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狼匪娶妻
戚长歌弯腰,掰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屋内,海葵泣不成声,一个连自己都不珍惜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珍惜她。
如果死了,她连被他惦记的资格也没有了。
海葵体内的毒被清得差不多了,逃得过药毒逃不掉远嫁。海葵即将嫁给狼匪了,戚长歌换上一身华贵的衣裳,戴上狐狸毛帽子从楼上下来,乌克瞧见她于是问:“要去哪里?”
戚长歌道:“我去商大人府上一趟。”说完出门离去。
莫高城没有大王,没有朝廷,只有一个祖辈就在这里扎根的大人,姓商名邦,莫高城的朝廷莫高城的权者,莫高城的父母官。
简陋的商府门前,戚长歌报上姓名,守门的小厮转身进屋传话,不一会小厮跑出来,道:“公子跟我进来吧。”说着他引戚长歌往里面走去。
作为莫高城的父母官商古备受百姓爱戴,此人清廉正直,恪守本分。走进商家院子,若不是门口“商府”两个字戚长歌无法相信这就是一个为官者的居处。
实在是太简陋了。
步入大厅,虽然简陋但也整洁干净,一个妇人走出来笑道:“公子你先坐一会,大人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嗯,好的。”戚长歌环顾四周坐下来,那妇人笑道:“我锅里还炒着菜,公子您请自便,怠慢了。”
戚长歌笑道:“没事,您去吧,我在这里等商大人。”
妇人转身离去,小厮过来为戚长歌倒了一杯茶,面对面的坐下来,将戚长歌上下打量,道:“你就是姑苏长?”
戚长歌微微点头,不解的看小厮。那小厮撑着下巴毫无顾忌的把戚长歌上下打量,最后道:“长得也就这样,不男不女的,皮肤这么细腻,跟个女人似的,海葵居然为了你宁死不屈,真搞不懂现在的女人都是怎么想的,都喜欢你这种小白脸。”
戚长歌笑而不语,小厮见戚长歌不说话于是问:“你来找商大人是为了海葵的事吗?我告诉你们,不要再生事端了,海葵必须要嫁给耶律烈,这是为了整个莫高城的安危,这是她的荣幸。”
他的话令戚长歌微微皱眉,伸手拿起茶杯,慢悠悠的玩弄杯中茶水,不理小厮。
这时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五丁,不得无礼。”
小厮急忙起身笑道:“是,小人多嘴了。”
说话间商古已经走到戚长歌面前,笑道:“让公子久等了,公子找我有事?”
戚长歌目光落在商古身上,他浑身泥沙,卷着裤腿,摘下斗笠,晒得黝黑的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随手拿起茶杯倒一杯茶,一口气喝下,松一口气,察觉到戚长歌在打量自己他于是笑道:“不好意思,方才出去办了点事,让你见笑了。”
戚长歌微微一笑道:“哪里。”
商古也不坐下来,忙着手里的事,边忙边问:“对了,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戚长歌道:“是关于狼匪一事。”
商古似乎早已料到,道:“对不起,我知道牺牲海葵一人来成全大家是不公平的,但是,唯有如此才能换来莫高城的安全,实属无奈。”
戚长歌道:“大人打算忍到何时?从您的父辈开始,莫高城饱受狼匪沙匪强盗的侵略。从您的祖先开始就一直在忍受,莫高城的百姓一直在强盗的奴役里苟且偷安。人的欲望是无法满足的,从最初的掠夺财物到现在的强娶,百姓何安,大人何安?”
商古脸色一凝,放下手里东西,转身坐到戚长歌面前,道:“狼匪骁勇善战,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戚长歌道:“没有打过又怎么知道,当年卫国先祖献帝率领八千将士抵御楚国两万精兵死守苏阳城,敌我悬殊如此,不是照样赢了么?而今莫高城上千百姓,那是数钱的士兵,还打不过狼匪那群乌合之众吗?”
闻言商古肃然起敬,道:“献帝用兵如神,点兵成将,以寡敌众的确是赢得漂亮,但是莫高城没有献帝,就凭你我,怎么可能拿得下狼匪。”
戚长歌道:“就凭你我,怎么可能拿不下狼匪。”
商古哑然,顿了顿道:“如果真打起来,死伤一定惨重。”
闻言戚长歌讽刺的笑起来,这句话从一个百姓嘴里传出来也就罢了,从一个父母官嘴里传出来却真叫人笑话。
“大人,天下没有不流血的太平。”戚长歌道,“莫高城的祖辈受强盗欺凌,因为他们没有反抗所以莫高城的子孙也要受人欺凌,而今大人的百姓受人欺凌,日后大人的子孙万代也必将受人欺凌。人活在世能有几个今朝,若不能活得痛快,苟且偷安又何意思。大人,这场仗早晚都会打,不是莫高城被打,就是狼匪被打,大人是想做打人的那个还是被打的那个?”
