院。
“车子,赶紧找车送县里头。”外公也反应过来,慌忙找东西给根生叔叔止血。
地上淌着的,全是血。
林鑫立刻否定了外公的提议:“县医院解决不了,只有工人医院才有可能接上手指头。”
根生叔叔是家里的主劳力,他手指头断了,以后妻子孩子怎么办?一家老小全指望着他挣钱过日子呢。
林鑫看着抽搐不止的妹妹,又气又急。
她刚才怎么没挡住妹妹的眼睛,蕊蕊不能见血啊。
她就不该拦着蕊蕊,要是蕊蕊去抓知了猴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看什么倒霉鬼的破电影?她们还稀罕这点儿电影不成!
卢定安捧着盒子过来,盒子底下放冰棒,盖了层皮子,上面安置了手指头。
他安慰林鑫:“没事的,过去了就好。”
哪知道他踩到了猫尾巴,林鑫立刻暴跳如雷:“离远点儿!”
蕊蕊哪里还能再看血淋淋的手指头。
地上抽搐不止的妹妹终于安静下来,身形如弱柳扶风的林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背起妹妹,就往马路上冲。
1988年的农村可没有小汽车,就连燃油三轮车跟拖拉机也只有少数几户人家才配备。
大家伙儿七手八脚地将疼得满头大汗的根生叔叔扶出打谷场,然后商量着要怎么把人送去医院。
拖拉机进县城,勉强凑活。可要到市区的工人医院,那真是没办法勉强。
“先上路再说。”根生叔叔家老人走得早,眼下外公成了主事的人,“到了路上看能不能拦到车子。”
这也是句没办法下自我安慰的话。
港镇又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大晚上的,路上哪有什么车子。
“干部呢?镇上的干部下乡不坐小轿车?”
可惜计生干部在村民面前是官老爷,到了镇政府压根就排不上号,严格来说只是临时工。
还小轿车呢?他们都是自己骑着自行车下乡的。
超生一个,他们全年的奖金就泡汤了。砸人饭碗无异于夺人性命,他们能放过超生户才怪。
吵吵嚷嚷间,人们已经簇拥着受伤的根生叔叔跑到进村的大路上。
拖拉机手哪里还顾得上电影,早就着急忙慌地奔回家,把拖拉机开过来了。
村民们七手八脚的,将根生叔叔扶上车。
有人要推妇女主任也上去,人都成这样了,干部难道撒手不管?
妇女主任也被吓得不轻,脸上到现在还没血色。她挣扎着不肯上车,梗着脖子喊:“红头文件是政府下的,他违反国家政策,自己斩的手,关我什么事?”
外公皱着眉头喊:“赶紧走!”
血再淌下去的话,没的就不是手,而是命了。
妇女主任死命扒着没上车,马达声响起,冒出一阵黑烟,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前开。
外婆从林鑫肩膀上接过林蕊,满脸焦急地喊着:“蕊蕊来家啊,蕊蕊不怕。”
小孩子魂不稳,叫吓出窍了,就得赶紧叫回来。不然孩子没了魂,以后就是个傻子。
舅妈急得在边上掉眼泪:“作孽噢,这是作的什么孽啊。”
好端端的,有他们蕊蕊什么事啊,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林鑫根本不愿意妹妹跟根生叔叔一辆车。那浓郁的血腥味她闻着胃里头都要翻江倒海,何况是见不得血的妹妹。
然而眼下的情形哪里轮得到她挑三拣四,能有辆车子送妹妹去医院就不错了。
林鑫又气又怕,蕊蕊明明已经有好两年没再犯过病了。他们家都以为蕊蕊养好了,以后能平平安安过下去。
这病一旦发起来,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是个头。
卢定安手里头还捧着那三根冰镇的手指头,不敢靠近,只能爱怜地看着泫然欲泣的林鑫。
拖拉机一路突突到了村口的大道上,开车的人问外公拿主意:“三大爹,我往哪儿开?”
到底是先去县医院,再等县医院安排车子送人转去工人医院,还是怎么说?
