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周目（八）

刚走上去便看见王二狗手扶着墙呕吐，王富贵则在旁边不停拍打着他后背。　韩诺见状已经大概知道现场什么情况，拾起地上的手电往屋内大致扫了眼，见地板砖上满是殷红血迹，默默叹口气，接过王富贵的诺基亚拨通了120。　“你就是抓到凶手的保安队长？”片刻后，已拉起警戒线的屋子外，彼时还是刑侦大队长的刘局看见韩诺时愣了下随即例行公事的询问情况。　怎么都没想过刘局，不不对，刘队会亲自前来，韩诺简单叙述完刚准备离开，便听见刘队小声嘀咕了句，“这人跟老韩长得还真像。”　就这一句话，吓着了韩诺，活活给吓出了一身汗。　案件很快告破，死者和嫌疑人是夫妻，平日里关系就不太和睦，妻子太过强势丈夫整日忍气吞声，出事那晚二人因琐事再度争吵，被妻子数落的忍无可忍，在妻子叫嚣一句：“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啊，你个孬种！”后终于爆发，从厨房拿出水果刀就一顿乱捅…　韩诺因为这事受到公司表彰，而局里也给他颁了个见义勇为奖，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日子还是那样一天天的过，一下子就在小区出名了的韩诺每次巡逻时都能得到一连串招呼，也有不少大妈变着法子打探韩诺感情状态想给他介绍姑娘但都被婉拒，而韩诺那完全不失水准的处理方式和身手也引起了保安队内部的私下讨论，纷纷猜测韩诺以前是不是当过警察，不然怎么能这么准确冷静的处理命案。　几日后，一辆警车停在了保安室门口。　当韩文东和刘局从警车下来的那一刹那，刚好推门而出的韩诺直接同他们撞了个满怀，杵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刘局拍拍韩文东肩膀笑着道：“说曹操曹操到，你看就是这个小伙子，跟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韩文东锐利眼神审视韩诺许久方才转向刘局，不苟言笑的冰霜脸同韩诺如出一辙，“抓紧去现场，别耽搁。”　韩诺没忍住笑了，小时候一直崇拜父亲，带了偶像光环所以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父亲做起事来也是一板一眼毫无风趣，忽然就有些明白其他人平常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了。　“文东啊，你真不考虑问问这小兄弟吗？指不定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呢？”　韩文东也懒得搭理刘局，率先迈开步子往上次发生命案的居民楼走去。　目送二人离开，心扑腾扑腾直跳的韩诺还沉浸于和父亲的意外重逢中，脸上是止不住的怀念。　等到回去以后，再去祭奠一下吧…　有些苦涩的扯扯嘴角，韩诺同队里招呼了一声，便换上便服离开了。　当韩诺拎着一大包零食和玩具走进孤儿院时，一群孩子立马围上来凑在韩诺身边怎么都不肯离开，炯炯视线恨不得将塑料袋直接抢走。　欧阳洛自然也在其中，只是旁边还跟着个漂亮的小女生。大概猜出那个女生是谁，韩诺这下彻底明白了当年大火后为什么会少了两具尸体，可为什么过去的自己根本不记得小时候就已经认识了他？　是因为太过内疚不愿意回想起那一切？　“叔叔，请问可以把这个糖给我吗？”欧阳洛眨巴着大眼睛指了指袋子里的一罐糖果，拼命按捺着翻腾情绪，韩诺蹲下来笑着揉揉欧阳洛脑袋，将那盒糖果递了过去。　“谢谢叔叔！”欧阳洛抱着韩诺的脸吧唧亲了一口，拉着旁边小女生的手蹦蹦跳跳开开心心的离开了。　此刻的韩诺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硬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大概是五味杂陈吧。　不过还算有收获，毕竟自己拥有了进入孤儿院的权利，眼下只要一步步拉近关系，取得秦奶奶的百分百信任，那自己就成功了一半。　等韩诺从孤儿院回到林楼小区时，赫然发现大门口停了三四辆警车和特警车，而刚刚赶到的救护车也停在原地待命，周围一堆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不时瞥眼小区里面，一副讳忌莫深的样子。　“哎，这小区是真住不得了，刚出了杀人案又来个藏尸，太晦气太晦气。”　“之前听说这块地是坟场，难怪老是出这些邪乎的事情，怕不是孤魂野鬼来索命哦！”　围观群众越说越离谱，韩诺直接回到保安室，刚进门一堆保安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告诉韩诺发生的事情。　“一个个说。”韩诺皱皱眉，直接打断他们。　早上父亲跟刘局来正是为了调查另一栋楼的藏尸案，按照保安的说法是死者失联多日家属报警，警方排查到最后发现死者最后是进入了林楼小区，经过走访调查确定了死者位置，这才出动了警力赶赴现场。　不过走访这种事情按理是基层去做，怎么会劳烦刑侦队长跟特警队长亲自前来？要说只是为了引父亲见一见自己，那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况且如果真的只是件藏尸案的话，需要这么多警力，甚至救护车？　这么大的排场跟实际情况根本不符合！