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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出新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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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蕊哪里还会顾得上回家吃晚饭。

她打了个电话回饭店,借口要跟朋友一块儿出去玩,拖着苏木去找林主席单位所在地。

时代变化太快,30年的时间足够让江州沧海桑田。

真正意义上的沧海桑田,因为培训中心现在是一大片芦苇塘荡子。

不何半仙伸出手,捉住林蕊的手腕搭了回脉,然后点点头:“莫慌,等我给她扎两针就好。”

去给隔壁床挂水的护士见到何半仙,警惕地瞪着他手上的银针:“你谁啊,到这儿干什么?”

不伦不类的,瞧着就不像是个正经人。

林鑫赶紧解释:“这是我们请的老医生。”

“那不行。”护士原则性极强,“说了你们不爱听,可要是扎出个什么好歹来,这责任算谁的?”

林鑫好说歹说:“我们不赖责任给你们,我妹妹现在已经没事了。”

“既然没事,那你们出院吧。”护士嘴巴努努示意外头外头,“一堆人等着没地方躺呢。”

林蕊挣扎着坐起身:“姐,我们回家,我不喜欢医院。”

医院里头老是有种说不清的怪味道,她闻着不舒服。

林鑫赶紧扶住妹妹:“慢点儿,姐带你回家。”

急诊室外头空荡荡的,舅舅去手术室外面守着了。根生叔叔的本家兄弟自觉做不了主,一定要拉着舅舅陪他。

林蕊再一次跟姐姐强调:“幸亏妈妈考上了医专。”

不然受苦受难的,就要变成她们姐妹。

芬妮没有跟上车,因为家中的母亲跟小弟弟还要人照应。

可是林蕊总觉得芬妮是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父亲。

斩断三根手指头抵罚款算什么?如果他就此残疾了,以后还不是他老婆孩子受罪。

卢定安跑到医院外头找了车,帮忙安置林蕊坐上去。

林蕊的脑袋晕晕乎乎的,靠着她姐的肩膀,一路都在抱怨:“他就是自私自利。明明没有能力再要一个孩子,还非得拖着老婆女儿跳火坑。”

大清朝都亡了多少年,到底谁有皇位能给儿子继承啊?

再说人家有皇室的,英国还是女王呢。

林蕊眼皮发沉,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夭寿哟,她的知了猴,她的小龙虾。

她还指望打开江州夜市市场,好好发笔财呢!

第十八章 又见大白鹅

林蕊的发财大计就此泡汤。

出师未捷身先死,身体果然是革命的本钱。她悲催地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每天都得挨银针扎。

苏木趴在床边愁眉苦脸:“你怎么又犯病了?我走的时候不是已经好了么。”

不然他师父哪里放心丢下蕊蕊,带着他高高兴兴地跑去香港打秋风。

林蕊郁闷地挠枕头,无语问苍天。

她哪儿知道啊。从她记事开始,她印象中她妈除了神经衰弱睡不好以外,吃嘛嘛香,体检报告相当漂亮。

就连那个睡不好的毛病,在她妈成功觅得爱情第二春之后,也不药而愈。

当时酸的她哦,果然谁是谁的药。

林蕊垮下脸,恨恨地抱怨:“谁会砍自己的手指头啊!”

别说三千块了,三个亿她都不会对自己动刀。

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西游记》,妖怪抓了唐僧要吃他的肉,好长生不老。

苏木转头看了眼电视,皱起眉毛:“我倒是觉得,我如果是唐僧的话,我就割自己身上一块肉吃了,就不用上西天取经去。”

林蕊愣了下:“这主意不错。”

苏木大喜过望:“蕊蕊,我也割块肉给你吃,咱们一块儿长生不老。”

林蕊想到那三根血淋淋的手指头,立刻恶心得不行:“我不要。”

恐怕短期内,她都得茹素了。

她看着妖怪被孙悟空打得惨不忍睹,摇摇头感慨:“多傻啊,吃唐僧肉真能长生不老?它们谁见过?”

妖怪都是天庭捅下的篓子,他们自己不收拾,专门让唐僧师徒做白工。估计吃唐僧肉长生不老的谣言,就是天庭传出来的。

师徒四人搞不定,反而还得上天庭去求神仙老爷屈尊纡贵,下凡解决问题。

果然地位越高越不要脸。

没背景的普通妖怪即使没伤过人命,也被孙悟空一金箍棒打死拉倒。

有靠山的妖魔鬼怪,手上沾了再多人血,也就是被不轻不重地申斥两句,继续回天上跟着靠山肆无忌惮。

苏木点头:“还是咱们这儿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再大的官,该枪毙的还得枪毙。”

屋子外头传来脚步声,然后是钥匙插进门锁中转动的声音。苏木赶紧关电视机,郑云嬢嬢不让蕊蕊躺在床上看电视。

房门开了,林母招呼客人进屋:“芬妮,你来就来,你带什么东西。”

“我妈给蕊蕊的,让蕊蕊好好补身体。”

林蕊听到屋外传来的鹅叫,目瞪口呆。她转过头看苏木,后者也是瞠目结舌,跟林蕊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动静?

林蕊赶紧跳下床,奔到门帘旁看动静。

她惊呆了。芬妮竟然将她家那只彪悍的大白鹅给拎来了。

此刻的鹅大爷哪里有前两日的嚣张,蔫头耷脑,模样儿分外凄惨。

芬妮抬头看林蕊,脸上满是愧疚:“蕊蕊,对不起,是我们家害了你。”

要不是她爸操刀剁下手指头,蕊蕊也不会犯病。现在连郑鹏都生她的气,见到面直接扭过头,不乐意搭理她一声。

他们家出钱又出力,现在还帮忙伺候坐月子的人呢。合着就该被这么报答?

林母赶紧安慰芬妮:“说什么怪话呢。蕊蕊身体不好,谁也不想的。蕊蕊,你过来,跟芬妮说没事儿。”

林蕊的注意力还放在那只大白鹅上,结结巴巴道:“你……你把它抓来干嘛?”

让她揍大白鹅一顿,好给她出气?

就算这辈子她穿小了,她眼下也是个十四岁的大姑娘好不好?他们到底以为她几岁啊?

芬妮抿抿嘴,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给你吃的。”

本来她妈是打算在家里杀好了再带过来。

只是现在眼下天还热,她妈又担心鹅肉送到城里头有味儿了,所以索性将活鹅送上来,让林蕊现杀现吃。

林蕊立刻捂住嘴巴,挥挥手:“拿走拿走。”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吃肉。

她敢打这只鹅的主意,鹅大爷能在梦中追杀她到死!

