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之役（十五）
第15章
“你在说什么……”
阿尔忒弥斯的这一句话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过于庞大, 以至于路西法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有办法很好地从中提炼出来自己真正的需要注意和理解掌握的那一部分。
但是即便是如此, 路西法也能够清楚的知道, 有什么对于自己来说大概算不得是好事的事情, 发生了。
路西法并非是那等的坐以待毙之人, 立时就想要做些什么来反抗。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没有精力再去那样做了。
因为汹涌而来的属于黑暗本源的力量正在不断地朝着路西法的身体里面涌入, 很快就已经充斥了他身体里面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处的毛发。原本因为被阿尔忒弥斯从附身的、属于路西菲尔的身体里面分离出来的纯粹的灵魂体居然都在这样的庞大的力量的作用下, 开始一点一点的凝聚成为了实体。
这并不奇怪，因为当力量到达了一定的界限的时候，即便是生死人肉白骨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甚至于创造生命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在这样的宏伟的力量之下，仅仅是用力量凝聚出来一具用于承载灵魂的躯壳, 简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或者说，这已经完全可以用大材小用这一类的词语去形容了。
然而这却也是让路西法感到疑惑不解的事情。因为很显然，阿尔忒弥斯这样做的话, 只能够促进路西法同黑暗本源之间的重合, 按照这个情况继续下去的话, 毫无疑问, 路西法将会最终成为那掌控黑暗本源的人。
但是这无疑便与阿尔忒弥斯之前的种种行为冲突了才是。
因为, 按照阿尔忒弥斯此先的做法来看，他分明应该是也想要这黑暗本源的才是。
路西法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看懂这一位表面上看起来光风霁月、一脸清冷高洁的神明的内心究竟都在想着些什么东西了。
原来……神明居然也并非像是路西法之前臆想的一般, 是白纸一张。
这神明的造物恍然惊觉，说不定神明远比他们还要来的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更加的知之甚详……这其中自然也是包括了那些他本来以为入不得神明的眼的、黑暗的那一面。
路西法放弃了抵抗的行为。如果是一位神明想要算计自己的话, 那么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更何况从眼下的情形来看，阿尔忒弥斯的这一番举动对于他来说倒的确是有利的就是了。
路西法原本也就需要融合黑暗本源，来巩固自己的黑暗之主的地位。
唯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
“为什么？”
路西法终究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了口。
是的，他无法理解阿尔忒弥斯这般的处心积虑，难道就只是为了最后给自己做嫁衣吗？
而且对方之前说的，要在自己离开之前帮助上帝清楚掉所有的阻碍什么的……也很奇怪。
路西法隐隐约约的察觉到，那或许是一扇门，而门的后面则是一个崭新的、他此前从来都不曾听闻也不曾接触到过的、无比庞大繁杂的新世界。
“嗯？”
面对路西法的疑问，阿尔忒弥斯眯了眯眼睛。
他看起来像是在笑的样子，但是路西法却能够看到那一双异色的眸子里面是一片的冷凝之色。
那是有如锋锐的刀锋滑过皮肤的时候带来的那一丝丝的几可入骨的凉意，可以引起人的内心深处的最为深刻的恐惧的色彩，是深夜的时候有些过分清凉了的月华。
“如果你觉得我是在帮助你的话……如果这样想能够让你觉得好受一些的话，那么我自然也不介意你这样认为。”
阿尔忒弥斯朝着路西法弯了弯眼眸。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样做的确是有我的私心，即便是你似乎也是在这个过程之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的样子……啊，你看，我想要等的【那个】来了。”
几乎是在阿尔忒弥斯的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猛的伸出手来。月相与星相以他为中心浩浩荡荡的铺展开来，愣是把一整片的黑暗全部都渲染成为了璀璨的光华闪耀之地。
耳边传来的水浪拍打的声音，路西法低下头去，恍然惊觉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他的脚下踩着的居然已经不再是黑暗的深渊。
那无底的沟壑被填满了，在腿边流淌和流连着的是清澈见底的水波，带着淡淡的水汽，在身边缭绕，用一种并不激烈但是却足够霸道的方式占据了身边的每一寸领域。