“县医院也没车子,还得靠自己。”林蕊上个月才去过县医院找中专毕业的初中同学,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
拖拉机手还想说什么,眼前突然闪过大灯,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车上坐着的人却俱都是精神一振,有车,是大车。
拖拉机刚停稳,林鑫就跟着外公跳下车过去说明情况。卢定安看着手中的手指头,赶紧一并跑到卡车前。
没办法,救人如救火,这人必须得马上送去工人医院。
卡车急急停下,司机伸出脑袋大声喊:“不要挡路,我们要去看圩埂执行任务。”
昨夜一场大雨,气象部门监测认为后面还会接二连三下雨。港镇是圩区,直接关系着江州城的安危,是以尤其要注意水位监测。
外公一看对方身上的军装,顿时来了精神:“解放军同志,赶紧救人要紧。”
副驾驶座上的人凑过脑袋,看到外公,惊讶出声:“爸爸,你怎么在这儿,谁出事了?”
林鑫腿一软,差点儿摔倒在地。
是舅舅!
好不容易请到探亲假的舅舅回来了。
他跟着县里头人武部的车子回乡,不想在路上碰到这情况。
还用说什么吗?赶紧把人拖上卡车,立刻往工人医院出发。
终于能喘过一口气的林鑫总算得到哭出来的空隙。她看着昏睡中的妹妹,眼泪簌簌往下掉。
蕊蕊前些年都好了,结果严打时,学校橱窗里头贴的都是血淋淋的刑场照片。蕊蕊受不得刺激,又犯了病。
他们家千防万防,过年的时候,从来不准蕊蕊看杀年猪。结果偏偏发生了这种事情。
卢定安想去安慰林鑫,又顾忌着手指头,只能开口轻声道:“没事的,去医院看医生就好。”
舅舅也劝慰大外甥女:“好了,舅舅不是来了嘛,不怕啊。”
舅妈猛的一拍脑壳:“鹏鹏!完了,鹏鹏在哪儿?”
她前头太着急,居然把自己儿子给忘掉了,鹏鹏还在打谷场!
外婆也懊恼不已:“夭寿哦,鹏鹏肯定也吓到了。”
血淋淋的手指头在桌上滚动,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也吓得魂飞魄散。
卡车在路上停下,外公、外婆还有舅妈一并儿回去。医院那头,暂时由舅舅照应。
车子转上大马路,两旁有路灯照明后,速度就立刻提了上去,开得飞快。
卢定安看了眼手表,还好,卡车只花了一个半小时,便稳稳地停在了医院门口。
理论上,根生叔叔的手指头还有希望。
人们七手八脚地将根生叔叔扶下车。此时因为失血跟疼痛,身形结实的庄稼汉已经进入半休克状态。
他嘴里头还含含混混地念叨着:“我拿手赔政府,赔他们狗日的。”
急诊室的医生看完情况,直接摇头拒绝进行接手指头手术。断掉的手指头哪有那么容易接上去,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包扎止血。
手指头断了以后生活有困难?那就别自己操刀剁下手指头啊。简直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们就是冲着工人医院的专家技术才来的,不然光是包扎的话,我们就直接去县医院了。”
急诊医生抬头:“你们要是还不让他包扎的话,恐怕他会没命。”
卢定安问护士站借了电话,赶紧打电话找人。断指再植术现在能做的医生没几个,急诊科的医生真不是推诿。
“术前准备,您先将术前准备工作做了行吗?”林鑫央求道,“我们来联系周教授。”
急诊医生摇头:“周教授下午的火车,去京中开会了。我们也想他好好的,可我们不能拿他当小白鼠做实验吧。断指再植,请恕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做我有把握的事。”
干爷爷必须得负责。
“河校,我要去河校当打字员。”少女胡搅蛮缠,“干爷爷你赶紧安排我去河校当打字员。”
对,当打字员的时候读中专,然后再一路往上升,成长为工会主席。
何半仙相当无奈:“哪儿来的河校啊?你自己去找找看,江州城有这么家单位吗?”