林母也不肯收:“拿回去,这鹅是你妈养了年底换钱过年的。”

她看着小白桶里头码放着的鹅蛋,更是皱眉,“眼下正是你妈需要营养的时候,你留着给你妈下奶才是真的。”

鹅蛋营养虽然丰富,但草腥味重,口感远不及鸡蛋跟鸭蛋,市场上基本没人卖。

芬妮坚持不肯拎走大白鹅跟鹅蛋,借口还要去医院照顾她爸爸,抬脚就要走。

“行了,人都到家里了还不吃饭?”林母赶紧拉住芬妮,“先吃饭再说。”

她抬头看苏木,“你师父呢?喊他来家吃饭,别凑合着又随便塞点什么”

“师父一早就出城了,给什么秘书长看祖坟。”苏木一听到吃饭就两眼冒光,“嬢嬢,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林母瞧见苏木的样子就好笑,伸手拿起围裙系在腰上,从篮子里头翻出娘家弟弟捎来的西红柿跟鸡蛋。

“吃什么啊,给你们做西红柿鸡蛋打卤面。鸡蛋跟西红柿都足足的。”

下午她要赶火车去外地参加培训班,现在起煤炉也来不及。

好在对门王奶奶烧开水,煤炉没熄灭,林母再加个煤球进去,就能直接热锅炒西红柿做卤子了。

芬妮突然间反应过来,赶紧从身上背着的包中翻出个铝饭盒:“这个,知了猴,今天早上我才炒的。”

饭盒里头全是油亮的知了猴,跟林蕊想象中的蝉蛹不一样,已经成知了形状了,身上焦黄发黑。

她试探性伸出手,拈了只放进嘴里头,焦香可口,果然味道有点儿像瘦猪肉。

林母伸过头看了眼,笑道:“你就带这个好了,还费那么大的劲,拎只鹅上来。”

她将知了猴倒进铁锅中,又干辣椒翻炒一回,香气更浓郁了。

王奶奶出门去接水,闻到味儿立刻笑:“哎哟,有阵子没吃这东西了,果然香。”

林母赶紧要端碗给王奶奶尝尝。

王奶奶立刻摆手:“够了够了,我吃一只尝尝味道就好。你这妈妈啊,拿女儿的东西大方。人家可是给蕊蕊吃的。”

林母哈哈大笑:“可不是,妈还能白当啊,肯定得沾沾女儿的光。”

打卤面出锅,香气四溢,配上椒盐知了猴还有酸黄瓜,味道没话说。

林蕊这几天都蔫蔫的,吃饭不香。此刻胃口大开,呼呼啦啦地就干掉了一大碗面条。

林母高兴得很:“还是芬妮来得好,看,蕊蕊吃饭都香了。”

她摸出把钥匙递给芬妮,“拿着,我们家煤炉的柜子你看到唻。嬢嬢下午要出差,以后你自己过来给你爸爸烧饭。油盐什么的,你自己拿着用,到时候把锅洗干净就好。”

芬妮赶紧推辞:“不了,我爸吃医院病号餐就好,哪里能麻烦嬢嬢。”

林母笑了:“麻烦我什么,我又不伺候,你还得自己动手。”

她转头看正津津有味吃知了猴的小女儿,“吃饱没有?饱了就去看你根生叔叔吧。”

林蕊抬眼看外头的太阳,直接摇头。

她才不傻呢,大暑假的,她宁愿待在家里看《西游记》。

林母点点头,伸手收拾碗筷:“行,那你就在家学习吧,你姐一会儿回来。”

林蕊吓得立刻起身,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跟你一块儿去看芬妮爸爸吧。”

她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真诚,“身为晚辈,这是最基本的礼节。我得告诉叔叔我没事,不然他会担心的。”

林母伸手拽了下女儿的小辫子。

小丫头片子,她肚子里头出来的,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别光想着玩,好好学习!”

苏木极有眼力劲儿地帮忙刷洗干净碗筷,然后跟着林家母女一块儿出门。

他瞅着林母手中的大白鹅,偷偷问林蕊:“嬢嬢干嘛呢?”

芬妮也紧张不已:“嬢嬢,这鹅我不会再带走的。”

“你带走也没地方摆。”林母无奈,“我总不能让你带着鹅去医院吧。”

那医生护士还不得崩溃。乡下人给医生送鸡送鸡蛋的见过,大白鹅恐怕还是头一遭。

林母拎着蛇皮口袋,一路穿过巷子走到卤菜店门口,朝里头喊:“刘师傅在不?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头戴白帽子,身穿连身围裙的卤菜店大师傅从后面出来,看到林母就笑:“郑医生这是给我送什么好东西来啦?”

“我娘家养的大白鹅,怎么样,毛色漂亮吧。纯散养的,没喂过一天饲料。肉不用说,香着呢。”

刘师傅从蛇皮口袋中抓出大白鹅,看着点点头:“养的不错啊。”

“那当然。要不是我临时接到通知,马上接着赶火车去,我还不找你呢。刚好烧一锅,直接吃了。”林母叹气,“现在只好问你要不要唻。”

刘师傅点点头:“行,正好盐水鹅卖的不错。这只我要了,就按店里头的进货价,你看行不?”

林母笑道:“怎么不行啊,不信你的话,我第一个就想到找你帮忙啊。”

现在江州猪肉一块五一斤,江州老鹅名声在外,鹅肉的价格比鸡鸭要贵一些,十五斤重的大白鹅卖了十一块钱。

林母摸摸芬妮的脑袋,笑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轻松多了?不然我还怕售票员不让咱们上公交车呢。”

芬妮捏着十一块钱,抿住嘴巴低下头,沉默不语。

林蕊觉得言传身教的说法真没错。上辈子她妈擅长做工会工作,肯定就是从自己妈身上学的。

林母带着三个孩子乘公交,拉着芬妮坐自己旁边,轻声细语道:“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妈妈不爱你跟姐姐?”

公交车窗户开着,外头传来知了的鸣叫。

林荫道的碧荫掩盖着芬妮的脸,她喃喃道:“他们不觉得累吗?”

林母笑了,光斑在她白皙明亮的脸上跳跃:“怎么不累,养儿方知父母恩。生孩子是这世上最亏本的事。”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生?我跟姐姐就不是他们的孩子吗?”

林母轻轻摸着芬妮的脑袋,柔声道:“我爷爷去的早,我奶奶拉扯我爸爸,好不容易活下来。当时村里头还有个小媳妇,肚子里头怀着孩子,丈夫没了。等生下来看是个女儿,族里头就抢了她家的房子跟田地,把她们娘儿俩赶走了。”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都八十年代,要进21世纪了。”

林母微微地笑:“可是人的观念总要落后一段时间。再过十年二十年,说不定观念才能完全转过来。”

芬妮绝望地闭上眼睛:“那我得等到那个时候吗?”

林母笑了:“你改变不了可以离开。你明年不是要中考了么,好好学习,争取考出来,以后自己挣钱过日子,不挑河工。”

林蕊一直竖起耳朵听,闻声好奇地问苏木:“什么挑河工?”

