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朵花
宁秋赶回去的时候，宋家辉已经被人推倒在地上，脸上的眼镜也不知所踪。
他身上墨领白底的一中校服污一块白一块，看起来很是狼狈。
对方人数太多，他根本拦不住任何人。
那马尾少女已经被卷发女孩“贝贝”带头逼到了角落，宁秋看见男男女女三个人都在拉扯马尾少女的校服，似乎是想扒她的衣服。
马尾少女蜷缩在角落里不吭声，埋着头死死地拽紧自己的校服短袖，半截纤细的腰肢都已经露了出来。
宁秋活了十几年，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只在社会新闻里听过的事，脸颊因怒气而染了薄红。
“操！雷子他们干嘛呢？”
李安阳跟过来的时候，见越好一起去唱K的朋友居然在这里闹事，也吓了一跳。
下一秒，他和怀舟就看见宁秋突然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少女从臭气熏天的垃圾桶里捡起了一根快秃掉的的鸡毛掸子。
那剩余的鸡毛上沾着黏糊糊的剩菜汤汁，还有不少烂菜叶，李安阳站在一米开外都能问道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宁秋持着那又脏又臭的鸡毛毯子，重重地打在那几只拉扯马尾少女衣服的手上。
她身材纤细，力道却不小。
那男生被打惨了，痛叫一声收回了手。
贝贝也尖叫着避开了宁秋挥舞的鸡毛掸子，刚才宁秋打人的时候，上面的烂菜叶和臭烘烘的汤汁都甩到了她脸上。
她差点疯了，顾不得回击宁秋，连忙摸出包里的纸巾擦起脸来。
宁秋冷着脸站在那里，沉声道：“宋家辉，你没事吧？”
宋家辉愣了一下，“没、没事……你怎么在这儿？”
“又是个一中的。”
“操，那一棍子，打的老子贼他妈疼。”
“又来个管闲事的？别以为长得漂亮就不打你好吧！”
几个荣昌学生恼火地吼了出来。
“雷哥，她居然拿棍子打我，疼死了！”贝贝委屈地伸出纤细的胳膊给高瘦男生看。
宁秋打的狠了，她洁白的手背上一道重重的红印子，只怕明天起来都会发青。
贝贝一副恨不得吃了宁秋的模样，气恼地道：“快把棍子抢过来，我要打回去！”
宁秋虽然有“武器”，却势单力薄，男生们很快试图上前靠近她。
宋家辉见状，脸色慌张，生怕宁秋得罪了这些学生也会被欺负。
“你赶紧走！”
他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一个高高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宁秋身前，将她与职高的男生隔绝开来。
宁秋愣了愣，眉头微松，小声地道：“我刚刚已经打电话给周老师他们了。”
“他们七个人，我们有四个人，能撑住的，你别怕。”
这里有她和宋家辉，还有那个借她手机的少年。
与少年同行的男生虽然也是荣昌的学生，但他跟一中学生关系不错，想来不会做那些人的帮凶。
正在捡眼镜的宋家辉听到宁秋的话，差点哭出来。
这哪里是四个人对七个人啊，分明是九个人对两个人好吗！
谁不知道李安阳是荣昌的霸王，而怀舟虽在一中，却跟他们是一伙的。
怀舟站在宁秋身前，他身量很高，皱着眉头俯视对方，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舟、舟哥！”有人认出怀舟，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宁秋皱眉看了他们一眼，这些人认识？
“你们在做什么？”怀舟面色沉郁地问。
李安阳也跟着一拍大腿，“对啊，不是说街口集合去唱k么，你们杵这儿打架是什么情况？”
高瘦男生和荣昌的学生开始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一边解释一边骂骂咧咧。
宁秋将鸡毛掸子递给宋家辉，快步走到了角落里的马尾少女跟前。
她的头发被扯得乱糟糟的，脸上有着因受到屈辱而流下的眼泪。
宁秋见她仍抱着胸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忧声问她，“你怎么样了，有受伤吗？”
