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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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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永昼愣了片刻, 不去够秋青崖递出的手掌, 反倒是顶着四姓中人悚然的目光, 放声大笑。

他本不是冷淡自持的性子, 这几天的喜怒不形已经耗光了落永昼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耐心,笑起来的时候自然愈加放肆。

他一手支着膝盖, 另一手手腕一转间, 明烛初光自地面拔出,剑光幽幽一转间,剑尖上指。

秋青崖会意, 青崖剑登时脱出鞘外, 迎上了明烛初光。

两剑剑刃相击间,激荡出了一声振振的剑鸣,徘徊云霄, 久久不去。

白罗什眉间的皱纹一褶一褶, 深得可怕。

他击败落永昼,并非是毫无代价。

一个落永昼已经艰难,何况是在加一个战力未损的秋青崖?

白罗什向来爱护羽毛得紧,两败俱伤,并非是他想要看到的代价。

恰在他左右为难的关头,有白家的门客匆匆进了琉璃台里, 顶着散乱的发髻衣衫, 瞧着颇为狼狈。

他匆匆地对白罗什说了点什么, 导致白罗什听闻得那一刹那, 脸色阴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死死盯着落永昼与秋青崖两个,千刀万剐犹不解恨:

“黄口小儿,年龄没长几岁,花样倒多,打的是一手好算盘。”

秋青崖尚且不明觉厉,落永昼一听即知是月盈缺与谈半生那里得了手,才叫白罗什恨得这样切齿。

他一想到月谈两人给四姓,给白罗什造成的损失,颇觉愉悦舒心,对白罗什的咒骂竟然也能心平气和对待起来。

“无知小辈!”

白罗什久在四姓城不出,四姓城中人人敬他畏他,他又入了陆地神仙之境,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哪能忍得了这般失误?当即切切骂了一句:

“议和之事已成定局,我倒要看看你们扑腾得出什么水花。”

“多谢前辈提醒。”

秋青崖一向古板重礼,被练剑磨出了一副好耐心,面对白罗什如此,竟也不动气,只是冷冰冰回了一句:

“那便看是剑快,还是前辈的传讯符更快。”

他们出了四姓城,不再耽误,一路赶往魔族战场,去向魔军安营扎寨之所。

******

知晓魔军数量之巨,和当面见到魔军,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概念。

哪怕四人对魔军阵势之广,规模之大,心里早做准备。但是在昏黑长夜下,见着乌压压一片如山脉连绵,潮水起伏,一眼根本望不着边际的魔军是两回事。

几如乌云罩顶,瞧着便生出了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来。

谈半生眼中的星芒转动间,将魔军的大约数量,排兵布阵看了个透彻:

“日月星三人到底在与月老宗主的一战中受了重伤,回去休养。如今棘手的一来是妖魔主,二来是大军。”

他叹口气,无声地揽过重任:“大军我尽量设阵缠住吧。”

月盈缺说:“你一人恐怕力有不逮,我在旁以好梦无缺助你。”

秋青崖道:“你们两人须得全神贯注,提防不了身边明枪暗箭,稍一不慎则是性命之忧。我为你们压阵。”

三言两语间,三人去处已定,落永昼的也不必多说。

他一言不发,只是摩挲着剑柄,有面具挡着,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谈半生不放心:“你要对付的是大妖魔主,你行不行?”

“怎么不行?”

落永昼微微仰起了头,望了望天空。

他们已经身处在魔族永夜之中,触目所及是永不见亮光的天色,身上所感是暗夜偏寒偏冷的气温,无论是谁在这里待久了,也会忍不住地生出凄冷压抑的郁郁之感来。

唯独落永昼的面具金底迎上了月色,像是他之所在落了一片光。

落永昼说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毫无负担,信口就来:“我在想该怎么杀魔主那孙子比较好呢?是利落一点手起刀落,还是留着他慢慢片。”

他不久前刚刚被白罗什打到差点站不起来,如今又要迎上大妖魔主。

这天下修为最深厚,战力最无敌的魔,越霜江在世时也只能勉强与他五五开的人物。

怎么看怎么都是去送死。

可是落永昼怎么能说不行?

他身后是不惜以身作饵,为他牵制住数十万魔军的朋友。

远一点是风雨飘摇的人族,无数条性命生灵便系在他的剑上,是死是活全看他输赢如何。

再远一点,是越霜江他们拼却性命都要守护的宗门天下,是他一开始执剑的初衷。

他怎么能退?又怎么能输?