林蕊瞠目结舌,林主席的单位换过好几次牌子。
她哪儿知道现在的河校到底具体叫个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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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初 1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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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后爸的拿手好菜就是酸菜鱼跟小炒黄牛肉,她能就着鱼汤跟酸菜直接干掉一大碗饭。
林鑫不理会妹妹的垂死挣扎:“不要想了, 晚饭我们烧, 你下午好好学习。”
林蕊苦着脸, 埋头吃饭, 连大力推销她的小龙虾都忘了。
还是郑鹏够意思,关键时刻不抛弃不放弃,一个劲儿安利桌上吃饭的人:“真的很好吃,你们不吃的话,我干光了啊。哎哟, 我要给老太多剥点儿虾尾巴。”
林蕊赶紧劝表弟:“你吃你的,我来剥尾巴。”
林鑫看着妹妹, 摇摇头, 也顺手剥起虾壳。
等她剥好了, 准备放进老太的饭碗中时, 林蕊已经夹好菜,端起了饭碗。
林鑫愣了下,抓着手中的虾尾肉,犹豫着要不要喊一下妹妹。
一只蓝底白瓷碗递到她手下,卢定安笑着点头:“谢谢。”
林鑫迟疑半秒,松开手指头,有点儿尴尬地低下头。她直接拿手剥的,也不知道卫不卫生。
卢定安的心头同样在打鼓。
他面上镇定自若,还应对着外公的对他调研内容的提问,桌子底下的两条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虾尾肉进了他的嘴巴, 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他哪里还品尝的出来。
林蕊端着饭碗去跟老太求证:“好吃不?”
以她吃遍江州城各大夜市小吃摊的阅历,她做的小龙虾起码能排进前十。多好吃啊,多鲜美。
老太尤其赏脸,连着吃了两个虾尾,一个劲儿夸林蕊:“还是我们蕊蕊能干,做饭都这么好吃,将来肯定能当个好媳妇。”
林蕊先还不好意思地笑,后面立马垮下脸:“老太,我要挣钱呢,你怎么又说到嫁人了?”
老太笑眯眯的:“那你知道你妈的娃娃亲对象是谁不?”
林蕊含在嘴里头的筷子差点儿直接掉地上。哎哟,她就送个饭,顺便陪老太一块儿吃而已,居然还有惊天大瓜等着她。
她看看房门,压低了声音:“谁啊?”
看老太的样子,也绝对不可能是林爸,不然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
老太努努嘴巴,示意西边。
林蕊张手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难不成?不会吧!老太你实在太邪恶了。
老太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默认了林蕊的猜测:“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妈出去上学吗?”
林母是四四年生的。五九年初中毕业时,她在乡下已经算的上是文化人,进镇上小学当老师都成。
林蕊想了想:“因为那时候没饭吃,学校管饭。”
老太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轻轻地摇头:“当先生也有饭吃。”
她是想让孙女儿出去看看,不能一辈子都窝在乡下。
“无论男的女的,得自己有能耐,才能挑人家,不然就得被人挑。”老太慢腾腾地吃着虾尾,“我们蕊蕊也要当个有能耐的人啊。”
林蕊心中一动,忍不住阴谋论。
她家老太该不会是没相中根生叔当孙女婿,所以才把孙女儿送出去上学吧。
照理说,如果林母没上医专,就直接进小学当老师的话,那肯定过不了几年就得谈婚论嫁。