对方看向她，强忍着哽咽摇了摇头，豆大的泪水往下掉。
宁秋的视线不经意落到她身侧，神情也是一僵，变得越来越冷。
她知道女孩子为什么抱着胸不肯起身了。
就在对方身边，散落着两块淡粉布料和几根带子，那是被剪刀弄断的胸衣。
宁秋仔细一看，才发现女孩的衣领也被剪坏了几个口子。
她强忍着心底的愤怒，迅速脱下了身上单薄的针织外套，双手微抖地盖在她身上。
“你穿着。”宁秋的声音很冷，眼神更冷。
女孩愣愣地看向她，双手捏紧了带着淡淡馨香和体温的针织外套。
“谢谢……”她轻轻道，嗓音低哑。
怀舟扭头瞥见地上的胸衣，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
这时，宋家辉将断了腿的眼镜握在手里。
他咬牙迅速地对宁秋道：“怀舟跟是他们一伙的，你们俩快跑，我拖住他们！”
再过会儿教导主任和周老师就会赶到了，他撑得住。
宁秋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望向身前的少年。
这是怀舟？
怀舟听见宋家辉的话，直接黑了脸。
看见少女惊异和怀疑的眼神，他心底莫名生出一丝烦躁和郁气。
谁他妈跟这群人是一伙的，感情他身上穿的不是一中校服？
李安阳已经在狐朋狗友的叙述下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卧槽行了行了，多大点破事，等会儿一中那个灭绝师太要来了，别杵这儿了！”
灭绝师太说的是一中的教导主任，是个性子严厉又古板的中年女人。
她曾因为荣昌学生聚集在一中校门口徘徊而不满，亲自上门跟荣昌的校长杠过，整条街两所学校都知道她的名号。
听见这句话，闹事学生脸上明显多了退缩之意，高瘦男生也哄劝着要拉贝贝走。
怀舟冷不丁地看向李安阳，嗤笑道：“打了人就跑，最近你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有能耐啊，老子让他们走了吗？”
怀舟的话一出，闹事的学生人群顿在原地不知所措，走也不是去也不是。
“舟、舟哥……咱走呗，不是去玩吗？”
“今天的事就算了，不跟这几个人计较了……”
几个男生不知道怀舟为什么生气，但他本就脾气古怪易怒，这种时候不能问原因，只能顺着对方。
怀舟不语，李安阳偷偷瞟了他一眼。
他知道怀舟今天不高兴，方才贺思盈行为已经令他相当不快，现在心情好像变得更差劲了。
僵持之时，宋家辉大喜过望地叫了起来。
“周老师！！！”
救兵终于赶到了，他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不远处，周老师和教导主任正匆匆赶来，随行还带了两个学校门口站岗的保安。
荣昌的学生慌了，贝贝连忙拉着男朋友的衣袖就要逃走。
“给老子跑个试试？”怀舟也不拦他们，就站在那里低头看手机。
他面无表情，却成功使得所有人收回了脚步，一众人很快被周老师和教导主任抓包。
周老师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小物理课代表宁秋，连忙问她们有没有被欺负。
教导主任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宋家辉和宁秋护在身后，防备地看着荣昌学生，警戒的对象甚至包括怀舟。
“你们这群学生，小小年纪不学好，哪个年级哪个班的？我要找你们校长谈谈话去！”
李安阳不知何时点了根烟，在旁边嬉皮笑脸地跟教导处人插科打诨。
“老师，您误会了，别生气啊。”
“我们没故意欺负一中的好同学，刚才只是解决我们校内的事，没想到四眼同学非要冲上来劝阻。”
“没欺负？没欺负怎么弄得别人一身都是泥？”
教导主任显然不信李安阳的话，声音都变得尖利了起来。
她看着怀舟，痛心疾首地道：“怀舟啊，你怎么能结合外校的学生一块来欺负自家同学呢？”
怀舟本就阴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教导主任的说教。