苏木连连摆手,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那个叫苦啊,肩膀都要挑塌了的。”

现在机械操作还不发达,圩埂需要人力一担土一担土的硬挑上去。百八十斤重的土石放在箩筐中,全靠人力来运输。

圩区的农民,以公社为单位,家家户户都得出壮劳力挑河工。

被挑中的人,个个都觉得生不如死。分田到户后,家里头有余钱的,就想办法从外头雇人替工。

何半仙有时风光怀中揣着钞票吃香的喝辣的,有时候落魄连饭都吃不上。早几年,他还有把子力气时,雄赳赳气昂昂地去给人替过工。

干了一天,他直接趴下,连大队供应的腊肉饭都没办法唤醒他的活力。

这钱不能挣,不等挣到手,他就要活活累死了。

苏木拍着胸口庆幸:“亏得我不用挑河工。”

林蕊瞪大眼睛,失声道:“可是芬妮是女孩子啊。”

男女有别是天生的,气力大不一样。她怎么能挑的动那么重的土石。

苏木摇摇头:“那没办法,都是按家按户算的。不过你舅舅是光荣的人民解放军,可以免于劳役。”

他看了眼林蕊,老气横秋道,“你也就是命好,要不是城市居民,你初中毕业了照样得去挑河工。”

反正按照蕊蕊的成绩,升学应该没啥指望。

林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滚蛋!”

学渣有学渣的尊严,轮不到他一个小神棍来嘲笑。

难怪她妈上辈子压根就没再提过这个人!

林蕊感慨万千:“这么一大片地,就这么荒着,真可惜。”

应该搞养殖的,这种芦苇荡子,养螃蟹养龙虾,养鱼都好啊。

就好比地头种起庄稼来,杂草才不会丛生。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兴奋地拉着苏木的手,比划给他看:“咱们养出来了之后,可以沿着五步河将东西拖出去呀。”

这都已经是芦苇荡子了,就别填起来了,直接再挖深一些。

林母叹气:“这可没个准儿,得到了那边才晓得具体日期。到时候我会打电话到厂里告诉你爸的。”

一大三小四个人进了外科病房,俱都愣住。

床边椅子上坐着的人,可不是老太么。

母女俩面面相觑,老太怎么来了?

老太耳朵上挂着白口罩,将眼睛以下的脸挡得严严实实,正跟躺在病床上发呆的根生叔叔说话:“你莫要讲鬼话,你怨谁啊,你谁也怨不上。”

根生叔叔气鼓鼓的:“天要下雨女人要生孩子,凭什么不让生?呵,他们自己生够了,跑到外国去生了,就不让老百姓生。”

林蕊听了挺乐呵,没想到根生叔叔消息还挺灵通,居然都知道生子移民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还有游戏公司大佬直接找后宫群代孕生孩子炫耀呢。

苏木跟林蕊咬耳朵。现在香港的大陆人特别多,他师伯好多信众都是从大陆过去的,个个来头不小。

病床边上,老太皱眉:“又说怪话。我们那会儿倒是叉开来让生呢。养的活有几个?你自己看看,你妈生了几个?八个!活下来几个?连你在内三个。

你小名叫什么?桶娃。为个啥?生下来的时候,你老娘把你按在尿桶想闷死,你没死成。”

林蕊一下子没憋住,“噗嗤”笑出声。她立刻捂住嘴巴,她真不是故意的。

根生叔叔抬头看到林母跟三个孩子,顿时脸红得跟火烧一样。

芬妮捏着口袋里的十一块钱,站在原地,没有往前走。

林母快步走到病床边,忍不住埋怨老太:“奶奶你上来怎么都不跟我讲一声啊。”

要是提前知道,她起码还好安排一下。

老太摆摆手:“跟你说什么,我又不是来看你的。我跟你弟弟车来的,看过他就回去。”

说着,她伸手指着根生叔叔,“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病房门开了,林鑫手上拎着暖水壶进来,看到老太也是一愣:“太太,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太一双小脚,根本走不得路。

从郑家村到医院这么远,就是有车子,她肯定也吃了好大的苦头。

火车快要出发了,林母不能耽搁。

她赶紧从包里摸出五十块钱塞到大女儿手上,叮嘱道:“鑫鑫,妈要出差。你照应好太太啊。”

说着,她拎起箱子匆匆出病房门。

林鑫从床头柜上拿了只洗好的葡萄,剥了皮,笑眯眯地送到老太嘴里头:“太太,甜不甜啊?”

“怎么不甜。”老太嗔了重外孙女儿一眼,叹气道,“你们是赶上好时候,泡在蜜水里头长大噢。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哪里能上学堂看书识字啊。呵,手指头断了还有先生给接起来?想得美,烂手烂脚拉倒。”

根生叔叔的手指头又接上了。

那位刚下飞机的孙教授,从晚上十一点钟上台,一直站到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终于将三根手指头全给接回来。

完了人家也没能休息,直接累到在病床上了。

老太瞪眼:“你好大的能耐。人家教授累出个好歹来,你赔得起?”

根生叔叔脸红脖子粗:“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三千块,嘴皮子上下一搭,政府是他家开的,比鬼子进村还狠。”

“你晓得鬼子进村是啥样?在鬼子面前动刀,人家一刺刀就戳个透心对穿。”

老太丁点儿也不惯着根生叔叔,“你超生你有理?有两个还要再养一个。国家政策哪里不对?是像你妈那样生下来养不活闷死好,还是一开始就不生好?”

她狠狠地瞪了眼床上的病人,“你们都是老爷,不管家里头死活的。你妈闷你的时候,人都是木的。心里头有多苦,你晓得?”

根生叔叔被老太太挤兑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冒出一句,“我自个儿养孩子,养得好养不好都是我自家的事情,凭什么罚我款。”

“你自家的事?你好大的口气啊。”老太说话硬的很,“学校是你建的?给娃娃打预防针的医生是你培养的?国家养这么多人,哪里不要钱?没国家,你现在还不是跟四奶奶我一样,是个睁眼瞎,一个大字不识。”

根生叔叔不服气:“国家说要罚这么多钱啊?中央政府下命令来,我砸锅卖铁都没二话。”

“你想的倒是挺美的。”老太摇头,“国家这么大,领导事情这么多,能一个个给你管过来?”

老人苦口婆心,“不错了,根生,人要多念着好,不能光盯着拐处。三千块钱是不少,可你国家收你的地没有?断你的口粮没?”

根生叔叔冷笑:“三千块钱,还不晓得进谁的腰包呢。我为国家做贡献我愿意,要我养贪官,我可不乐意。”

“进谁的腰包?咱们村上小学的先生们谁给发工资?除了一位陈校长是正式老师外,其他的,可都是镇政府发钱。没这些先生,郑家村的娃娃到哪儿上学去?”

