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周目（七）

韩诺花了十分钟理清头绪，同时也在心里定下几条规矩。　第一、不能与过去的自己见面。　第二、尽量不与欧阳洛以外的人接触，以免他人命运受到波及。　第三、保护好欧阳洛的同时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时间悖论一旦产生后果难以预计。　直接坐在路牙边的韩诺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确认下现在的时间和位置，口袋却空无一物，想想也是，未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过去，而自己这副在当时还很超前的装扮显然是引起了行人的纷纷侧目，大概是韩诺看起来太凶的缘故，只是抬眼望望他们便见路人躲得老远无奈的嗤笑声，站起来拍拍灰尘，随手招呼了个看起来还没把自己当吃人恶魔的中学生，“请问可以告诉我现在几点了吗？”　“现在是下午2点，我要去上学了，再见。”中学生吓了一跳，回答完就背着书包跑掉了。　韩诺伤脑筋地摇摇脑袋，顺着小路走到头，眼前豁然开朗。　大街上车水马龙，两边街市的行人络绎不绝，“东辰百货公司”和“长丰宾馆”的大招牌隔路相应，不时有陈奕迅或是周杰伦的歌声从音像店传出，哼哼呀呀的唱着。　韩诺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也很迷周杰伦，房间里贴上海报，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把磁带塞进复读机戴上耳机跟着哼唱，在妈妈查寝的时候藏进被窝里假装睡觉。　原来自己也有过这种时候吗……已经太久没有回忆起这些事情，韩诺怀念的笑了笑，现在的自己应该15岁，刚上高一，父亲还活着的时候。　将十五年后的建筑位置与现在重叠，大致推算出自己家和孤儿院的方位，韩诺刚迈开步子打算上孤儿院去，无意间瞥见路人手上报纸的内容，下意识地夺过来看个究竟，上面“鑫兴置业与利星集团达成战略关系”几个大字赫然醒目，原来陈非跟宋叔叔早就认识了？不过宋叔叔好歹也是个商人，跟其他公司打交道也属常事，只当是巧合的韩诺将报纸塞回傻愣着的路人手里，朝孤儿院行进。　记忆中的小巷还是那个模样，只是旁边的老旧居民楼此时还不算斑驳。韩诺逆着光独自前行，任由余晖在他身后拉下长长影子透着几许寂寥。　小公园的秋千还没有褪去颜色，不时有孩子在公园里嬉笑玩闹，调皮的孩子则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摘下路旁映山红放在嘴里舔食花蜜。　一切看起来是多么和谐美好。　韩诺无视小孩子的费解眼神坐到秋千上扭头望着孤儿院门口，恰好瞥见当初的自己笑着从孤儿院走出来，彼时还完好无损的孤儿院让韩诺想起那场因自己而起的大火，想到那些无端葬送的生命，怎么都提不起步伐迈向那里。恰巧看见当年的自己从孤儿院里笑着跑出来，忽然停下脚步朝韩诺的方向张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也便离开了。　直至小韩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韩诺才从小公园的阴影处走出来，若有所思地望望他离开的地方，最终将目光锁在了孤儿院上。　“这个玩具是我的！不给你玩！”　“小气鬼！给我玩一下不行嘛！”　“我不！就不给你玩！”　“你别跑！”　刚走进孤儿院两个小男孩就向他跑来，手里还拿着刚得到的新玩具。　韩诺四下张望了会儿，便在不大的院落一眼认出了在树荫下和旁边的小女孩笑着讲话的欧阳洛。　白净脸庞肉嘟嘟的捏起来手感肯定很好，西瓜头下顶着双睫毛长长的大眼睛，十分乖巧可爱。而旁边的小女生丝毫不逊色于欧阳洛，如同洋娃娃般美丽。两个孩子并肩而坐的画面极为美好，仿佛一幅温馨画作，令人心神荡漾。　怎么都没想到欧阳洛小时候会长得这么可爱，韩诺强忍着心头奇怪躁动，拼了两老命的告诫自己不要做出些什么奇怪的事，万一被当成怪蜀黍那就凉了。　“您好，请问有事吗？”秦奶奶依旧那身打着补丁的旧棉袄，韩诺忽然想起给秦奶奶买的新衣服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穿过。　“没事，只是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孤儿院。”韩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可疑，为了营造出和蔼亲切的感觉，韩诺挤出不算难看的笑。　秦奶奶狐疑的上下打量韩诺许久，往上推推老花眼镜，慢悠悠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韩诺顿时愣住，秦奶奶难道真的有异能？所以才能一眼看出自己是穿越来的？