但是上了医专就不一样了,将来工作岗位全凭国家分配,是国家干部的身份,吃的是国家粮。
旁的不说,只要有眼力劲点儿,根生叔叔家就清楚这个儿媳妇他们是没能耐娶进门的。大家啥也不用讲,口头定的娃娃亲就没这桩事了。
都新中国了,哪还提有娃娃亲的道理。
林蕊抬眼看老太。
难怪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作为毫无背景的普通农家,老太的孙女儿上医专当厂医,孙子参军,现在都是团级干部了,简直鲤鱼跃龙(农)门啊。
老太功不可没。
老太瘪着嘴巴笑:“蕊蕊将来也要当国家干部啊。”
林蕊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老太你等着吧,肯定会当的。”
别的事儿她不敢打包票,就这个她最肯定。
林蕊端着空碗出屋子,桌上的小龙虾居然已经□□掉了大半。
林鑫清了清嗓子,夸了句妹妹:“挺好吃的,还不错。”
妹妹久久赖在老太房里不吃来,她担心妹妹又闹别扭了。
蕊蕊做事就是三分钟热度,可旁人一定得捧场。要是不理她,她能自己气上半天。
林鑫又剥了个虾尾放进卢定安碗里,跟他使眼色:“是不是挺好吃的啊。”
现在她给他吃鹤顶红,卢定安也会觉得是玉露琼浆。他不住地点头:“对,确实厉害,蕊蕊真能干。”
林蕊大喜过望,双眼亮晶晶:“那咱们卖小龙虾呗。”
产销一条龙,缔造属于小龙虾的王者荣耀。
卢定安愣了下,旋即改口:“我得好好考察一下市场,不能贸贸然启动。”
林蕊急了:“这有什么好考察的。不管世界怎么变,饕餮是永远的消费大佬。赶紧上吧,不然被人抢了先,你后悔可来不及了。”
卢定安微笑:“好,我们做小龙虾的生意有两种可能。第一、市场不接受,销售失败。第二、大受欢迎,被人抢生意。”
林蕊本能地反驳:“怎么会,我是秘制小龙虾。”
卢定安笑得厉害:“你的秘方啊,只要有点儿经验的厨师吃几次,就能摸的八.九不离十,还能加以改良。你昨天做的味道,是不是跟今天就不一样。”
林蕊噘嘴,满心不痛快:“那我们想办法抢占市场啊。”
卢定安摇摇头:“我们没办法供应上啊。现在你的小龙虾是自己从水坑里钓上来的,一天能供应多少?”
“我们可以收购,还可以推广养殖。”
林鑫无奈地笑了:“真正有商机的话,就会有人以更高的价格收购了。至于养殖,人家看不到前景的话,凭什么养殖海虾。另外,你有钱吗?做生意可是要钱的。”
“这是悖论,所以要挣钱啊。起码得先挣小钱再说。”林蕊愁眉苦脸,“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发财的机会从我手上溜走吧。”
她还指望着能天天洗上热水澡呢。
林鑫叹气:“做生意没有你想象中的容易,需要很多先期准备工作。”
林蕊不服气:“做生意最需要的是勇气。一直准备,坚决不动的话,那只能等着看别人发财。”
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万无一失的事。那些有名的企业,都是国家扶持了好久的,被市场淘汰的时候,还不是说倒就倒。
卢定安乐了:“蕊蕊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舅妈相当捧外甥女儿的场,立刻骄傲地扬起脸:“那是,我们蕊蕊可有成算了,聪明的很。”
林蕊下巴一抬:“你们承认要是夜市上有这虾子卖,你们会想就着喝啤酒不?”
夏天,就是小龙虾配啤酒的季节。尤其是冰镇的,不要太爽。
林鑫立刻变了脸色:“啤酒?你怎么知道这虾子适合配啤酒喝?”
林蕊眨巴眼睛:“姐,这不是重点……没,我什么都没干过。”
“你还说没有,小小年纪居然敢喝酒。又是你干爹吧,啊,简直不像话,你才多点儿大。”林鑫手往抹布上随意擦了两下,站起身就要揪妹妹的耳朵。
外婆在桌上不动如山,只叮嘱大外孙女儿:“别打嘴巴啊,让蕊蕊再吃碗饭。”
林蕊“嗷嗷”叫着逃跑。
她冤枉啊,她这辈子哪儿来的钱喝啤酒。
第十五章 我多羡慕你
下午林鑫没压着妹妹学习。
林蕊早上没睡饱,中午一觉睁开眼,床头钟已经走向下午两点四十。
她打着呵欠下楼,瞧见表弟正在堂屋里头看《上海滩》。
“我姐呢?”