老太太叹着气,“抓大放小,多看看好处。你自个儿想想,这些年来日子是不是越过越好?不能光跟旁人比,也要跟自己过去比。做人啊,不能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她拄着拐杖站起身,“好了,人看过了,该讲的话也讲过了,我回家去了。”

林蕊赶紧拦下老太:“不行,太太,你都来了江州,怎么能就这样走啊,怎么也该好好住两天。”

江州历经几朝,好吃好玩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眼下放暑假,她跟姐姐都有空,必须得带着老太到处玩遍。

老太瘪着嘴巴笑,示意重外孙女儿看她的脚:“老太哪里能玩啊,老太都走不了路的。就看看你们的脚,老太也要记**一辈子的恩德。”

林家姐妹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老太太就这么回去。

林蕊灵机一动:“舅舅还没回来呢,你现在怎么走?咱们就趁着舅舅去办事的时间,出去逛逛好吗?”

工人医院在市中心,旁边是江州百货大厦。

她们推着太太先逛百货商店,给太太买件新褂子。然后再去旁边的工人电影院看电影,今天有新片子上映。接着到对街的百年老店吃晚饭,尝尝招牌菜。

老太太乐呵呵地摆摆手:“我在来的车上看到外头的大楼就高兴得很。我老太婆也能活到今天,足了!”

病房门被推开,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带着一堆年轻医生进来,闻声笑道:“老婶婶,你可不能知足。还得好好活,起码活个长命百岁,让儿孙好好孝顺你。”

老太立刻拄着拐杖要站起来给医生鞠躬:“我这孙子不懂事,给教授你们添麻烦了。”

孙教授赶紧躬下身子搀扶:“哎哟,老婶婶,你可别折煞我。我这条命还是你救的呢。”

她转过头,笑着拍老太的肩膀,示意手下的徒子徒孙,“我上干校被关起来的时候,是我老婶婶给我送的饭,送的草药。我这双手还能动,全是老婶婶的功劳。”

林蕊惊讶地瞪大了眼。

她没想到老太人脉居然这样广,居然能在自己都过得苦巴巴时,还能施惠于旁。

苏木拉着林蕊到边上咬耳朵,语气丝毫不掩饰得意:“草药是我师父给的,祖传的,骨头碎成啥样都能接好。”

林蕊稀罕极了,没想到她干爷爷竟然跟郑家跟孙教授,还有这层渊源。

这信息量有点儿大。

跟着孙教授的副主任医生听了老师的话,赶紧接腔:“我们一定会仔细留意陈根生师傅的手。”

“是要好好观察,断指再植重点看血运供应情况。一旦血运不顺畅,接上去的手指头还是要掉的,后面还要看神经修复跟骨头生长的状况。随着工业化发展,以后类似的病人会越来越多,你们要好好学习每一个病例。”

孙教授满脸严肃地看根生叔叔,“你别以为手指头断了能再接回头,以后再给我来这一套。下次再这样,就不管你了。”

老太也接话:“对,不管他,专门给大夫添乱。”

她拍着孙教授的手,“教授啊,我不耽误你忙了。你要是有空,随时欢迎你到我们郑家村去玩。我老太婆先回去了啊。”

林鑫赶紧搀扶老太:“太太,有轮椅,我们就去逛逛商场吧。”

老太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出来这么久,你外公外婆还有舅妈肯定急得慌。我早点儿回到他们眼皮底下,他们才安心。”

孙教授一面看手下医生开的医嘱,一面笑:“还是老婶婶你福气大,儿孙都孝顺。”

无论林蕊如何撒娇耍赖,老太始终笑眯眯的,就是不肯去逛商场上电影院。

查房队伍尾端缀着的年轻医生,伸手示意林鑫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道:“别傻了,直接带老太去小礼堂,马上放《白求恩大夫》。”

等到电影放完,天也差不多黑了。老太不就得留住一晚上了么。

林鑫交了押金,从护士站借来辆轮椅,将老太直接推到小礼堂中。

听说电影是免费的,老太倒是同意去看看。

白求恩大夫可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是大大的好人。

上下电梯的时候,老太还感慨:“看看,现在日子多好哦。以前哪里能想到这么个盒子,就这样按一下,说上去就上去,说下来就下来。我啊,成了刘姥姥,一头跑进了大观园。”

小礼堂门口没人检票,进去看电影的基本上都是医院的年轻医护人员跟实习生。

谁来了,去第一排桌子边,在名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签字就行。

林鑫将老太推到后面。

旁边的年轻医生不明就里,大约将老人当成医院的老专家了,赶紧帮忙,把她调整到中间位置上。

老太连连摆手:“莫要,你们看,好好学习白求恩大夫的精神。”

林蕊在边上憋着笑,心道这下子,医生肯定更加以为老太是老前辈了。

电影的画质并不好。据说这片子六十年代中期就拍好了,但因为文.革,一直到七十年代末才允许上映。

林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影,眼睛时不时就瞥到老太身上,生怕老人家会觉得无聊。

不想老太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从头到尾都没打盹的时候。

等到电影放完了,老太抓起大重外孙女的手,严肃道:“鑫鑫,你以后当大夫了要小心,不能感染了。”

白求恩大夫就是在手术过程中割破手指头不幸被感染逝世的。

林鑫笑着安慰老太:“我会小心的,不过既然干这行,那无论如何都得迎头上。”

林蕊突然间想起上辈子大姨感染上“**”的事,鼻头发酸。

她记得后来曾经问过大姨,后不后悔去那个病房。

大姨当时怎么说来着,肯定要有人去的。她还没脱下白大褂,就不能当缩头乌龟。

老太点点头,高兴得很:“这就对了。人活一辈子,一定要有个信念在心里头,这样子,人才过得踏实。”

她转过头,看看身边的重孙辈,心满意足,“好了,我老太也是进过电影院的人了。这趟城没白进,我该回家了。不然你们舅舅要等的急得慌了。”

“太太。”电梯门开了,卢定安大步朝他们走来,“我跟舅舅打过招呼了,我们带你出去逛逛。”

卢定安找了两辆人力车,能并排坐两个人的那种。

他在前头蹬车,林鑫陪老太坐在后面,沿途看江州的黄昏。

林蕊坐在后面一辆车上,十分佩服干爸的能耐。看看,急人之所急、投其所好,才是追老婆的独门秘诀。

这么一来,他既在郑家老祖宗面前挂了眼,又体现了他吃苦耐劳灵活机变的本事。

舅舅蹬着后面的人力车,笑着跟外甥女儿打听:“蕊蕊,你姐姐这位同学很热心嘛。”

又是帮忙联系老教授操刀手术,又是跑前跑后找车子安置老太,积极主动的很。

林蕊心中有种“不愧是我相中的人”的自豪,得意洋洋:“那是,也不看是对着谁热心。”

舅舅板下脸,正色道:“那我可得好好相看相看,娘亲舅大,想娶我外甥女儿,过不了我这关可不成。”

林蕊心道,你可得了吧。上辈子还不知道您老人家到底是怎么相看外甥女婿的,居然让两个外甥女儿都嫁成那样。

扶贫都不带这么惨的!