心里正打鼓，孰料秦奶奶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是孩子们的世界，你如果不是来当义工的，那就请离开吧。”　正愁于如何打开突破口的韩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其实我就是想来问问看这里需不需要义工的，您一个老人家每天照料这么多孩子也挺辛苦的，有个人帮把手好歹轻松点。”　“年轻人，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会照顾孩子的人啊。”秦奶奶以审视目光再次打量了韩诺，最终下了决定：“你不适合做这个。”　想想也是，自己看起来可能真的…不是那种和蔼可亲的人…倒不如说看着就让人敬而远之…　碰了一鼻子灰的韩诺走出孤儿院，茫然的张望四周，有史以来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相比较如何改变欧阳洛的命运，眼下有个更严峻的问题亟需解决，那就是他要先想办法解决基本生活问题。　换言之就是，现在身无分文也没有任何证件的韩诺必须要想办法解决食宿温饱问题，不然怕是在做了什么之前先给饿死了。　没有身份证很多工作没法找，再加上自己看起来可能不是那么的……和善？韩诺坐在秋千上慢悠悠蹬着腿，无视掉周遭孩子的好奇眼光开始思考以现在的自己来说到底能做什么。　秋千忽然被手动停止，韩诺扭头望望手扶铁链的白发干练老头，顿生警觉：“老人家，您什么事吗？”　“咳咳，”老头捂嘴咳嗽了两声，黑色贝雷帽下是布满老年斑和岁月褶皱的沧桑面容，“年轻人，看你这体格身手应该不错吧？”　韩诺没吱声，等着老头说下去。　“我是林楼小区的物业，最近在招保安队长，散步至此见你是个练家子，就冒昧前来了。”　一板一眼的说话方式让韩诺觉得莫名熟悉，按理不该轻易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老头，可不知为何韩诺竟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老头值得信任，想想自己现在也无地可去，就答应了跟他一块去看看。　虽然堂堂的刑侦队长屈尊当了这小小的保安队长，但好歹暂时有了落脚的地儿，包食宿的确帮他解决了大问题，至于地位身份金钱这些韩诺向来是不看重，倒不如说还乐得轻松，有种别样的生活体验。　说来也奇怪，那个领他过来的老头之后再未出现过，也曾找队员打听过消息，物业上层的确是有这老头，但眼下已经被调去其他楼盘负责了。　这也是韩诺觉得可惜的地方，还没向人好好道谢却已经失了联系。　“哎，冯队长，打从你来了咱们这儿，投诉变少了不说，领导也贼看得起咱们，怕是再过不久咱就要涨工资了呢！”不大的保安室内，刚结束夜间巡逻的保安们围聚在一起，桌上摆着卤菜啤酒，其中一个抓着罐啤酒就勾住韩诺肩膀，满嘴酒气。　韩诺不自觉地紧锁眉头又不好发作，找了个理由就逃离了这酒肉微醺的地方。　刚掩上门，一阵凉爽秋风便扑面而来，瞬间令韩诺清净许多。独自坐到路牙边仰头望着那如水洗般的澄澈夜空，点燃一支烟极为惬意的眯眯眼，享受着这以前从不曾体会过的轻松日子。　韩诺并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现在十月份，距离发生火灾还有两个月时间，再过几天发工资了就能去孤儿院进行慰问，先和欧阳洛熟络起来，这样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更容易出面，剩下的钱直接买台空调送过去，直接从根源上阻止事情发生，或许这样就能改变欧阳洛的命运轨迹。　仰久了脖子有些酸痛，韩诺低下头揉揉脖子，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窗口的灯忽然暗了下去，紧接着女人的尖叫划破这寂静深夜。　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的身体已经循着声音追赶过去，刚跑进昏暗楼梯口一个人影就擦身而过，凭感觉一把抓住那人反手一个背摔直接将那矮个男人给摔到了楼道外面，顾不上捡掉在地上还沾染血迹的水果刀，没命似得撒蹄子就跑，却被韩诺两步追上扑倒在地，双手被钳在身后控制的动弹不得。　“冯队！”闻讯赶来的众队员见韩诺压着个人，正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直接被韩诺打断：“赵四，拨打110汇报情况，王二狗，你跟王富贵上去察看现场情况，如果有伤者立刻拨打120，记得不能动现场任何东西，其他人去拿绳子来将他捆住，我晚点向上面汇报情况。”　果决的快速处理让本还无所适从的众队员立马忙活起来，麻利的用绳子将男人的双手捆在身后，这才跟提溜小鸡一样拎起来交给旁边的保安，目送他们压着男人回保安室，自己也马不停蹄地往楼上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