谈半生看样子是欲言又止,最后只简短地说了一句:“留得青山在这个道理你懂,不用我多说。”

“落永昼,我信你,你的性命比魔主重要。”

真是没想到这种话会有朝一日从为了晓星沉,能比谁都疯的拼命三郎谈半生口里说出。

落永昼:“老生,我不介意的,你可以详细说说我比魔主重要在哪里。克制地叙述一下我的天赋,我的剑道,我的为人品性闪光之处。”

被谈半生没好气地扔了一个滚后,他才笑了笑,拿剑出去。

有白衣一袭越过千军万马,留下身后的滚滚烟尘。

他似天色乍明时劈开夜幕的第一道光。

大妖魔主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

在大妖魔主看来,人族统统是群微不足道的小虫子,落永昼最其中,充其量只是只跳得高,强壮一些的小虫子。

本质上还是虫子,不足为惧。

所以比起先干脆捏死这只虫子,他倒是更好奇这只小虫子能不能翻出花来。

落永昼剑尖挑开了最后一个扑上来欲阻拦他脚步的魔族,随着喷溅鲜血落地的同时,来到了大妖魔主三尺前。

大妖魔主不言不语,饶有兴趣地等着他开口,等着他像往前无数个人族一个,痛斥魔族残暴不仁,表决心说人族绝不屈服。

愚蠢可笑得毫无新意。

落永昼开口了。

他从始至终,没有失态痛骂,也没有歇斯底里,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话,表明了所有立场:“我很讨厌黑夜。”

“真巧。”他既然说话,魔主也就兴致勃勃地凑上去,“我也不喜欢,看得厌烦。你们人族有那么多的土地,有一半时间都亮着的天,不来侵略你们侵略谁?”

落永昼说:“不一样。”

他和魔主不一样。

他讨厌黑夜,还是流落街头那会儿的事。

黑河代表着无家可归,随便在街头巷尾的哪里找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蜷缩一夜过日子。

也意味着寒冷饥饿。

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一个又一个的黑夜。撑过了是你命不该绝,撑不过就没办法,谁叫你命不好?

落永昼想活,当然不喜欢黑夜。

落永昼说:“你欠我的。”

魔主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堂堂大妖魔主,顶天立地,杀人也是光明正大地杀,何曾欠过谁?

或者说是何曾欠得过过来的谁?

照落永昼的说法,大妖魔主起码得欠天下一半人的。

落永昼重复了一遍,语气平平,又几近固执:“你欠我的,你挑起的五百年战火欠我的。”

若不是大妖魔主挑起的战事令凡人流离失所,他孩提时代也应该有一个圆满的家,而非是在一个个黑夜里苦苦煎熬,卯着心头一口劲撑到天亮。

如非是大妖魔主挑起的战事将仙道整个卷了进去,他所在的不孤峰应当还是他全部依靠,是他在风浪里可以指望的一座舟。

大妖魔主笑容加深两分,更显夸张扭曲:“我也许不指欠你,还欠了许许多多人。”

没等落永昼夸他一句有自知之明,大妖魔主伸出脚,鞋底碾死了两只经过蝼蚁:“我还欠蝼蚁的。他们是因为我方丢的性命。”

“可是谁会关心被我碾死的蝼蚁怎么想?它们死后还能有闲心替我讨个公道?”

落永昼不作理会,抬手举剑,剑尖平指:“我会在今日讨回来。”

孤身之苦,流离之难,丧亲之痛……

一个迟来四百多年的公道。

为他,和其他境遇或比他好,或比他差的所有人。

魔主为他这点可笑的言论笑弯了腰。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云层收拢在天空穹顶下,积出一里有一里的绵延影子,厚厚的云气后面,隐约蜿蜒闪烁着夜空里唯一的一点亮色。

雷霆悍然贯穿云层,撕开天幕一角而下!

几十万人的战场上寂静无声。

不管人魔两族,修为高低,立场如何,此时全一致地停下了手中事,悄悄呼出胸中一口长气。

落永昼…在渡成圣的天劫。

他在剑指魔主,前有大妖魔主,后有百万魔军,自己身心俱疲,强弩之末时选择了渡天劫。

若不成功,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若成功,则九死一生,险象环生。

谁都不觉得他会成功。

雷霆下,大妖魔主的脸色白成了死人颜色。

他为圣境,想得比旁人深,看得也比旁人远,落永昼如此行为,已经叫他萌生了不详预兆。

设身处地一下,倘若是他换在落永昼的境地上,他敢不顾一切,他敢死地一搏吗?

他敢对着千军万马,对着大妖魔主,仗剑横渡天劫吗?

大妖魔主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正视。

他已经待这高位上风光了太久,享了太久的尊荣。

导致他再也没了拼死一搏,死地后生的胆识冲劲。

落永昼笼在雷光下,照得白衣极白,面具极亮,几乎煌煌成了东方日出二色:

“我说过要向你讨回来。”

谈半生有一句其实说错了。

落永昼并不觉得自己性命一定比大妖魔主值钱。

大妖魔主手上有太多血债,修士的凡人的、他认识的他不认识的…

而落永昼的命并不比这些每一个更值钱。

所以他不惜性命,不惜代价,也要杀了大妖魔主。

“我也说过我讨厌黑夜。”

所以便请诸天雷霆,来点亮这万古长夜;来诛杀,来扫荡一个邪佞不存;来用依然滚热的鲜血洗去数百年陈旧的累累血债

“秋青崖!”