第二十章 致富新门路 落日故人归

舅舅骑着人力车上了大桥。

此刻夕阳西下,半江瑟瑟半江红,天地间都染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

水鸟立在江头,忽而扑扇着翅膀飞起,低低地掠过江面。

日落山水静,桥下的轮船都像是熄了声,只轻轻巧巧地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浪微微晃荡。

远处的高塔自山林中露出点儿尖,周身也镀上了暖暖的橙黄。晚霞变幻出莫测的形状,唯一不变的是柔软的金光。

卢定安收住脚,停下了车。

老太心满意足地看着落日下的江景,缓缓点头:“我老太婆亏得活到了这把年纪,没白活,都看到大桥了。”

卢定安笑容满面,转过头扬声道:“还有好些美景。老太你可得一个个都看过来。”

老太笑呵呵的,摆手道:“哪能那么贪心哦,能看到这些就好得很。看看,我们国家大好河山,我们老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幸福的很。”

日头西斜,江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练气功的男女老少,还有小摊贩直起摊子,开始今晚的生意。

林蕊看到沿江一条线,有烤羊肉串的、贴烧饼的、拌凉皮的,还有卖冰棍儿的,断断续续的总有十几二十多家,每家前头都有客人问话。

她羡慕得眼冒金光,要是她的小龙虾生意做起来,肯定能挣不少钱。

苏木安慰她:“别想了,你妈肯定不会再让你去钓海虾。算了,你要不要吃冰棍儿,我给你买。”

林蕊摇头:“卖不了小龙虾,我就不信我还做不成其他生意。”

卖小龙虾起码得支起大铁锅,还要有灶台跟桌椅板凳。她看看,还有什么更加便宜的生意。

卖小馄饨的,那边有摊子了。做生不如做熟,她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

烤串倒是可以考虑拓展烧烤食材。人生一串,没什么是不能烤的。

光羊肉串哪行啊,什么蔬菜、肉类都能串起来烤,包括今天中午吃的知了猴。

对了,她还可以做串串香。

麻辣烫席卷全球,串串香无人能挡。她一定能够在夜市杀出一条血路,不枉她穿越三十年。

林蕊越想越高兴,拉着苏木画大饼。

舅舅好奇地伸过脑袋来:“你俩说什么呢?”

林蕊赶紧捂住苏木的嘴:“不告诉你。”

舅舅知道了就等于她妈知道了。

她妈肯定会坚决反对,逼着她去看书写作业。

不是她不发愤图强,而是学渣就该守学渣的本分。

比方说她吧,活了二十年了,头一遭想起来要上进要考研,结果就穿越了。

这要是换成她妈,再努努力,指不定会弄出什么地动山摇的大动静呢。

做人不能自私,她得考虑宇宙安宁世界和平。

舅舅哭笑不得:“哎哟,我们蕊蕊真是大姑娘了,居然都开始藏秘密了。”

林鑫闻言直摇头,当着妹妹的面告小状:“她啊,秘密一大堆,鬼主意多着呢。”

“没有。”林蕊冲姐姐挤眉弄眼,“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江边就有小饭馆,里头收拾得挺清爽,桌面干干净净,胳膊放上去也没沾一手油。

系着围裙戴口罩的老板娘过来点菜,价钱还算公道。

老太叫重外孙女搀扶着进屋,连连摆手:“哎哟,还下馆子啊,花这冤枉钱。”

老板娘笑呵呵的:“老太那你就说错了。在外头吃饭叫拉动经济发展,是为国家做贡献呢。”

老太笑得厉害:“老板娘你太会做生意了。”

一行六个人,舅舅问了大家的意见,叫了六碗小馄饨,又要了一筐子烧饼。

林蕊舀了颗馄饨放进嘴里头,嗯,果然好吃。老板娘自制的辣椒油也特别的香。

她要做串串香的话,肯定得把佐料调好。

串串香的食材,要去菜场看看。什么土豆茄子肉丸虾饺都可以下锅,一定得考虑好成本问题。

大锅灶现在没有,但是家里头的煤炉可以拎出来用啊。炖汤的那个大铝锅就是煮串串香的最好器皿。

林蕊心里头琢磨着,要不要再卖点儿茶水呢。

毕竟串串香口味重,客人吃完之后肯定会想喝水,那她顺带着卖饮料应该也有市场。

北冰洋汽水得三毛钱一瓶,成本太高,她不如自己煮甜汤。

家里有外婆地上种的绿豆,熬绿豆汤清热解暑。

要是绿豆量不多了的话,她还可以去药店买乌梅跟山楂,煮酸梅汤。

上辈子她后爸从来不喝外面卖的饮料,都是自己在家做糖水。复杂的她不会,简单的倒是能煮上几锅。

林鑫见妹妹几乎要将小馄饨送进鼻子里头,忍不住皱眉:“好好吃东西。”

吃饭还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老太听说这里的小馄饨六毛钱一碗,比外头卖的足足贵一毛钱,忍不住摇头:“还不如在外面吃呢。”

看看江边的景色,吹吹江风,也舒坦得很。又不是寒冬腊月,得指望着屋子保暖。

舅舅笑着指指店中打开的电视机:“奶奶,咱们可以边吃边看,不是更有意思嘛。”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日本电视剧《血疑》,前两年万人空巷的片子,现在大家也看得津津有味。

林蕊旁边桌上的客人眼睛盯着电视,念了一句:“也不知道日本人吃的那个好不好吃。看着味道怪好的。”

他的朋友揶揄道:“那你去江州饭店尝尝啊,那里接待外宾,肯定有得卖。”

先前说要尝鲜的客人立刻摆手:“你少捉弄人了。江州饭店我还不知道么。上去一趟得五块钱,里面一盘盐水鹅十一块!我就是豁出去一个礼拜的工资不要,那人家还得用外汇才能结账。”

林蕊听了暗自咋舌,果然高档饭店卖的都是服务。

今天芬妮带上来的大白鹅足足十五斤重呢,也就卖了十一块而已。估计那位刘师傅还是看在她妈的面子上,特意给的高价。

江州饭店的小碟子小碗她还不知道么,一只大白鹅不知道能做出多少碟盐水鹅了。

看看,谁说人民购买力低来着。

多的是有钱人,愿意掏钱,还买不到东西的有钱人。

林蕊的目光落在电视机上,突然眼前一亮。

这不是寿司嚒,最简单不过的寿司。给她材料,她能一个小时做出一脸盆。

她顿时激动起来。

一招鲜吃遍天。既然针织厂推出幸子衫的时候,大街上人们纷纷抢购。那么,她如法炮制寿司,应该也能引起人们的追捧。

林蕊哪里还坐得住。

她下意识地摸口袋,才反应过来此时早就没了手机便利贴。

她问老板娘要来纸笔,开始罗列做寿司需要的材料。

寿司竹帘,得去市场上看看,不行的话想办法自制。

海苔不知道有没有的卖,不过没有也不成问题,用鸡蛋皮或者豆腐皮代替。她自己本来也对海苔感情一般。

寿司醋估计没有现成的,但是她会自己调配。因为她们寝室的姑娘个个不是凡人,诡异的在这方面财迷,非得用白醋跟糖盐自力更生。

大根原料是白萝卜。

冬吃萝卜夏吃姜,也不知道这季节有没有白萝卜。没有的话,问题也不大。她有酸黄瓜啊,她外婆泡的酸黄瓜简直一绝。

不过她还得去找找火腿肠,另外再去买沙拉酱。现在吃西餐的人不少,超市肯定有沙拉酱卖。

齐活了!

