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
尖锐的冰刃拔地而起。
因温度急剧下降而凝结的水汽在场地内萦绕, 一时间白雾升腾，空气冰冷刺骨，在一片冷意的正中, 发色半红半白的少年站在原地, 身上微微挂着寒霜, 细小的冰晶凝在他细密的羽睫上，随着呼吸的震动而微微起伏。
少年动作起来, 巨大的冰锥不断随他的动作而被甩出，在地面上留下满是尖刺的森森白痕, 如龙虎般凶狠地扑向那道在遍布碎冰的场地中灵活闪躲的身影。
“铛——”
金属与寒冰的碰撞声清脆地响起。
坚冰在撞击声中猛然发出轰鸣, 下一秒，遮天的冰层仿佛炸裂开来一般被一股巨力洞穿, 晶莹锋锐的碎片登时四散, 将其击碎的人在空中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淡淡黑影, 借着碎裂开来的冰的遮掩, 极快速地穿梭其中，瞄准少年激射而来。
轰陡然扭转腰身, 将右手向前猛挥, 一道锯齿状冰层呈散射状喷涌而出, 将迅捷地逼近他的人影挡下。同时，他右脚在地面狠狠一碾，以足下为中心的大片土地被迅速冻结, 比先前规模更大的厚重冰墙一瞬之间拔地而起, 成为最坚不可摧的碉堡, 将他护在其中。
被逼退的红发少女体态轻盈敏捷地接连几个后翻，从容不迫地轻巧落在巨大的冰锥上。
她就像是空中的飞鸟，也像是水中的游鱼，迅捷而流畅。这样的动作不仅仅是优异的个性起到了作用，更加是长年累月不间断的锻炼得到的成果。
一如女孩之前所说的那样，在通向顶峰的道路上，她会是一个强而有力的敌手，一个巨大不容忽视的威胁。
轰焦冻胸膛起伏，额上滑落汗水。
在森冷寒气的包裹之下，他的大半边身躯都逐渐爬上冰霜，身体体温因个性的过度使用而骤降，手臂和肩膀开始变得僵硬，整个人却又偏偏汗如雨下，在逐渐忘却所有的互角之中，仿佛连灵魂也变得炽热起来。
他喘息着抬起头，红发少女逆光而立，线条流畅的身形被阳光剪出美好的曲线，少女正巧微微垂下头，他的视线对上对方的。
鬼岛伊月金眸熠熠生辉。她抬起紧握狼牙棒的手——
“……！”
眼瞳骤然收缩，轰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双手护在身前。
脑中一时鼓点如雷，在刹那间又化作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会输。
要输了。
赢不了。
——只靠他‘冰’的那半边，赢不了面前的这个人——
周身厚重的冰墙轰然倒塌。
攻击者的身形在扑朔落下的碎冰中一闪而逝，大块的坚冰在此刻反而被当作攻击的手段，被对方朝着轰所在的方向击打而来。
与此同时，红发少女自己一个闪身欺身上前，终于成功近身，她一手扣住露出慌乱神色的轰的衣领，亲身体验到那股能轻易将自己的冰击成粉末的力道少年只觉身体骤然失去控制，直到头腹部剧痛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反手砸在了地面上。
轰焦冻忽然动了动他未被压制住的左手。
微红的火光他的手臂上跳动了一瞬，周遭的空气仿佛立刻被点燃。红发少女眼中闪过流光，她正待做出反应，却见轰又生生停下了动作。
半红半白少年大口喘着粗气，他挣扎着再度使用个性，冰层自他身体同对方接触处迅速向对方的全身攀爬，然而鬼岛伊月却丝毫不将这样的寒冰放在心上，尽管冰霜已经爬上了她的小半边脸，那张脸上的战意也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
她一边保持着将对手制服的状态，一边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上各处。
爬在她身上的冰一时间纷纷掉落。
轰一向无往而不利的冰封竟被她轻松瓦解。
站在原本空旷广阔，现在却一片狼藉的训练场中央，两个大打出手的少年少女双方俱都显得狼狈不堪，甚至站着的那一个外表上看还要更加惨烈一些。
但是在少年停止挣扎的瞬间，胜负就已经见了分晓。
“轰君。”
伊月松开手，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轰从地上拉起，“抱歉，你的衣服……”
少年身上的便服擦破了一些，并且因争斗而遍布灰尘。
至于她自己，则早已将外套扔在了一边，此时身上仅套着一件裙装，好几处都损毁破碎，隐约露出少女尚且带着几分青涩的身体曲线。
但伊月却不在意这种事情。
与轰的对战对于她来说也是一场不小的负担，想要顺利取胜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此时胜负已定，比起放松，伊月还有一件更加要紧的事要做。