“老子跟他们不熟，别唠叨个没完没了。”
教导主任气的鼻子一歪，“你这是和老师说话的态度么，太不像话了！”
就算校长暗示她对怀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教导主任还是无法做到。
“不管怎么样，你们这群娃娃，都把班级姓名报上来，明天……”
眼看怀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李安阳感觉心底凉飕飕一片。
怀舟的确跟这些人不熟，只有一两个面孔依稀有点印象。
这群人是他这学期分班以后新结识的“兄弟”，想叫来在怀舟面前混个熟脸，才会有唱K的邀约。
这时，宁秋的声音在旁边轻轻响起。
“老师，怀舟没有欺负同学，我刚刚还是借他的手机给周老师打的电话。”
“您误会了，他跟这件事无关。”
少女声音轻柔，神色温和，还握着刚才那个被欺负的女孩的手。
怀舟看着宁秋，目光落到宁秋的手上，停顿了片刻。
教导主任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她不信任怀舟，对宁秋却是万分信赖。
老师和学生的角度立场不同，在一中老师心里，全年级最招人喜欢的学生就是宁秋了。
小姑娘长的漂亮，性子文静，学习又认真，哪怕和许清澜坐在一起，也只聊学习，根本不会让他们担心早恋的问题。
是以当宁秋开口为怀舟解释后，教导主任便缓了缓脸色，不再数落怀舟的不是了。
“好吧……老师错怪你了，是老师不对。”
教导主任虽然刻板了些，却是个好老师，她敢训斥对方，道歉自然也不是因为害怕得罪他。
怀舟脸色稍缓，没再顶撞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瞪着那些闹事的学生，把他们一个个的班级和名字都记了下来。
李安阳郁闷地怪叫了一声，“操，这他妈跟我没关系啊，怎么把我也算上了。”
贝贝和一群人的脸色着实不好看。
要不是因为怀舟，谁会傻了吧唧地留在这里被灭绝师太教育。
明天这老妖婆就会杀到他们校长办公室去。
教导主任记完了学生的信息，脸色好看了不少，“乖乖向同学道歉，再写个千字检讨，我就不让你们校长给处分了。”
那个被欺负的职高女孩教导主任不好做主，便打算私下和对门的老师谈谈，提醒他们注意管理教育。
她毕竟不是荣昌的老师，手也不能伸得太长。
贝贝暗自翻了个白眼，老妖婆管的真宽。
宁秋见状，连忙补充道：“还没完呢，老师，他们把宋家辉的眼镜踩坏了，应该赔偿。”
“你说得对，必须赔！”教导主任想了想，继续道，“你们八个人分摊吧，我就不找家长了。”
一副眼镜怪贵的，八个人分摊的话好接受的多。
李安阳郁闷的要死，怎么又把他一块儿算上了。
遣散学生之前，教导主任还再三警告了这群人一声。
“你们别想着怎么报复回来，不然校长都保不住你们，知道吗？”
宁秋可是老师们的心肝，这群坏学生敢私下欺负一中的尖子生，非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不下自家学生，教导主任和周老师还分别把宁秋和宋家辉送到了车站，亲自看孩子上了车才放心离去。
马尾辨女孩叫程小婉，和宁秋是坐同一辆车回家。
离开前，她看了一眼和荣昌学生站在一起的怀舟，神色复杂。
书中把她打压到退学的人，今天居然阴差阳错地帮了她，这感觉还真微妙。
怀舟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拉着程小婉离开，不曾松手。
宁秋复杂的眼神让怀舟感到有些烦躁和恼火。
她是把他和他们划作一类人了吧？
“日啊……今天怎么这么倒霉。”李安阳在耳边和那群人抱怨。
怀舟神怀舟寒意森森地看了他们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都滚。”
“还有，别再打那两个女生的主意。”
身形顿了顿，他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将李安阳也抛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