林鑫好奇地看着妹妹写的东西:“这是什么啊?”

“保准你吃了还想吃的美味。”林蕊得意地扬起头,兴匆匆地看老太,指着电视机道,“太太,那个我会做。”

旁边的客人笑出声,揶揄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林蕊笑眯眯的:“寿司啊,用日语念叫做すし。”

苏木瞪大了眼睛,佩服地竖起大拇指:“你连这个都知道。”

林蕊不以为意,开玩笑,作为一个追番的人,难道会听不懂简单的日语?她可是能够不靠翻译组就能同时追十几部番的人。

她得意地一抬下巴:“我会的多着呢。”

林鑫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你要是把这劲头放一半在学习上,爸妈睡觉都能笑醒。”

林蕊半点儿奋发图强的心都没有,理直气壮:“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老太乐呵呵:“那我等着我们蕊蕊也骑大马当状元啊。”

吃过晚饭,大家又在大桥附近逛了两个小时后,老太无论如何都不肯继续待下去。

她今天看到听到吃到的,已经够让她回家念叨上好一阵子,她得回郑家村去。

林蕊舍不得老太走,眼巴巴地看着人:“老太,今晚你可以睡我家啊。我跟姐姐一张床,你睡在下铺。”

老太咧嘴笑,直接摇摇头:“我才不哩。小的很,我不住鸽子笼,我回家睡大房间,畅快。”

林蕊瘪着嘴巴,不服气道:“老太你等着,我肯定买大房子给你住。”

老太笑得厉害:“好啊,我享完儿子的福享孙子孙女儿的,现在啊,我还要享重重们的福噢。”

舅舅联系好的车子已经等在医院门口。老太朝孩子们挥挥手,跟着舅舅一块儿上车走了。

林蕊气鼓鼓地转头看姐姐,抱怨道:“你看,咱们就应该早点儿挣钱。要是我们住在大房子里头,老太不就能住在咱们家了吗。”

林鑫皱眉,忍不住点了下妹妹的脑袋:“老太会嫌我们家小?老太是不忍心让舅舅背上背下,我们家住的是四楼!”

孩子在老人眼中永远是孩子,老太怎么舍得让自己孙子费力。

再说房间外面睡着爸爸,里头她跟蕊蕊全都挤在上铺的话,老太又怎么会放心。

林蕊摇头,懊恼道:“这老太太,就这么怕旁人嫌弃她?”

林鑫笑着揉妹妹的脑袋,轻声道:“老太躲着人过了这么多年,当然害怕给家里头添麻烦。没事的,等爸爸他们厂再分房,以后我们就可以接老太上来住了。”

林蕊立刻反对:“那得到猴年马月啊。指望厂里头,还不如指望自己,挣钱买房才是关键。”

老太未必等得到那一天。

她上辈子没有关于筒子楼的印象。应该在她记事前,林家就搬迁了。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她压根不知道。

这就是为人子女的悲哀。无论两辈人感情多好,子女自诩多了解父母;比起父母对子女的无微不至,子女对父母永远知之甚少。

林鑫狐疑地看着妹妹:“你想干嘛?”

林蕊眼睛亮晶晶的,主动去抓她姐的手姐妹情深:“姐,我们做生意吧。”

无论是卖串串香还是寿司酸梅汤,都得有本钱。

她相中她妈给她姐的五十块钱了。现在市面上不常见,代表广袤的市场,正等待着她去开发啊!

芦苇荡子能种芦笋不?不能种的话,肯定还能种大棚啊。

三十年后,超市菜场到处都有芦笋卖,那就证明芦笋肯定能产量性供应。

少女的郁色一扫而空,她拖着苏木往前奔。

赶紧回家啦,回家就打电话去问薛教授。

港镇这么多地方,好歹芦笋种植,也该走一个嘛。

要是港镇的环境不合适的话,金山县、宁县,总能找到种的下去的地方。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入我相思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林蕊竖起耳朵围观俊男美女学霸谈恋爱,不由自主露出姨母笑。

真美好啊, 青春, 少男少女羞涩的小恋爱。

结果“哐当”一声响, 惊起鸳鸯无辜。

林鑫立刻跟触了电一样, 瞬间施展凌波微步,挪开来老远。

苏木不明所以,闯进厨房找人,结果一脚踢翻了摆在地上的搪瓷脸盆,疼得他缩脚直叫唤:“哎哟, 蕊蕊,有辣椒酱吗?我师父嫌口味淡。”

苏木不明所以,

疼得他缩脚直叫唤:“哎哟, 蕊蕊, 有辣椒酱吗?我师父嫌口味淡。”

不明所以, 闯进厨房找人,结果一脚踢翻了摆在地上的搪瓷脸盆,疼得他缩脚直叫唤:“哎哟,蕊蕊,有辣椒酱吗?我师父嫌口味淡。”

辣椒酱!林蕊咬牙切齿,双眼喷火地瞪着苏木,直接辣死你得了。

林鑫匆匆转过脸,塞了碗饺子给卢定安,连筷子都没拿给人家,就匆匆丢下一句话:“你自己吃吧。”, 抬脚径自回家。

剩下卢定安看着手上的饺子,尴尬不已,只得捧着碗跟着进屋。

苏木看林蕊没动手的意思,忍不住戳她的胳膊:“干嘛呢?我嬢嬢说有的。”

林蕊没好气,狠狠瞪眼:“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喂,这还没三十年往后呢,你忘性未免也太大了吧。”苏木悻悻,自己从橱柜里头翻出辣椒酱,摇摇头朝屋里走。

外屋的床上,吃饱喝足的小元元打着饱嗝,惹得边上大人全都哈哈大笑。

大军笑嘻嘻地逗弄孩子:“元元,西瓜熟了没有?”

小元元立刻掀起上衣,露出肚子拍了拍,发出“砰砰”的声音,引得众人笑得愈发厉害。

林母笑骂了句大军,赶紧拉下小丫头的衣服下摆:“我们元元不露小肚子,受凉了肚肚痛的。”

屋里头人太多,林蕊站在门口没进去。

她看着满脸懵懂的元元,朝苏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来,压低了声音凑到耳边问:“玲玲姐为什么不能结婚生孩子啊?”

