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周目（六）
落在脸上的冰冷触感令欧阳洛从悠远梦境中醒来，那些被遗忘了的过去一夕间全部苏醒，花了很长时间才调整好心态，甚至还有些难以置信，觉得这种只可能出现在小说中的经历现实中不会发生，而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却让他由不得不信，也使他明白了自己从大火之时起就已经是死神了的事实。 再之后就是被韩诺捡回家……然后……欧阳洛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认识z并且加入组织的了，只记得忽然有一天就成了w，莫名其妙的为组织效力。 最开始还有点抗拒，时间久了也便习以为常，毕竟知道了这股力量的来源，也掌握了使用方法，最主要的是……可以磨练自己让力量更加强大，这样就能保护那个人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如果他当初没有答应苏z代替死去的b接管d市，那是不是如今的他依然可以呆在韩诺身边当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山里逃避现实？ 造成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你自己啊欧阳洛！ 不是你高估了自己力量，觉得即使在韩诺眼皮底下杀人也不会被他发现，你会一口答应z的接管请求吗？玩火者必自焚，对力量过度自信的你已经尝到恶果了，现在才幡然醒悟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欧阳洛！都是你的错！ 零零散散的小雪花忽就融合成大片雪花铺天盖地倾洒而下为万物迅速蒙上一层白纱，仍不满足的想要再为他们披上一件白棉衣。 山顶的探照塔不时扫过废弃天文台，瞬间照亮那在天空飘荡的雪白复又回归黑暗。欧阳洛躺在大平台上一动不动，闭上眼任由大雪染白鬓角浑身落满白霜。 先行而下的雪花被体温融合浸透衣物，冰冷触感让欧阳洛打了个寒战却依旧躺着不动，雪越积越厚，身子愈发沉重的欧阳洛呼吸逐渐困难，四肢也因极寒而渐渐麻木失去了知觉。 啊…好冷啊…这就是死亡即将到来的感觉吗…这样就可以了吧…起码韩诺不会再被自己所害… 韩诺…临死前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雪越下越大，短短几个小时已经积了厚厚的雪，被妆点成洁白无瑕的世界里，一个人形小雪丘突兀的躺在平台上，极不和谐。 雪花忽然停在了空中，就连刚被呼啸北风吹折了枝干的枯树也还没重新挺直腰板。本就一片死寂的雪后深山此刻安静的更加可怕，一个男人出现在大平台上，拨掉小雪丘上的积雪，望着那个双目紧闭嘴唇乌紫早已没了呼吸的男生，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片刻后，男人跪下来轻轻将男孩的头枕在自己膝盖上，仿佛感觉不到那冰冷触感似的，低下头吻住那双再也不会张开的嘴唇。 在这静止了的世界中，只有一个孤寂的身影抱着一具尸体缓缓行走，每走一步便踩下深深雪印，孤独且绵长。 “d市近日迎来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雪，尽管市政府紧急调派了所有破冰车和除雪车，可降雪速度远超道路清扫速度，日前，市政府紧急下达了全市范围内停工停课的通知，同时也提醒市民尽量减少外出以规避伤害…”洁白安静的病房内，夏飞瞅眼已经睡着了的老婆孩子，关掉电视走到窗前扫眼漫天雪花拉上窗帘，这才蹲到小床边盯着自己才出生几天的孩子嘿嘿傻笑。 新生儿皮肤皱巴巴的，整个身子还没自己半条胳膊长，小小的一个生命说降生就降生，直至今天夏飞还没有当爹了的真实感，看见孩子只会傻笑，连抱一抱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伤着了他。 他早就为孩子取好了名字，虽然还没跟老婆商量但她应该不会反对，因为孩子的名字叫雪诺，夏雪诺。 这个名字是夏飞想了很久的，没什么太复杂的含义，因为是下雪天出生的所以是雪，至于诺…是为了怀念失踪了的韩诺，那个倍受自己尊敬和敬仰的男人。 韩队，你现在到底在哪里？过的还好吗？我找不到你了。 夏飞撩开窗帘一角望着飞舞的更加开心的雪花，重重叹了口气。 “救活欧阳洛，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苏奕白那欧式风格的卧室内，韩诺双拳紧攥不敢去看床上安静躺着的欧阳洛，失了焦点的眸子是满溢的哀伤。 一个小时前。 高楼夹缝间的昏暗小巷内，几个小流氓正在分赃，一个高大身影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两下将几个混混撂倒躺在地上直哼唧。一个混混想爬起来反抗，瞅见那个被连帽衫遮住面容的高大身影顿时变了脸色，连滚带爬的逃之夭夭：“快跑啊！