月盈缺用了很大劲才拽住想要往里面冲的秋青崖,“你冷静一点!”

她想劝秋青崖不要冲动,落永昼不会有事,可想来想去都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只得绝望道:“你想想归碧海,你想想你的剑!”

别白白去送死。

秋青崖甚至不回头看一下,回答只给了她三个字:“我认了。”

说罢他剑气盈袖,将月盈缺荡开数尺,剑锋所到之处魔族一片片地倒。

月盈缺:“……”

还是谈半生给秋青崖拍了一下,把静心安神使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阵纹拍进了他身体里,秋青崖方消停下来。

他拍完秋青崖,自己的嘴唇也有点哆嗦,扭头对月盈缺道:“你给我一个好梦无缺,幻象也无所谓,我要冷静一下。”

谈半生怕自己下一刻也要步秋青崖后尘冲进去。

他手上阵纹不听他使唤,控制不住了。

月盈缺:“……”

你们怎么回事啊你们?

说着她两手两个好梦无缺,一个给谈半生,一个给自己。

腿总算是不抖了。

也许剑圣生来注定是剑圣,注定一战成名。

他以年轻的籍籍无名之姿对上大妖魔主,如同每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

但他最后度过了雷劫,成就了陆地神仙,也赢了大妖魔主。

大妖魔主死时尚且愕然,死不瞑目,想不通自己纵横五百年,为何会败在一个少年人的手中。

“白罗什在四姓城告诉我,我连他都打不过,凭什么来打你?”

“老生也在刚刚担忧过,觉得我连白罗什都打不过,拿什么来打你。”

落永昼对着大妖魔主的尸身说,所有的喜怒悲欢全被他掩在了一张冰冷的黄金面具里。

“可他们不知道,你不是白罗什。”

“白罗什充其量就是蛀虫,你不一样。”

“你给了我挥之不去的黑夜,杀了我的家人。”

仇恨刀刀刻骨,此生难忘。

必以血偿。

落永昼也就说这点话的力气,说完就差点瘫在地上,若不是顾忌着他横渡天劫,斩杀魔主,半是拼命半是疯癫的威风与冲劲,恐怕周围魔族冲上来都够剑圣半路夭折的。

还是月盈缺颤抖着手解开谈半生的好梦无缺,谈半生颤抖着手解开秋青崖的阵纹,秋青崖颤抖着手提剑冲了进来,才把落永昼拉了回来。

那一战,剑光悬在魔军大营中久久不散,人族出了第一位年轻的陆地神仙,在千军万马中斩杀了大妖魔主。

人们对他的荣光推崇与大营之上的那轮剑光一般达到了巅峰。

从一无所有到盛名加身,要的不过是一场战斗,一次雷劫的时间。

甚至一晚上都不用。

而他们口中成为传奇的主角,正和月盈缺三人在边境的一家小酒肆中喝着酒。

斩杀完大妖魔主,自魔军大营中顺利脱身而出,月盈缺问过他们想干嘛。

落永昼说想喝酒。

出乎意料的是,以前说喝酒影响他握剑手感的秋青崖点头答应了,说喝酒影响他布阵思路的谈半生也点头答应了。

他们来到了一处酒肆喝酒。

酒肆不大,望得见底的几张桌子,桌上还积着厚厚一层油垢,使得木头看上去灰蒙蒙的。

酒也不是好酒,只要有两个铜钱,凡间哪户人家都买得到。

落永昼喝完酒,也不知道醉没醉,醉眼迷瞪地就开始撒酒疯。

他拔出明烛初光,一会儿揪住谈半生领子说:“老生,你们那边不是叫晓星沉吗?看我给你摘星星下来。”

谈半生见过他撒他多次酒疯,无动于衷,拍开他的手:“虽然我不该打扰你的雅兴,但是容我提醒一句,你魔族战场上蹭的伤口还没好,劝你悠着点。”

谈半生说的是实话。

落永昼的白衣蹭来蹭去,蹭满了血迹灰尘,脏得看不清原本面貌。

落永昼不听,拔剑一个人舞得开心,又转到秋青崖面前:“小青,你们那边是归碧海,要不我捞个月亮吧?”