难不成是不孕不育?1988年已经中国已经有试管婴儿了,2018年还有媒体特地做了专题报道,她记得很清楚。

再说就玲玲姐的颜值,即使生不了孩子也有一堆人追着想娶回家吧。

苏木眼睛瞪得滴流圆,看她的表情活像看怪物:“你说什么傻话啊,玲……”他硬生生刹住话尾,左看看右看看,拉着林蕊往外头跑。

林母端着用过的脸盆去水池边清洗,见状立刻喊:“吃完饺子没?别又不吃饭光吃零食,糖不当饱。”

“吃了。”

林蕊被拽着下楼,一口气跑到间小屋门前。

墙根边立着路灯,照亮小屋的轮廓。

这是筒子楼外墙搭出来的一角,要是搁着城建来检查,肯定得扒掉,典型的违章私自搭建。

苏木推开房门,也不拉电灯绳,只就着路灯的微光抱怨林蕊:“你故意的吧,问这种事。”

“你跟我干爷爷让我装我妈,好歹也告诉清楚我情况啊。”

苏木没办法,只得龇牙咧嘴地去翻箱倒柜。

“你开灯啊,这能省多少电费。”

苏木头也不抬,继续撅着屁.股翻找箱子:“灯坏了,反正外头有路灯。”

林蕊真心服了这对师徒,也太能凑合了。没灯怎么过的下去?!

“你到底找什么?”

“报纸,跟你说不清楚,你自己直接看报纸吧。”苏木如释重负,翻出张旧剪报塞给林蕊,努努嘴巴,“囔,就是这个。”

路灯光芒微弱,林蕊眼睛都快贴到报纸上了,才勉强辨认出几行断断续续的铅字:“以强.奸罪、流氓罪判处XXX、XXX、XX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苏木一把捂住林蕊的嘴巴,低声呵斥:“你看就行了,念什么念!”

林蕊莫名其妙,懒得跟个小男孩一般见识,眯着眼睛继续看下去:“……共轮.奸、强.奸、猥亵妇女48名之多……故意拍摄了一些女性的裸,照,用来要挟部分受害者继续与他行欢,受害者不堪其辱精神失常乃至自杀……”

苏木清了清嗓子,小声嘀咕一句:“玲玲姐自杀过,被抢救回头就疯了。”

当年是江州越剧团台柱子的周玲玲,备受折磨,几次寻死未果后,又意外怀孕生下个死胎。

凶手嚣张至极,被周玲玲的母亲堵在江州饭店时,居然得意洋洋,让她随便告。

他们都是**,江山都是他们爷爷老子打下来的。玩几个女人而已,还能反了天不成。

这些人甚至将受害者被侮辱时的裸.照冲洗印刷成册,在他们的圈子内部相互传取乐。

结果严打来了,这本册子成了板上钉钉的铁证,嚣张的畜生们也被押上了刑场。

只是受害人被摧毁的人生却没有办法清零重来。

灵气逼人的玲玲姐在精神病院住了好几年出院后,依然畏生。

到现在别说与人正常交往了,连跟母亲以外的人出门,她都不敢。

林蕊背后生凉,冷汗涔涔。

她没有想到这样可怕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她,不,她妈身边。她眼眶发热,忍不住想要落泪。

玲玲姐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正常工作,登台扮演林黛玉,被恶少看上。

远远的,有人家正在看电视,熟悉的歌声响起:“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苏木清了清嗓子,老气横秋的口气:“你心里有数就行,咱们楼里的人都不提这事。”

即使往后再走三十年,社会对强.奸案的受害者依然苛刻,拼命在他们身上寻找不对的地方。

筒子楼的街坊邻居们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可怜的女人,就是不说不议论。

天上星星低垂,屋外萤火虫飞。

林蕊放下剪报,小声嘀咕:“你们留着这报纸做什么?”

“做法事啊!”

路灯下,苏木的眼睛闪闪发亮,声音中透着厌恶,“这种坏蛋,当然得做法事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林蕊:……

她倒忘了,她干爷爷是个神棍。

夏夜星子璀璨,屋外的蚊子也猖狂。

林蕊拍了一手血,赶紧跳着脚往回走:“你要不要再吃碗饺子。”

两人行到楼梯口,迎头撞上林鑫跟卢定安。

林鑫立刻退避三舍:“嗯,你先回去吧,再见。”说着就要转身上楼。

卢定安捏着手中的两张票,眼巴巴地看向她:“我们去坐坐吧,刚好,那个,我有道题目想问你。”

苏木脱口而出:“你还要问鑫鑫姐啊,你不是比鑫鑫姐还高十几分吗?卢哥,你为什么没报清北啊?”

林蕊十分想掐断苏木的脖子,他就不能闭上这张吧唧个没完的嘴吗?

卢定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含混不清:“那个,我不擅长英语,要向林鑫请教。”

林蕊抢在姐姐开口拒绝之前发话:“好啊,姐,回来你给我带冰棍,马头牌的,三分钱一根那种。”

林鑫皱了下眉头:“晚上别吃冰棒了,容易闹肚子。我给你带杯酸梅汤吧。”

“行行行。”林蕊赶紧拽她姐,把人往外头推。

带什么都不重要,赶紧去跟她未来姐夫约会是真的。

苏木秉着见者有份的原则,半点儿亏也不肯吃:“姐,我也要,我不怕肚子疼,酸梅汤跟冰棒都行。”

就没见过这么没眼力劲儿的人!林蕊一把拉过苏木,准备将破坏分子拖离现场。

卢定安冲林蕊眨眨眼,从随身带着的包里头抓出一捧奶糖,塞给这位同盟军:“吃完记得刷牙。”

她干爸就是干爸,打年轻小伙子这会儿起便暖男范儿十足。

林蕊晕乎乎地双手捧起一大把大白兔奶糖,示意苏木拿一颗。

吃吧,黏住你的牙齿最好。

楼上传来拖鞋拍地面的声音,林爸爸拎着两袋垃圾往下走。

吓得林鑫又一扭头走到边上去。

林父看着楼梯口的四个孩子,莫名其妙:“怎么都站这儿啊,赶紧进屋待着去,也不怕蚊子抬着你们飞。”

林蕊当机立断,直接踩住苏木的脚,截断他要说出口的话,然后扬起头对她爸笑:“爸,我姐说带我们去逛街。”

林父“噢”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两张角票,分给小女儿和苏木一人一毛:“别乱跑,早点儿回来。”

林蕊看着呆愣当场的她姐,暗自在心里头叹气:少女啊,清醒点吧。你都上大学了,爹妈不逼着你去相亲就不错了,还怕他们不许你谈恋爱?