商古脸色凝重,权衡利弊沉思良久,终于问:“如果打,你有把握赢吗?”
要剿除狼匪就要一击即中,否则那将是莫高城的灭顶之灾。
戚长歌道:“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有五成的胜算,还有五成交给老天。”
只有五成,五成的胜算,这简直就是在赌博,还是一场生死未卜的豪赌。
商古沉默不语,皱眉沉思,戚长歌起身道:“我给大人一个晚上的时间,若明早不能收到大人的答复那么在下的话请大人忘记吧,告辞。”说完她转身离开。
大厅里,商古坐在桌前沉思,桌上的茶水早已凉了,那做菜的妇人进来,看见沉思的商古于是道:“大人,该吃饭了。”
商古沉思着没有听见妇人的话,妇人于是上前关切的问:“大人?”
商古回神抬头问:“什么?”
妇人微笑道:“大人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商古长长的叹一口气,起身道:“没什么。”说着往外走出去,妇人跟随其后走出来。
“大人是否在想那少年的话?”妇人问。
商古诧异的回头看她:“你都知道了?”
妇人道:“五丁都告诉我了,他让您和狼匪开战,您是怎么想的?”
商古沉吟一声道:“这件事需要同几位长老商量。”说着他想起什么来,问妇人,“对了,方才那个少年叫什么来着?”
妇人道:“听五丁说叫姑苏长。”
商古抬头望着远方喟叹一声:“英雄出少年啊,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不可小觑啊。”
妇人笑起来,道:“大人是欣赏他?”
商古笑大答话,往前走去,身后妇人跟随。
莫高城里,商人们穿梭其间忙着交易,戚长歌穿过喧闹的街头,最后回到药店里,乌克正和药材贩子讨价还价,戚长歌坐下来倒茶喝水,抬眸看一眼对面海葵家的商铺,脸上浮现一抹不安。
若是商古不答应和狼匪宣战那么海葵此去便是羊入虎口,生死未卜。她对海葵虽然没有爱慕之情,但相处了一年半多少是有些感情的,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她于心不忍。
可是,又能如何?
这日戚长歌一直呆在家里,等待商古大人的消息,到打烊关门时商古也没有出现,戚长歌在门口坐了一天,乌克好奇的问:“你在等谁?”
戚长歌收回,回头看正在收拾的乌克,起身道:“想是不会来了,算了,关门吧。”
乌克走过去关门,戚长歌起身上楼去,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五丁的声音:“公子,大人有信让我交给您。”
戚长歌眼前一亮,转身疾步跑下来打开门,五丁举着信,笑嘻嘻的正要说话,戚长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信飞快的拆开,只见里面写着一个字:战。
戚长歌笑起来,长长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卸下了,对五丁道:“烦劳您代我谢过商大人,在下必定竭尽所能,以解狼患。”
五丁后退一步冲戚长歌规规矩矩行礼,转身离开。
戚长歌愉快的关门进去,转身上楼。乌克跟着她上楼,奇怪的问:“什么狼患?那一个战字是什么意思?”
戚长歌道:“我与商大人商量,此次莫高城不再忍辱偷安,莫高城要安宁狼匪不可留。”
乌克惊讶的问:“什么?你们要打狼匪?”
“嗯。”戚长歌应一声道。
乌克脸上浮现一抹笑来,凝视着戚长歌离开,抬手一捋胡子转身离开。
戚长歌要打狼匪,乌克不知她要怎么做,可是还有一天狼匪就要来要新娘了,莫高城甚至连一个防卫队也没有,甚至没有半点风吹草动的消息。
他们当真是要打狼匪吗?不见武器,不是士兵,甚至连宣战的文书也没有,仿佛打狼匪只是戚长歌的一句话而已,和莫高城没有半点消息。
药店里,乌克看着早出晚归的戚长歌不由心里没底。
第三日到,第一缕阳光撕裂黑暗时整个莫高城清醒了,大街上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莫高城门口,一身红妆的海葵面如死灰的坐在大红的花轿里,轿子外是掩面抽泣的父母。
风沙凛冽,呜呜的声音像在哭泣,海葵挑开轿帘子窥望外面,看见悲泣的父母,她鼻子一酸嘴唇颤抖,想要哭,却拼命的忍住,告诉自己不可以软弱,不可哭。这时,远远的,羊肠小道上,尘烟滚滚卷起,伴随着狼匪们高昂的叫声,马蹄扬起尘烟滚滚而来。
“哟嘿——”
“哟哟——”
伴随着马蹄声狼匪们兴奋的叫声传来,轿子里海葵吓得手一哆嗦,轿帘子落下来。轿子外是双亲惊恐又悲伤的哭泣声,战战兢兢的望着逼来的狼匪们,两人抱作一团。
狼匪们骑马围住轿子,最后跳下来,为首的大汉走过来笑嘻嘻的对海叔拱手笑道:“从今以后你家闺女便是我们老大的女人了,二位也算是咱们的丈人了,来来来,都过来叫一声丈人。”
狼匪们哈哈大笑起来,齐声喊:“丈人。”
“不敢担,不敢当。”海叔吓得连忙摆手,惊恐的后退,不敢直视狼匪的眼睛。
为首的狼匪转身上前,一脚踩住轿门,挑开帘子瞧见里面花容失色的海葵,将她上下打量一眼,于是皱眉道:“怎么长得这般姿色,莫高城是没有女人了吗?”
