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一箭双雕
回了相府,已是傍晚,云歌见天色不早,便急急忙忙地赶往老太君的居处,然而方才跨进了院子,却从丫鬟那儿得知老太君这时候不在,下午的时候就离开了相府,说是要出了远门,且也没让任何人跟着,对她们说可能要几天后才回来。
“远门?好几天才回来?”
“是的!七小姐。”
云歌闻言,心中暗暗一惊,几天?那岂不是在驯兽大典之前都见不到她了?怎么这么关键的时候,她却要出远门,还是好几天呢?她还指望着老太君能够在太后面前说几句话,好让太后劝皇上收回那个决定。
结果一得知老太君不在府上,云歌的心凉了一半,忽然想起了容婉君,好歹也是长公主,皇帝的皇姊妹,怎么的也能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话吧?
然而这个想法却又立即被她打消,想起昨日晚上容婉君定要她嫁入太子府的态度,倘若叫她去皇帝面前说,只怕是更不妥了。
云歌心神不宁地回了云中居,心情一下子跌落至谷底,一连几日愁眉苦脸的,一想到愈发逼近的驯兽大典,整日是郁郁寡欢,头疼得不行,。
粉黛见她这几日心情都不好,于是好生地劝道:“小姐,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与夫人定不会害你,定是要为你请一桩好婚约的!你这么又是何苦的呢?”
云歌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粉黛,那我问你,你觉得什么才是好婚约?”
粉黛一下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云歌又道,“尊贵显赫的身份?还是富可敌国的家世?还是英俊倜傥的容貌?是,也许皇上为我物色的夫君是不错,难道要我过了门之后,要与那么多的女人共事一夫?成天与他的那些三妻四妾勾心斗角,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粉黛,那不是幸福,倘若你真正的爱一个男人,是绝不容许他身边除你之外的女人的。”
况且,以她这般的占有欲,更是绝不容许她的男人染指其他的女人。
粉黛有些讶异地惊呼:“小姐!你在说什么话呀?这自古以来,但凡是帝王家出身的,哪一个又不是三妻四妾的?尊贵如景元帝,这世人都说皇上爱美人不爱江山,挚情专一,对心中唯一珍爱的女子坚定不移,王淑妃还在世时,他可是将王淑妃宠进了骨子里去,可尽管如此,他也不是后宫佳丽三千?皇室可是讲究后继香烟,传宗接代的。寻常人家如果没有后代不过是成为绝户,但皇族是绝对不能出现绝户的情况的,那可是意味着一个皇朝的末落。”
云歌头疼地椽了椽眉心,口气无不讥讽:“呵,这就是皇室的弊病。要那么多香火做什么?生来为了储君之位手足相残?”
她忽然又想起了历史上最为出名的九龙夺嫡,兄弟之间为了储君之位手足相残,皇室腥风血雨,最后终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粉黛一惊,“小姐!你这话可断断不能乱说呀!繁衍香火,只为了在众多皇子之中挑选出最优秀的接掌江山!再说了,小姐不一定是嫁给太子呀!奴婢觉得,四王爷倒是不错,对小姐又温柔。轻尘公子,倒也是不错的人选!京城首富君家的家主,固然君家已不为朝廷效命,但君家身为四大门阀之首,也是了不得的大户人家……”
“你要喜欢,你嫁好了!”云歌忽然玩味一笑,打断了她的话。
粉黛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没好气地道:“小姐就知晓取笑奴婢!奴婢这般卑微的身份,纵然只是做个奴妾也是万万没资格的!更何况……”
她低下头,摸了摸脸上还并未愈合的伤口,脸色有些落寞。
云歌脸色微微一变,无奈道:“别想太多,我答应过你,你这脸上的伤我定会为你治好!到时候,还你一张漂漂亮亮的小脸蛋!”