第六章 姐妹夜生活

皇宫就是江州饭店顶楼,一张门票五块钱。

钢铁一厂工程师林爸一个月工资也不过八十块,林蕊当然不能让准姐夫花这个冤枉钱。

她直接买了两串羊肉串,又要了两杯酸梅汤,分给自己跟苏木,算是打发了这个不得不带出来的尾巴。

林鑫觉得烤羊肉串不卫生,皱着眉头叮嘱妹妹少吃。

林蕊看到卖糖画的摊子上五颜六色的小灯泡闪烁,立刻朝姐姐伸出手:“给我钱,我要买灯泡。”

她干爷爷跟这位不知道啥时从她妈生活的世界中消失的小师叔能忍,她可看不过眼。

都改革开放、全面建设四个现代化了,不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全有了吧,起码也得点亮屋中的那盏灯。

两人沿着马路牙子溜溜达达地吃羊肉串,喝酸梅汤。苏木狐疑地看着手上的灯泡:“你到底行不行啊?”

林蕊瞪眼:“废话,我还没接过电路?”

好歹初中时,她也是他们物理实验小组的组长,手下管着三名同学呢!

无论是并联还是串联,小灯泡她都接的溜溜的,从来没有不亮的时候。

苏木不敢杠上自己的小师姐,借着微弱的路灯给她扶板凳的时候,仍然心惊胆战:“蕊蕊你算了吧,我跟师父又不看书学习来着,晚上有没有灯无所谓。”

“闭嘴!”林蕊眯着眼睛,跟白炽灯杠上了。

这是最简单的螺纹式卡座灯,原先的灯泡灯丝烧坏了,拧下来再直接换个新的就行。

林蕊不相信何半仙搞不赢这点儿小事,就是懒。

她干爷爷号称是静修,实际上不过懒得动弹。

林蕊小心翼翼地拧下坏灯泡,然后手持新买的灯泡试图卡准螺纹。

路灯就是照路用的,根本不具备提供人精准操作的亮度。林蕊踮起脚,眼睛越靠越近。

“干什么呢你们!”林爸爸下楼抽烟,看到屋中人影晃动,还以为老何家里头遭贼了。

苏木心一慌,手上没扶稳。

林蕊“啊”的叫唤着,身子往下倒。

林父眼明手快,一个箭步上去,牢牢捧住了摔倒的小女儿。

就这样,林蕊也没忘了手里的电灯泡,拍着胸口连连庆幸,还好还好。

林父吓得魂儿都飞了,再看女儿把灯泡举得高高,一个劲儿傻笑的模样,顿时打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到底没忍住,拽了下小女儿的辫子:“瞎胡闹,胆子比脑袋大。就这么乱来,电不死你!”

“没,我的手又没碰。”

林父哪里能让孩子玩电,直接打发女儿回自己家里拿来绝缘手套跟手电筒。

苏木在底下手持电筒照着,林父在上头戴好手套换着,林蕊在边上双手抱臂看着。

新灯泡换好,绳子一拉,屋里头布置终于在光亮下显出了本来面目。

用雪洞来形容何半仙的老巢,委实不合适。雪洞起码要光亮,哪个雪洞能邋里邋遢成这样。

三十年后的何半仙功成名就,出入有车接送,日常起居有保姆照应,自然人前人后都是神仙做派。

三十年前的现在,何半仙还没在神仙遍地走的华夏大地闯出一番名堂,就是个穷酸落魄的小老头。

他只能蹲在个总面积不过十平方米的破屋子里头。

房中不过一张砖头砌成,上面搭了块木板的床,还有张堆着毯子的摇椅。

也不知道这对师徒晚上到底怎么睡。

林蕊看着家徒四壁的小屋,鼻尖泛酸。

干爷爷自己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从香港回来却一心只想着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

她捋起袖子,开始找扫帚簸箕跟抹布。

屋里头摆设豪不豪华得靠钱,清不清爽还有手。

林父看着忙上忙下的小女儿忍不住直乐呵,一面从家里拿来扫帚拖把,一面调侃自家女儿:“哟,你干爹的巧克力好吃吧。我们蕊蕊都浑身充满干劲了。”

林蕊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豪言壮语抛出去了,掷地有声,可她没想到打扫卫生居然这么累。

上辈子她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能想起来将衣服丢进洗衣机,都要被大人夸懂事。

她们学校寝室搞宿舍卫生评比,整层楼的姑娘集资外请工勤阿姨帮忙,美名其曰,专业人做专业事。

至于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谢谢,她们也没打算吃清洁这碗饭。

林蕊抓狂,她干爷爷到底多少年没打扫过屋子了?就这房子,没成老鼠窝简直奇迹。

苏木倒是比林蕊看的明白。屋里头连颗米都没有,老鼠待着早就饿死了。

林父从自家拿了白猫洗洁精,开始里里外外的擦洗。

陈年的垃圾被铲出屋,积累的灰尘被擦干净。

末了,忙罢家中饺子宴的林母又抱来两卷草席铺在砖头木板床上。再凑合,也得有张能睡觉的床。

何半仙饺子就酒,吃吃喝喝的满脸红光。

他听到动静,溜溜达达地回到自己小屋前头,看打扫一新的屋子,稀奇得咧嘴笑:“哎哟,老林,我就说你们两口子太讲究。不就是睡觉的地方么,天作被子地当席,蛮好。”

林母眉毛倒竖:“好什么啊,你干女儿都看不过眼,主动来收拾的。”

何半仙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伸出手摸摸林蕊的脑袋:“哎哟,干爹都忘了,我们蕊蕊也是个能干的大姑娘了。走走走,干爹请你吃冰棒去。你给干爹看牌,大杀四方。”

“行了,一身臭汗。”林母推着两个小的上楼,“去,洗洗澡赶紧看电视吧,《聊斋》要放了。”

林蕊对看电视没啥兴趣。作为资深英美剧党,她已经多年没碰过电视机了。

每次她下定决心彩衣娱亲,陪她母亲大人看两集电视,都会被哭着喊着要给少爷生儿子的女人辣回头,赶紧再去看两集《使女》洗洗眼。

不过既然穿都穿了,她还是以宽容慈爱的眼神面对成长初期的国产电视吧。

呵,五毛特效的国产恐怖片。

结果她吓懵了,音乐一响,猛然看到披头散发的女鬼推开门,她就冷不丁“嗷”了一声。

谁说黑白电视机渣像素没有真实感的,明明跟贞子要从电视机里头爬出来一样。

林蕊原本嘴里头还含着大白兔奶糖,到后面她已经蜷缩在床角,不敢动嘴了。

因为电视上的女鬼也在吃东西,不过嘴里头嚼的是人心。

八十年代的国产片这么重口么,这个镜头难道不应该打个马赛克?

苏木又想看又不敢看,后悔没一开始就看另一个台的《寻找回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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