闻言海叔心中七上八下,又听那狼匪道:“也罢,活的就成。”说罢放下帘子转身手下道,“抬走。”
海葵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定定的望着帘子,此去便是死路,这莫高城只怕她再也不能回来了。
思及此如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呼吸困难,张了张嘴痛苦得不能自己。
这时,城门旁一个一身青灰裘衣的戚长歌走出来,清朗的声音道:“且慢。”
姑苏长!
听见她的声音海葵如死灰复燃,脸上写满期待,惊喜,激动的掀开帘子翘首看挡在城门口的人。
“他终于是来了,他到底是来了。”海葵喃喃念着,怔怔的望着戚长歌,眼泪簌簌而落。
狼匪走上前去,站在戚长歌面前,用力的一推她恶声道:“小矮子,怎么,想抢亲?整个莫高城都不做声,你可不要不自量力,这是我们老大娶妻,是你们莫高城修来的福分,少捣乱。”
戚长歌被推得踉跄后退,站稳后道:“在下是来恭贺狼主新婚的,能够嫁给狼主是她莫大的荣幸。”
什么?
海葵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戚长歌,仿佛从未认识她一般。
狼匪笑起来,插腰看戚长歌道:“算你小子识趣,恭贺的话我就收下了,你先滚一边去,我们要走了。”
戚长歌微笑道:“但是这个女人却不能嫁给狼主。”
“你说什么?!”狼匪们立即拔出了刀,凶狠的瞪着戚长歌,剑拔弩张,气氛僵到了极点。
戚长歌抬眸淡扫一眼海葵,道:“诸位难道看不出来那个女人快死了么?”
“什么?”为首的狼匪扭头去看海葵,却见海葵脸色苍白,形容枯槁,当真是毫无生气。
戚长歌道:“咱们开门见山的说吧,莫高城没有姑娘愿意心甘情愿的嫁给狼匪,她也不例外,就在两天前她吞下了毒药,毒入五脏,就快死了,娶回去也无妨,大不了今天办喜事明日办丧事。但是明日之后你们又会回莫高城再要新娘,如此循环,大家都不见得有好处。”
狼匪眼珠子转了转,粗声粗气的问:“那你说怎么办?”
戚长歌微笑道:“若诸位信得过在下,七日后,在下定让诸位娶得放心,姑娘嫁得开心,绝对你情我愿。”
“就凭你?”狼匪狐疑的在戚长歌身上打转,不信。
戚长歌道:“莫说是莫高城,这整片沙漠都是你们狼匪的天下,还怕我骗了你们吗?若在下言而无信,届时在下的性命任由诸位处置。”
那狼匪想了想,扭头看海葵,终于是道:“三天,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日之后若你们再玩什么花样,我就带人铲平莫高城!”说着他转身上马,马鞭指着戚长歌道,“小子,三天后要是交不出姑娘,你就死定了。”
戚长歌双手插在袖子里,冷静的微笑着,狼匪们纷纷上马,扬鞭离去。
海叔海婶如释重负,激动的望着戚长歌连连道谢:“多谢公子。”
“不谢。”戚长歌扭头微笑道。
轿子里,海葵狂奔过来,用力的抱住戚长歌泪如雨下道:“我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看着海葵,戚长歌无奈的叹息一声,终究她放不下。
戚长歌救回了海葵,整个莫高城都骚动了,不是因为戚长歌英勇救人,而是三日后又该选谁家的姑娘送给狼匪。一时间莫高城人心惶惶,除了海葵一家几乎没有人感激戚长歌,那些家有闺女的百姓们对戚长歌恨之入骨,却又不敢得罪,唯恐自家女儿被戚长歌看中,选来送给狼匪。
不一会,商古府上,戚长歌与商古和几位长老围坐一处,长老们对戚长歌今日所为各执非议,一位长老道:“当初说好的七日,如今只赢来了三日,时间根本不够,怎么和狼匪打。”
戚长歌道:“七日有七日的打法,三日有三日的打法,三日之后如期将轿子停在城门口,该出嫁的照样出嫁,在下自有妙计。”
商古皱眉道:“还是送姑娘出去?这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怎么还是要牺牲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