秋青崖刚想说月亮和归碧海有什么联系,随后看见落永昼已经砍坏了几个桌子腿,只能道:“算了。”

然后他拔剑和落永昼一起砍了起来,那埋头劈砍认真又沉默的样子不像是发酒疯,倒像是拿木桩练剑。

月盈缺:“……”

谈半生想出声阻止他们,后来想想也说一句:“算了。”

星辰光辉在他指尖凝结成刀,谈半生挥刀和他们一起砍了起来。

他刀刃细窄,手上活又细致,砍起来也是一段一段,木头归木头,螺丝归螺丝的有模有样。

看样子哪怕有朝一日他这个晓星沉主失业,转行木工依然前途可期,不难饱暖。

月盈缺:“……”

你们怎么回事啊你们?

她想说点斥责的,镇得住场子的,让三个人冷静点,好歹各是一宗之主了,有一个还是陆地神仙,家大业大的,说出去不好看。

可月盈缺自己也哈哈地笑起来。

月长天之死的哀痛、西极洲长老与四姓的嘴脸,这些月盈缺一直没忘,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揉成了五味陈杂的复杂感受。

很难言的滋味,又钝又痛又涩又酸的,很不好受。

这种借着魔主的死,借着酒入喉间辛辣灼烧的那股劲儿,赤咧咧地在月盈缺喉间烧开,直冲上天灵盖。

有点冲,好像一场梦似的不靠谱,摸不着边儿。

可也真是痛快极了。

好一场醉。

她自己也喝得醺醺然醉了,拍着桌子叫道:“老板!结账!”

老板见他们四个又疯,水里又有家伙,哪里敢真来结账?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不出来都算好的。

月盈缺不满,继续拍案继续喊:“老板!我,天下第一美人,赊个帐可以吗?”

西极洲的掌上明珠,从小一出手一座灵石山,追求者趋之若鹜,万金难换她一顾的主儿,这会儿在一家小酒肆里仗着自己的一张脸,和老板赊账。

想想就觉得荒唐。

落永昼跟她一起喊起来:“老板!我,天下第一美人,可以一起赊个帐吗?”

白云间的陆地神仙,仙道未来的顶梁柱,什么百废待兴的正事也不干,在这儿起哄着要赊账。

最重要的是他依仗的那张脸还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

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了。

月盈缺扭头,对他不满道:“我第一!”

落永昼虽然醉,但是不拔剑的时候还是很有理智的,冷静反驳:“我第一。”

月盈缺:“我第一。”

落永昼:“我第一。”

月盈缺嘿然冷笑:“敢不敢把面具摘下来说话?”

落永昼反唇相讥:“不敢,怕气哭你。”

月盈缺从座位上跳起来,作势要摘他面具。

落永昼灵敏闪身,与她绕起了桌。

他们一追一逃之间,碰碎了酒肆碗筷盆碟,带翻了桌椅板凳。

老板吓得更瑟瑟发抖。

谈半生缓了一下,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实在是没眼看,深深吸一口气,对老板道:“您别看他们,就是一群傻子。”

老板:“……”

恕他直言,这个年轻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谈半生不管老板怎么想,压着老板把该付的酒钱付了,该赔的东西给赔了,接着走到一追一逃的落永昼与月盈缺身边,冷然道:“两位美人榜首,清醒一下。”

月盈缺站定,“我不清醒,我第一!”

落永昼也站定:“我不清醒,我第一!”

“第一你们个头!”谈半生终于忍无可忍,吼了两人一头一脸,“第一第一第一就知道这个词,你们是鹦鹉学舌吗你们?丢人现眼滚回自己门派丢人现眼!”

******

“他们从前…不是这样的。”

也会不顾一切和他奔赴魔族战场,也会放下身段陪他在小酒肆里撒酒疯。

落永昼爱天下,是因为曾经这天下有值得他爱的人。

他们给了落永昼他命里的光,落永昼便愿意珍惜这点光,去做个给别人带去光的人。

他珍惜旁人对他的所有好意,不仅仅回以同样的好意,还愿意拿好意去馈赠于其他不相干的人。

因为落永昼也曾经是那些不相干的人。

可落永昼终究是人,并非源源不绝。

他爱的人走的走,变的变,零零落落得只存在过去的念想如光影泡沫,落永昼好像也快要爱不下去这个天下了。

“曦微。”

落永昼难得正色说,“我要你发誓,要你爱这个天下。”

穆曦微不一样。

他是大妖魔主,妖魔本源已然在他体内苏醒,他的一念之差,可能就是亿万苍生的生灵涂炭。

落永昼要穆曦微的一个承诺。

然后他们之间,再无兵戎相向。

穆曦微答应说:“好。”

穆曦微没有多问。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见如故,哪怕短短几日时间,也能觉得他从头发丝到指尖都是可亲可爱,都是自己想要结交,想要引为挚友之人才有的模样。

穆曦微对落永昼,当时如此。

他说:“我拿我性命道途,修为神魂发誓,我会爱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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