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事情性质肯定远比传出来的小道消息严重的多，韩诺想了想，还是往案发现场走去。　“警方勘查现场，无关人员禁止进入。”五楼502室的门大敞着，拉着封锁线的两名警察制止了韩诺，义正严辞的请他离开。　并未着急离开的韩诺朝里面张望，见里面干净整洁布局简单一丝不染，垃圾筒里还搁着吃完的泡面桶，心中已描写出屋主的大致特征，男性，独居，性格纤细、多疑，神经质，有轻微洁癖，年龄不超过三十岁，病态白，很瘦，带黑框眼镜，经常熬夜或是从事有夜班的工作。　“请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韩诺为了尽可能多的套取信息自报家门，“我是这个小区的保安队长，我有权利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后好安排工作去保护其他业主的生命安全。”　许是韩诺那特有的威严气场震慑住了两个警察，二人犹疑的相互望了眼，其中一个这才扭头望望里面正在忙碌的两人，随即回绝道：“目前正处于勘查阶段，警方破案后会第一时间公开案件经过，请耐心等待。”　韩诺只得暂时离开，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才彻底冷静下来，同时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为了避免造成的偏差太大影响到其他人命运轨迹，本来就应该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接触和交流，自己这一碰见案子就控制不住行为的职业病还真的是很要命，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再管这些事情，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哎，看新闻了吗，那个赫赫有名的韩文东死了！”　“卧槽！发生了啥！”　“你没看新闻吗，好像是追捕罪犯的时候挨了一枪，直接打到头了！”　“哎，那么厉害的人说没就没了，真可惜。”　一直坐在那儿默不作声的韩诺突然站起来走了出去，几个说的起劲的保安莫名其妙的朝韩诺离开的方向望了眼，完全不知道自家队长怎么了。　入冬了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仿佛在酝酿着雪意。韩诺独自站在马路旁仰头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低下头颤抖着手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上几口，眸里满载难以置信。　不，不对，时间线不对，父亲因公殉职不是在这个时候，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难道是因为和自己相遇了所以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　那现在的自己和母亲又怎样了？　韩诺循着记忆来到小时候的家里，见楼下和楼道里摆满花圈，怎么都提不起勇气迈进门，站在楼下默默听着母亲的哭泣声，攥紧双拳充满苦涩的重重叹口气。　“小伙子，你也来了？”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韩诺打了个激灵，扭头望着神色凝重的刘局，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全然不顾一脸尴尬的刘局。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命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很多时候一次偶遇，一次交谈，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轨迹。　“叔叔，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呀？”不大的屋子里，孩子们围在韩诺身边坐着听他讲故事，一直缩在他怀里的欧阳洛待故事讲完后忽然冒出来一句。　韩诺微低头与欧阳洛那纯真无邪的大眼睛对视许久，这才笑着摸摸他的头，“我没事。”　“不，不对！你就是不开心！”孰料欧阳洛还来了劲，紧紧搂住韩诺小嘴嘟囔道：“叔叔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洛洛乖，看到你就已经很开心了。”韩诺亲昵的揉乱欧阳洛头发，眼底写满宠溺。　韩诺没有说谎，因为还能看见还活着的欧阳洛，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救赎，没有比这更能让他开心的事情了。　鼻尖忽然钻进一股糊味，是从厨房飘来的，韩诺急忙跑过去查看情况，发现秦奶奶倒在灶台旁，锅里的菜已经糊成一片眼瞅着就要烧起来，赶紧把煤气灶关掉又拧紧阀门关上煤气罐，也顾不上处理糊了的菜蹲下身查看秦奶奶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