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沈怀野扔给赵子清的拖鞋是一双新的凉拖。
只不过那是他的尺码。
大大的拖鞋穿在赵子清的脚上，她走得很慢很慢，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摔跤。
而且她要很小心的走，才不至于发出太吵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二楼没有动静，灯也熄了。
阿野哥哥应该是睡着了。
所以她蹑手蹑脚的，没打算吵醒他。
外头雨还在下，不过小了一些，淅淅沥沥的。
今夜没有月光，整个二楼一片漆黑，赵子清什么都看不见。
她似乎从没来过这里，似乎又来过。赵子清自己都不确定了，也不纠结这个问题，按照自己的本能找了个方向走去。
她觉得，沈怀野的房间应该就在前面拐角的那一间。
赵子清趿拉着沈怀野的超大款拖鞋，一步一步仿佛企鹅一般走在黑暗之中。
然后她果然找到了拐角处的那间房。
赵子清轻轻打开了门，房间里依旧是黑的。
但她知道，沈怀野就在里面。
因为她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夫妻住在一起久了，便能轻而易举感知到对方。
沈怀野睡着的时候一向很安静，不过他有些浅眠，而且醒来之后不太容易再次入睡。
想到这些，赵子清的脚步放得更轻，但是巨大的鞋子穿在她脚上，和地板撞击的时候，依旧不可避免的发出一些声音。
赵子清干脆把拖鞋脱在一旁，光着脚丫朝里头摸黑走去。
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久了，也能大致看到模糊的轮廓。
而且她真的很熟悉这个房间的环境，能知道家具大概摆在什么地方，然后轻而易举的绕过，来到床头柜前。
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微微发光。
她悄悄的探过脑袋看了眼床上的人影，没敢走过去，就停在床头柜，弯下腰把手机拿了起来。
手机是触屏，在一段记忆里，她从未接触过手机。但在另外一段记忆里，她是用过的。
但不管怎么样，她知道怎么用。
她划了一下，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是开锁密码。
她很自然的输入：SHYAZZQ
然而，密码错误。
赵子清盯着手机屏幕，有些愣神。
怎么会错呢？他们两个人的手机密码都是互相知道的，彼此之间坦诚，谁都没有秘密。
他的是：SHYAZZQ
她的是：ZZQASHY
可是现在，他的密码却不是这个。
而她……
她没有手机。
那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手机密码？明明她没有手机！
有个念头在赵子清脑海里一闪而过，她顿时觉得这一切都如此的不对劲。
这种感觉，从下午在理发店里醒来之后，便时而存在，时而消失。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这是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头瞬间就疼了起来，疼得她浑身抽搐。
赵子清痛呼出声，手一软，手机掉了下去，砸在床头柜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沈怀野被惊醒，迅速跳了起来，一手按开床头的灯，一手拎过床边放着的棒球棍，整个人仿佛一根弦上箭，是和人开战的架势。
但当他看清床边窝着的一小团时，他沉默了，然后便是滔天的怒意。
“赵子清！老子是不是警告过你，让你别到楼上来？！”
蜷缩在床头柜旁的赵子清抬起了头，一双眼里遍布血丝，整张脸却异常的苍白，细看还能看到她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
沈怀野的视线触碰到她的眼神时，下意识怔了一下，怒意散去，眉头锁起：“你怎么了？”
疼痛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剧烈，只是一抽一抽的疼。
赵子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细弱，像是动物在求助的声音：“阿野哥哥，我头疼……”
女生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沈怀野抿了抿唇，把棒球棍扔到一边，拉了拉睡衣裤腿，半蹲在赵子清面前。
她裹着浴衣，浴衣很大，她很小，倒也算是裹得严严实实。
只不过她的神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头疼？”
赵子清点点头，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沈怀野当机立断：“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赵子清摇摇头：“不用去医院，我觉得现在好多了，再让我缓一下就好。”
沈怀野：“……”
……
三分钟过后，沈怀野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看着站起来的赵子清，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怀疑：“你刚不是在演戏耍我吧？”
赵子清的头已经不疼了，至于头疼之前她在想什么，她也彻底不记得了。
听着沈怀野的话，她摇摇头：“我没有。”
