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这条围巾怎么样？”
伊月举起一银灰色绒线围巾, 展开来给对方看, “颜色很有安静稳重的感觉，我觉得很适合送给长辈！”
轰从她的手中接过围巾, 入手柔顺的触感让他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他们短时间内逛的第三家店，期间伊月向他推荐了不少适合做礼物的物件, 只是轰自身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尽管已经有了去医院探望母亲的念头，但该要如何面对这个在他的生活中已经变得久远，甚至开始陌生的至亲，少年却仍然还未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记忆中的母亲, 总是温柔而细腻, 会轻轻将他环在柔软的怀抱里。
轰还记得仰起头就能看到的那张笑脸，那些充满慈爱的温言细语，还有鼻尖环绕的淡淡冷香……以及最后的最后，在他被开水淋过的模糊视野中，逐渐扭曲的女人的哭泣。
他自认为从来没有怪过对方, 却意识到在近十年的时光中, 自己一直选择从对方的面前逃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有一个声音总在心底响起。
那声音蛊惑他：
去看一看她吧。
看一看她过得怎么样，让她知道自己有在努力, 不用为他担心。
“就选这一条吧。”
少年挥散脑中浮现出的种种, 终于拍板决定道。一边等候的店员立刻上前，不一会儿, 这件礼物就被包装在精美的礼品盒中, 送到了他的手上。
见他拎着东西沉默不语, 伊月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她指着店门外的长椅岔开了话题。
“我们去休息一下吧。”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安慰，就连一向迟钝的轰也听得出来。
他不由心下微微动容，但是下一秒，半红半白少年发觉身边的人忽然挺直了身子，对方一手拉住他的衣袖，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
“轰君。”
态度突变的红发少女语气严肃，扭过头小声问他，“你喜欢英雄扭蛋吗？”
……
轰的答案是——当然是喜欢的。
片刻之后，伊月和轰双双蹲在店铺门口的扭蛋机前，两个随便一人都可以拆掉整条商业街的优秀个性持有者，此刻像是渴望糖果的小朋友，注视着机器的目光充满了同样的渴望与期待。
这种以人气英雄为卖点的扭蛋机器，是这片商店街内随处可见的人气新产品。在数款Q版职业英雄挂坠中，人们只能通过随机掉落的形式获取想要的英雄挂坠，因为外形讨喜，这款扭蛋不仅极其受孩子们的欢迎，就连许多成年人也会为了抽取喜欢的英雄而不惜砸下重金。
从零钱包中取出几枚百元硬币，互相对视一眼，伊月指着广告图上圆滚滚的木头人钥匙坠，眼中闪闪发亮地宣告：
“我想要抽到这个密林神威！”
轰看了那个Q版密林神威的挂坠图一眼，没有说话，令人分不清在想些什么。他的视线顿了一会，才转开来，投向旁边占据最显眼位置，同样圆滚滚的欧尔麦特挂坠图。
他无言地投币入机器，转动把手。
伊月也将钱币投入，伴随着扭蛋滚落碰撞的“哐当”声，两边的扭蛋同时落在出口处。
光从外壳还看不出里面的角色，伊月捞起自己面前的扭蛋，三两下暴力拆开外壳，将里面的挂坠倒了出来。
一个圆滚滚的NO.1英雄落在她手中。
额前两束金发朝天直冲而上，大英雄的Q版仍然带着他招牌性的笑容，一口白牙旁边还画上了一个闪亮的星星。这一版本的欧尔麦特身上所穿的制服，在爱好者中广受好评，是最经典的欧尔麦特黄金时代的造型之一。
虽然不是自己最想要的密林神威，但这个结果也还算是令人满意——先不说欧尔麦特也是自己尊敬的人，只说根据商家给出的倍率显示，欧尔麦特挂件的出货率在所有挂件中是最低的这一点，就让伊月觉得这次算是物超所值。
在千千万万欧厨大军中，因为低出货率，这款挂件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十分难得。
当然，卖是不可能卖的。就算她不是欧厨那也是不可能卖的。
同伊月的心满意足正相反，一边的轰盯着手上的角色挂坠，面色变幻不定，显然情绪不佳。
在他手中，是一个抱拳正姿，浑身燃烧的Q版火焰英雄。
看到这令人头秃的一幕，伊月不由一拍额头，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叹息。她没眼看地用手捂上了眼睛，强忍着没朝轰说出一声“don\'t mind”。
人生已经很艰难了，她又何必这样火上浇油呢。
仿佛整个人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直在原地半晌，半红半白少年在低气压中恢复行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沉着脸又掏出硬币，不死心地再次转动扭蛋机。