她用相较平时要更加锐利的目光注视轰，一字一句说出了十分不留情面的话。
“现在你明白了吗，轰君。”
“不要说超越欧尔麦特，现在的你，连我也赢不过。”
半红半白少年的身躯猛然一震。
他终于抬起头，一直笼罩在刘海阴影下的双眼中透出失落与迷茫，以及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一般的不甘。
见到轰焦冻这样的反应，伊月的神色反而松了下来，她慢慢卸掉了严肃的神色，重新在脸上带上了笑容。
“个性是我们自己独有的天赋，轰君要不要用，想要怎样使用自己的个性，这都是你的自由。在这一点上，我没有劝说你如何的资格。”
她说着，握起拳头，伸到少年面前。
“不过，你应该也知道，如果想要胜过我的话，不拿出全力来可是不行的哦。”
轰眸光微沉。他用力握了握自己的左手，刚刚一瞬之间使用个性的体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表层，自己竟然控制不住地使用了“火”……这个事实给他造成的冲击，甚至比头一次输给同龄人还要更加巨大。
他一时理不清自己复杂的心境，顺着伸到自己面前那只看似细瘦，实际上却蕴藏有恐怖力量的手，轰抬头看向面前红发独角的女孩，在意识到自己真的输给了对方的同时，他心中的某一处忽然间松动。
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自以为不可动摇的决心在今后又将何去何从……
太多东西像是一下子被面前的女孩打破，在脑中的思绪变得混乱的同时，轰却又周身密闭的世界像是也被对方连带着墙壁一并敲碎，久违的新鲜空气瞬间注入胸腔，视野也豁然开阔起来。
少年像是被对方面上的笑容带动，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
“……是我输了。”
他这样说着，也伸出手，轻轻同伊月碰了碰拳。
……
本来应该是轻松愉快的圣诞节，就这样在一场突发性地切磋之中过去了一大半。
因为事先联系的是伊月自家投资的训练场地，不论是伊月还是轰，在打斗时都放开了手脚，完全没有控制破坏力的意思。
场地内在切磋结束后已经是一片狼藉，专门处理善后的工作人员带着震惊的神色将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的两个初中生请出场地，面对满场的不化寒冰不禁感到一阵头秃。
“……我来帮忙吧。”
在战斗之外并不太在乎使用左半边的轰举起手，示意自己也可以帮忙。
把冰块加地面都砸得支离破碎，并且在这种场合帮不上什么忙的伊月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站在一边没吭声。
场地的处理花去了一些时间，出此之外两人破损的衣服也没法再穿，训练场也无法提供合适的备用服装，只好托工作人员去买新的衣服回来。
伊月与轰两人就一人抱着一瓶运动饮料，坐在前台的沙发上等待。
期间轰还不小心看到了女孩破损衣料下露出的细白腰线，视线再转到被撕开的裙摆下隐约显出的风光，少年顿时不自在地撇开视线。
轻咳一声，他一言不发地脱下自己还算完好的外套，直接披在红发少女肩头。
突然被披上外套的伊月：？？？
她对自己的情况毫无自觉，在这方面的确像是忍足曾经吐槽过的那样，迟钝得可怕。
尽管如此，伊月却也能察觉出对方的好意，因而并不推脱，反而顺手将外套在肩头拢紧——她自己的外套在战斗一开始就被她扔到一旁，大约还被埋在层层坚冰之下，就算能被找到，估计也是没法再穿了。
“鬼”这个个性虽然令她的体质远超常人，就连直接面对轰的冰封也能够忍耐，不至于无法动弹，但这却不意味着她不会感到寒冷。
“谢谢！”
披着少年的外套，伊月真诚地向对方道谢。
被感谢的人却别开脸，面上微微泛红，心情很是有些复杂。
轰莫名地觉得有点心虚。
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可以说是猛然间被人按住打醒，少年需要思考的事情还有很多，只是今天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他还没有忘记今天出门最初的目的。
等到新的衣服送到手上，再度走出训练场时天色已经微微泛起一层浅橘色。
重振旗鼓的两人不再犹豫，直奔最近的一条商业街，一头扎进汹涌的圣诞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