路西法抬起头来，看见阿尔忒弥斯的双眸在黑暗之中闪闪发亮。左眼桃夭右眼灼华，金眸为日而银瞳落月，就好像是一整个世界全部都倒影在了他的眼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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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而此刻，阿尔忒弥斯正伸出手来，以一种悍然的姿态撕裂了虚空，并且像是在和某种隐藏于其中的东西做抗争。
此刻，一方想要将对方拽出来，而另一方则是想要将外界的存在拉扯进去。两边分庭抗礼，一时之间居然分不出一个高低胜负来。
场面似乎这样僵持住了。
这个时候，这一片的虚空再一次的，被第三位存在闯入了。
这一位闯入者本身便像是光明的化身，尤其是在这光线昏暗的地方便更是如此。即便是现在仅仅是伸了一双手出来，但是这一双手上面都在散发着莹润的、玉质的光芒。
这双手覆盖上了阿尔忒弥斯的手，轻轻的合拢，随后帮着他一起，将虚空之中的隐藏的那个存在给拉了出来。
“……啊。”
当看见那东西的时候，路西法低声的、带着些许的惊讶意味的发出了一声低呼。
那是一团灰色的。没有形状的不规则的影子，或许是因为被阿尔忒弥斯抓住了的原因，所以在原地剧烈的变幻着自己的形状，看起来好像是想要就这样摆脱来自于对方的束缚一般。
但是很可惜，阿尔忒弥斯将它抓的牢牢的，一点点的逃脱的可能性都没有留给对方。
如果是以前的路西法的话，那么他可能还真的没有办法认出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现在不同。因为阿尔忒弥斯之前的那一系列操作，虽然说是有些囫囵吞下的嫌疑，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路西法的的确确的是拥有着黑暗本源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所以，尽管只是模糊不清的感知，路西法却能够骇然的意识到，被阿尔忒弥斯握在掌心之中的那一团灰色的雾气……分明便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他看着阿尔忒弥斯的目光都隐隐有些变了。
“你怎么来了，雅威？”
阿尔忒弥斯一边将自己手中的世界的意志搓圆了揉扁了，一边带着些叹息的问。
没错。
这在“拔河比赛”之中帮了阿尔忒弥斯一把，让他得以获得成功的，正是察觉到了变动之后匆匆的从水晶天赶过来的上帝。
“你都已经出手，我又怎么可能继续在一旁看着不动？”
面对阿尔忒弥斯的问话，耶和华理所当然的反问。那态度那语气，就好像是他这般行为才是正确的，才是真理。
路西法在一旁磨了磨牙。
真是熟悉的态度啊，他想，上帝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而他最讨厌的……也正是对方的这个样子。
而这个时候，被阿尔忒弥斯掐在手中的世界意志像是终于发现自己再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脱离阿尔忒弥斯的掌控之后，终于是决定要开始转用嘴炮了。
“阿尔忒弥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世界意志近乎是尖叫着问。
阿尔忒弥斯唇角一勾。
“哟，舍得开口说话了？”
银发的神明稍微顿了一下，继而意味深长的反问起来。
“但是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的牵系也好，还是经历过的时间也好，真的是很短很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吧？”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却依旧能够准确的叫出我的名字，甚至是精准的说出我是谁……”
阿尔忒弥斯的眸子里面有冷光一闪而过。
“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们世界的意志彼此之间，也是有联系的？”
“更进一步……”
“我是否可以认为，无数个世界里面的神秘的衰退、神明的陨落、诸神的黄昏，全部都是你们这一个个的世界意志布下的、妄图顶替掉某些存在的局？！”
原本还在阿尔忒弥斯的手中不断的变幻着各式各样的形状的灰雾突然之间僵住了，停下来了自己的所有的动作，就好像是被人掐住了命脉一样。
阿尔忒弥斯呵呵冷笑。
他开口，声音隽柔，但是却根本没有办法忽略其中的丝丝的冷意。
“什么世界的意志……”
“你们真的是真实的存在的吗？”
“我一直在想了……世界的维系，只需要法则；而神明，本身便是秉持着法则而诞生的。”
“说我们就是法则本身，并不为过。”
他的声音有如惊雷。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自称是世界的意志的你们，又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