外婆一面搓麻绳,一面为冯程程唏嘘,闻声头也不回:“跟她同学一块儿去手套厂了。”
大学生到底是大学生,心怀家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林蕊识相地抓起块香瓜堵住自己的嘴巴。好吧,她这种三十年后的学渣,糟蹋了大学生的金字招牌。
还社会调研?她暑期社会实践从来都是满世界玩,要交报告的时候随便抄点儿,然后盖上她干爸或者她妈单位部门的公章。
用她妈的话来说,反正以后要打一辈子的工,为什么不趁着没工作压力的时候好好玩?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谁说满世界溜达就不是实践了?
外婆夸了半天大外孙女跟她同学,叫小外孙女塞了块香瓜进嘴里头,还意犹未尽:“蕊蕊,你姐那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听话听音,林蕊脑子糊归糊,可耳濡目染了二十年的经验积累在这儿啊。
上辈子她妈是干嘛的?工会主席啊!工会主席干啥的?除了组织单位大小文娱活动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维持单位职工的生活稳定。
人怎么才能稳定?成家立业。
工会主席日常重点工作就是解决单位单身职工的个人问题。
自小跟在她红娘妈身边讨巧卖乖牵红线的林蕊,立马精神了:“外婆,你也觉得卢哥不错吧。”
外婆瞟了眼耳朵竖得老高的孙子:“去去去,你小孩子听什么。”
转过身,她冲林蕊点头,“小伙子是挺精神的。”
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看着就是个体面人。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地转,朝她外婆竖起大拇指:“还是您老人家有眼光。”
“你个猴孩子。”外婆嗔了小外孙女儿一眼,“别打岔,说正经事,他家是干啥的啊。”
林蕊自己拈了块香瓜塞进嘴里头。本地香瓜又又叫梨瓜,带皮吃也香甜可口。
她一口气干掉一块瓜,才擦着嘴巴答疑解惑:“卢哥爸爸是江州大学的教授,他妈是铁路局的。”
外婆放下手里头麻绳,开始把两家扒拉出来对比着看。
有点儿悬。
她女儿女婿搁在郑家村那是体面人,一位医生一位工程师,响当当的没话说。
可跟卢家比起来,那真是不够看了。
外婆没让帅小伙子迷晕了眼,冷静又理智。
这样的家庭,就怕鑫鑫嫁过去会受冷眼。人家也不打你骂你,就这么把你往边上一撂。哎哟,那滋味儿甭提了。
她年轻时同村有个交好的小姊妹,祖上阔过,到她父亲那一辈落魄了。依着爷爷定下的娃娃亲,小姊妹嫁到了官老爷家里头。
霍!爱说爱笑的一个姑娘家,没两年就瘦成了人干,最后跳河没了。
后来解放了,看干部下乡宣传,外婆才学会一个词,叫“吃人的封建礼教”。
“就是不封建也一回事。”外婆看了大半个世纪,眼睛珠子那是白水银里头的两丸黑水银,清亮的很,“还是要门当户对。”
林蕊赶紧给自己的干爸家打包票。
“没,他家父母人很好的,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就喜欢成绩好的小孩。”
上辈子,干爸没结婚,也没在外头养孩子。干爷爷干奶奶就只能靠着她这个干孙女儿解含饴弄孙的馋。
她小时候,有一次,干奶奶还抱着她哭,心疼儿子也心疼她大姨。命运就像一个奇怪的罗盘,拨动了一处,一切就再也没办法回归原位。
外婆点了下小外孙女儿的脑袋:“好不好,哪里是眼睛一搭上就能看出来的。”
西厢房里头又传出婴儿的哭声,撕心裂肺,如魔音灌耳。
林蕊小声嘀咕:“谢天谢地,不是我妈。”
她可没经历过母爱泛滥的时候。
漂亮可爱的小娃娃比如她家隔壁的元元,她还能抱着玩会儿。
至于芬妮那个小毛猴子一样的弟弟,她一听到哭声就脑袋疼。
郑鹏同样龇牙咧嘴。
哭得整栋楼都要塌了,他还怎么看《上海滩》啊。
“二姐,走吧,我们去挖鞭笋。”
林蕊眨巴眼睛满脸懵:“竹笋不是春天挖吗?”