“那这个时、间、点！”沈怀野抄起棒球棍，一下一下敲在床头柜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
赵子清眨了眨眼睛，也有些困惑，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不该在你房间里吗？”
沈怀野：“……”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赵子清，十几秒后突然间裂开嘴笑了一下，笑容透着几分血腥味，用棒球棍指着赵子清：“赵子清，你真是好样的，很好，非常好。”
沈怀野的表情让赵子清有些害怕，她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环胸，勉强给出一个理由：“阿野哥哥你别生气，我可能是梦游……”
“你当我傻啊？”沈怀野从床上站了起来，拎着棒球棍，几步走到赵子清面前。
他很高，居高临下的盯着赵子清，棒球棍在另外一只手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语气很轻：“我他妈真的是受够了——”
话音一落，他抄起棒球棍，就往旁边床头柜砸去，浑身带着一股狠厉。
赵子清偏过头，下意识闭上眼睛，大喊了一声：“阿野哥哥，你别砸！我害怕！”
从上往下挥的棒球棍在碰到床头柜的前一秒倏然停下，破空而来的风将上头的面巾纸吹的抖动不停。
沈怀野闭上眼睛，半晌将棒球棍丢到原位，然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现在觉得我开始头疼了。”
赵子清的心跳差点停止，看到他的举动，她松了口气。
但听到他说的话，她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阿野哥哥，你没事吧？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虽然我觉得去医院很不好，但如果你真的疼得受不了，我陪你去医院……”
沈怀野单手扶额，看着赵子清。
女生的关心不像是假的，但是却来得如此奇怪。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见过她。
而且，他现在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这个女生要么是装疯卖傻，要么就是个从家里跑出来的精神病人。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怀野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赵子清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站在旁边安静地不出声打扰。
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她连忙问道：“阿野哥哥，你现在还头疼吗？”
沈怀野静静的看着赵子清：“你很关心我？”
赵子清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笑了一下：“那就好办了，你，现在立马从我房间离开。”
赵子清一愣。
“我觉得现在一看到你就头疼，你真关心我，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沈怀野从国外刚回来，没倒完时差就回学校了，还打了场篮球赛，晚上还带着两个兄弟去兜风。
他现在真的很困很困。
他走回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明天一早，我醒之前你就走吧，别让我看到你。”
赵子清站在原地，咬着手指头，没有动。
他现在没有发火，语气很平常，可是她听着却有些难过。
阿野哥哥说一见到她就头疼，不想见到她。
沈怀野翻了个身，轻嗤了一声：“怎么？做不到？刚刚不是还说关心我吗？那看来你的关心是假的啊。”
赵子清鼻子一酸：“我没有，我这就走。阿野哥哥对不起，你好好休息……”
她低下头，转身朝门口走去，并且弯腰把两只大鞋子捡了起来，拎在了手上。
赵子清出了门，把沈怀野的门带上。
可在门关上后，她突然间想起来，她是来打电话的。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忘记了，但她现在想起来了。
赵子清又推开了门，刚好和转过身来，打算关灯的沈怀野对上了视线。
她探着个头，小声地问：“阿野哥哥，我想起来了，我是来借手机的，你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沈怀野：“不借。”
赵子清顿了顿：“但是我得给……”
她把‘警察’两个字给吞了回去。
如果她说要报警，阿野哥哥一定会问原因，这就会牵扯到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赵子清潜意识里并不想让沈怀野知道她家里的事情，她不想他和她家里人扯上任何关系。
脑海中有一个画面，里头是一地的鲜血。
她本能觉得这和沈怀野有关，和家人有关。
总是觉得沈怀野如果和她家人走得太近，会有危险。
在沈怀野微扬的眉眼里，她不动声色的撒了个小谎：“我得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沈怀野倒是很快就同意了：“打吧。”
赵子清又走了进去。
手机还是放在床头柜上充电，沈怀野又转过了身，用后脑勺对着她。
她抿了抿唇，问道：“阿野哥哥，密码是什么？”
“123456.”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