是死神！” “什，什么死神？”见同伙吓得狂奔，其他几个也纷纷溜之大吉。 “你不知道吗！d市现在有个死神，专门猎杀我们这种犯罪人员，还好今天只是偷了钱…不然我们今天肯定要凉了！”小混混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和同伙逃走了。 并未追过去的“死神”弯腰捡起钱包搁在垃圾桶上，拨通了110。 处理完毕后“死神”手插衣兜转身离去，迷彩裤配上马丁靴衬的身材更加完美，用手拽拽兜帽遮好脸，脚前忽多出一双黑色皮鞋。 “韩诺，我找到欧阳洛了。”熟悉的声音瞬间调动起韩诺所有情绪，拽住苏奕白衬衫领子难掩激动：“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他死了。”苏奕白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在骗我。”瞬间五雷轰顶的韩诺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个事实，直到亲眼见到了欧阳洛那冻僵了的尸体，整个人彻底崩溃，怎么都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欧阳洛因你而死，即使你救活他又能改变什么？你有把握改变结局吗？”苏奕白望着韩诺，轻不可闻的笑了声，“我一早就劝过你，如果你那时候听了我的自杀重新开始，或许今天这一幕就不会发生。” “说起来，你好像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回溯时间呢。”苏奕白推推眼镜，“其实这本该是欧阳洛的能力，最开始是不想被你发现他就是w而被迫使用，后来，怎么就转移到你身上了呢？” “你什么意思？”韩诺的情绪渐渐平静，警觉道。 “你知道吗，其实你也是死神，只是你一直不知道。”苏奕白见韩诺惊的后退两步，愉悦的笑了：“你的死神之力被你自己封存，如果你解放了它，或许真的能改变你跟欧阳洛的命运也说不定。” “但是，那样也就意味着你成为了和我一样的怪物。” “你自己决定。” “你终于愿意接纳我了吗？”巨大镜子突兀地树立于灰色空间正中，那个和韩诺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等待了几个世纪：“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你终于来了。” “我不会被你支配，我只是为了救人。”韩诺的坚定信念似乎打动了他，笑着踱步而来拥住韩诺与他融为一体，“是吗？我很期待。” “感觉如何？”当韩诺再度睁开眼睛，苏奕白不咸不淡的声音便飘入耳朵，“其实即使你接受了死神之力，也没办法改变命运。” “你在骗我？！”体内充盈着的强大力量让韩诺适应了会儿，听见苏奕白的话顿时控制不住情绪拎起苏奕白就扔了出去。 和韩诺拉开距离的苏奕白稳稳落地，手指推推下滑眼镜，一如既往地气定神闲：“你现在的力量足以回到过去改变未来，但是你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现在每一个人的命运，包括你自己。” “换言之，也就意味着你一个举动不慎，可能会有成千上百的人消失，即便如此你还要决定为了救一个人而改变过去吗？” “韩诺，到底选择世界，还是选择一个人，你自己决定。” “我做不到为了一个人而牺牲别人这种事，”韩诺望望一脸玩味的苏奕白，坚定道：“我会救下欧阳洛，也不会牺牲任何一个人。” “上山容易下山难。”苏奕白嘴角笑意更胜，“韩诺，祝你好运。” “在那之前，我有笔账要先跟你算清楚。”如果没有苏奕白的推波助澜，事情根本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对这一点很清楚的韩诺如今已经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自然是不会放过始作俑者。 周围景色快速褪去，整个空间变成血红一片，化身成死神z的苏奕白并未着急攻击，“想要使用死神之力很简单，闭上眼在心中呼唤死神，死神自会出现。” 自始至终保持着微笑的苏奕白见韩诺化成死神，继续教导道：“现在想一想，你经常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话音刚落韩诺已握住一把枪身漆黑扳机血红的手枪，毫不犹豫地瞄准苏奕白面门扣下扳机，红黑参半的子弹呼啸而出穿过苏奕白额头，既无鲜血流出也没有伤口，苏奕白依旧定定的站在那儿，仿佛空气般。 “韩诺，你永远也不是我的对手。”苏奕白丢下意味不明的话语便消失，随着血红褪去韩诺发现自己并未回到苏奕白房间，而是来到了一片荒地，上面插着“施工中，勿入。”的工牌。 韩诺抬头望望昏暗无光的天空，又扫眼周围那一栋栋极具上个世纪风格的灰白居民楼，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