她读书少,别骗她。雨后春笋说的是春雨。
郑鹏看他二姐的目光近乎于怜悯:“姐,你记性真差,去年咱们不是挖过嘛。你一个人干掉了半海碗鞭笋汤!”
他妈跟他奶奶还说二姐胃口不好,想办法让她多吃点儿。他真没看出来,她饭量一点儿也不比他小。
林蕊心道,表舅啊,你眼前的这位二表姐已经换过芯子了。
外婆进西厢房抱着哭得天昏地暗的小奶娃出来,闻声呵斥孙子:“你姐忙着学习呢,跟你似的,成天就惦记着玩。”
郑鹏朝林蕊做了个鬼脸。他二姐,他还不知道,让她学习等于要她的小命。
外婆转过头喊站在房门口的芬妮:“你也出去松快松快吧,你妈这儿有我呢。”
芬妮大喜过望,她都快被这个弟弟折磨疯了。她连忙保证:“我肯定能挖一篮子鞭笋回来。”
外婆忍俊不禁:“你挖那么多干嘛,吃不完还不是坏掉。别跑远了,都不许下水知道不?当心水猴子把你们拽下去。”
郑鹏朝奶奶嬉皮笑脸,兴匆匆地跑去拿锄头。林蕊也赶紧挎上竹篮。
郑家村的竹林都是野生的,谁家要用竹子了,自己拿把刀去砍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产量不成气候,没人收鞭笋卖,足有小半亩地的竹林,除了他们仨,居然空无一人。
竹林间凉风阵阵,一场大雨过后,地面多了不少裂缝。
芬妮做惯了挖笋的活,是个中老手。她目光一扫,就能分辨出裂缝底下究竟有没有鞭笋。
林蕊跟着辨认半天,直接选择放弃,要求分工合作:“你负责找笋,我来挖。”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农业操作能力,一锄头下去,白嫩的鞭笋直接断成两截。
林蕊无辜地看着鹏鹏跟芬妮。
她按照他们教的办法,往鞭笋的根部挖了,可是它要断,她也拦不住。
郑鹏龇牙咧嘴,认命地将篮子递给他二姐:“你就负责把笋上的土弄干净。然后像这样,扒点儿土填到坑里头。再过段日子,下场雨的糊,老鞭分叉又有笋了。”
林蕊挂下脸,老大不乐意。
芬妮在边上安慰她:“没事的,你看鹏鹏怎么下锄头。多来两回你就会了。”她抿嘴一乐,“你是江州人,学这个又没用的。”
林蕊心道技多不压身,她都能魂穿三十年了,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更多奇遇。
芬妮只好一边找鞭笋的位置,一边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挖。
林蕊难得良心发现,对人家小姑娘挺不好意思的:“我耽搁你挖笋了,你无聊吧?”
芬妮摇摇头,小声念道:“总比在家带弟弟好。”
弟弟哭闹一夜,她跟姐姐也一夜都没睡到。
妈妈要上厕所啦,弟弟要换尿布了。早上她姐出门的时候,差点儿脚下打滑,直接从台阶上摔下去。
“蕊蕊,你妈会生弟弟吗?”芬妮问出口,又立刻笑自己傻,“肯定不会的,你爸妈都是吃国家粮的,才不会这么傻呢。”
计划生育政策下,胆敢超生者,一律开除公职。
林蕊不假思索:“就是让我妈生,她也不要生。”
林母生完她,不用组织动员,立刻做了结扎手术。生孩子差点儿要掉她半条命,她愿意再生才奇怪呢。林蕊不假思索:“就是让我妈生,。”
芬妮扒掉残破的老笋壳,语气幽幽:“以后我也不要生。”
林蕊哈哈大笑:“以后像你这样想的人会越来也多,到时候国家就要愁没人生孩子,想方设法鼓励人生了。”林蕊哈哈大笑:“以后像你这样想的人会越来也多,到时候国家就要愁没人生孩子,想方设法鼓励人生了。”
芬妮瞪大眼睛:“还会这样?不是说人太多,所以经济才发展不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