圆形的蛋盒落下，发出牵动人心的声响。
这一次，少年连拆壳子的动作都急促了几分，他屏气凝神打开扭蛋——
一个燃烧的塑料小人从里面掉了出来。
两个安德瓦挂坠并排躺在少年的手心里。
“……”
“……”
空气突然间安静起来。
伊月望天望地，已经不敢去看似乎双肩隐约有点颤抖的轰的面色。
“也、也许再抽一个就好了……”
她不是那么有底气地安慰道，但是看看对方连续两个安德瓦，这话说起来就更加气弱。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她忍不住小声嘀咕。
作为当事人，轰的心情比伊月还要更加复杂。
少年心情微妙地盯着手中两个一模一样、造型熟悉的英雄挂坠看了许久，只觉得心塞的感觉久久不散。
他轻轻叹了口气，失落地将挂坠收起，虽然不提，目光却还在扭蛋机上印着的欧尔麦特图案上流连不去。
“还是算了。”面对同伴再试一次的提议，半红半白少年摇摇头，“也不是一定要不可。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神色略有些丧气地垂了垂头。
“我一点也不想再抽到那家伙了。”
如果真的达成安德瓦三连，轰觉得自己搞不好会失落到原地自闭。
伊月被三个安德瓦肩并肩地想象惊得一时语塞，正艰难的琢磨措辞准备再说些什么安慰对方，从一边忽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童音。
“哥哥姐姐，要买花吗？”
一个穿着红色圣诞裙的小女孩站在两人身边，她手里抱着一小捧鲜花，正眨着眼睛好奇的朝他们张望。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花店门口，温柔的老板娘看着自己的女儿盯上了一对停留在路边的中学生，兴致勃勃地在街头充当花童，她靠在店门旁笑得浑身轻颤，半点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虽然老板娘一眼就看出这对沉迷扭蛋的少年男女并非情侣，但现在不是，今后成不成谁能说得准呢？
还不知道已经被善意围观了的伊月和轰面面相觑。
似乎是见他们没有反应，小花童不满地嘟了嘟嘴，抬高音量又重复了问了一遍：
“哥哥姐姐！要买花吗！”
她鼓起脸颊，以谴责的目光看向轰，“大哥哥怎么都不给姐姐买花！今天是圣诞节啊！”
无辜被谴责的半红半白少年面露无措。
多年来，不管接受的训练有多严苛，身体和心灵都被逼迫到极限时，轰觉得自己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手忙脚乱过。
他忍不住偏头寻求帮助，伊月却已经被这幅场景逗乐，和花店的老板娘一样捧腹笑弯了腰，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一边肩头抖动。
“我和这个大哥哥只是好朋友。”
她勉强忍住笑意，弯下身摸摸小女孩的头，“送花就不必啦，不过你的花真好看，我可以替自己选一束吗？”
女孩仍然嘟着嘴，听了这番话后露出了思考的神色。随后，她恍然大悟，先是小大人一样对着“长得好看但是不太行”的大哥哥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面色一转，将怀里的花捧到伊月面前。
“姐姐你挑吧！”
她的语气中是说不出的爽快，态度与面对轰时的嫌弃天差地别。
伊月忍着笑，道了一声谢，正准备从小堆花束中挑出一束，一只手抢在她之前从小姑娘的怀中捡出一束花来，然后直直地递到她的面前。
“……今天的谢礼。”
在她之前拿起花束的少年淡淡地说，语气听起来平静沉稳。轰微微偏着头，视线也向一旁偏开，并不看向伊月。
红发少女愣了一下，迟疑地从对方似乎有些僵硬的手中接过花束。她看看手中的花，又看看沉默的少年，隔了一会才轻声笑起来。
在最初见到那个冷着脸的少年时，她可想不到对方也会做送花这样的事。
“真的要送给我吗？我也没有准备什么回礼呀……”
她笑着将花束抱在怀里，想了想，抬手朝对方招了招，“轰君，能拜托你闭上眼睛，然后稍微低一下头吗？”
对面的少年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犹豫片刻，却还是没有反对，也不询问缘由，而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慢吞吞地垂下了头。
这样毫不设防的姿态，在伊月看来简直出奇的乖巧。
她将食指竖起放在唇上，朝偷偷窃笑的小女孩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抽下花束上捆扎的丝带，将自己抽到的欧尔麦特挂坠串在了丝带上。
然后伊月踮起脚尖，抬手掬起少年细软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