粉黛心中一暖,柔柔一笑,其实脸上这伤好不好,她已没多在意,然而小姐却这般为她着想,让她心中感动不已。
“好了,下去休息吧,明日陪我去府外走动走动。”云歌起身,揉了揉她的额发,粉黛点了点头,又为她理了理床铺,熄了灯,就此退下。
躺在床上,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自古以来,但凡是帝王家出身的,哪一个又不是三妻四妾的?尊贵如景元帝,挚情专一,对心中唯一珍爱的女子坚定不移,可尽管如此,他也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耳畔回响起粉黛的这句话,她不由得有些烦闷。云歌一下没了睡意,便下了床批了一件外衣,走到小院里,抬起头望着天边缺口的孤月,一时出神凝望……
*
这几日,慕容芸一直心神不宁,惶惶不安度日。王氏过来看了她几回,无非就是询问她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慕容云歌下手也当真是很,知晓慕容芸很是在意自己的脸,几巴掌不但蕴了内力,掌掌往脸上招呼,打得她三天来脸上都没什么知觉,夜里是疼得翻来覆去,。
可无论王氏怎么追问,软硬兼施,慕容芸皆闭口不答,根本没提起一个字,便说只是自己摔的。可王氏心里终归清楚的,这摔能摔得两边脸颊都肿起来?还能甩出这么深的五指印?不但肿了,都充血了,只怕没半个多月是见不了人了!她也时常掌掴教训下人,然而纵然她下手算重的,却也没留下这般可怖的伤!
可慕容芸却死死地闭住了嘴巴,这一回,慕容芸是真的怕了,如今谁人在她面前提及慕容云歌,那个女人,在她眼里等同于修罗!
不,简直是比恶鬼罗刹都要恐怖上几分!以至于每次去向老太君与慕容诚请安,见到慕容云歌都跟见了鬼似的,夹着尾巴低着头绕着道走。
前几日真正见识了慕容云歌的狠,她心中对她已经是恐惧到了极致。如今得知容婉君正着手调查着关于下毒的事情,她不得不散尽了积蓄,将平日里最珍惜的首饰都拨了出去,多少算是堵住了下人的嘴,查不到证据,这件事便暂且风平浪静了过去。
慕容诚平日里本就繁忙,根本无暇顾及后院的事情,而下人那边把嘴巴闭得死死的,容婉君更是无从下手了。
而慕容云歌呢,她心里怎么会猜不到这件事是谁动的手脚?那一日她便把话说清楚了,只是这几日她并未再提起,好似根本不愿理会这事,也懒得追究她的过错,因此,暂时也无人提及了。
这几日,根据她写的药方好生调理,这慕容莹的腿上竟奇迹般的有了起色,伤口在慢慢的愈合,就连大夫都无不惊讶,同时亦关照徐氏好生照料,不出半月,慕容莹就能下床试着走动了。
得知此事,慕容诚自然感到欣慰,同时对慕容云歌更是疼爱。
慕容芸算是安分了不少,毕竟是吃了苦头的,况且她胆子本就不够极端。当人怕极了一个人,自然再没有胆子与她对着干,甚至是一点儿都不敢招惹她了。况且那一日慕容云歌早就撂下了狠话,听她的话里头,根本不像是在同她说着玩。那一日她动手全都是动的真格,这都几天过去了,她脸颊仍旧高高肿着,好久都不消减。
然而,越是风平浪静了,这慕容芸心里,反倒越不踏实了。每当清晨照着镜子对着那张脸,她心里无不痛恨,痛恨的同时,心下亦是恐惧难安,心惊胆战!生怕日后在这相府里,就要被这慕容云歌欺在了头上了?
那往后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她可不愿意这么看着人的脸色过日子!
越是担心,越是怕,越是怕的同时,亦是痛恨!不得不说,人的心思,就是这么矛盾,凡是物极必反。怕上一个人,自然规规矩矩不敢对着干。但怕死一个人,那么这心态,可就会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
如今的慕容芸,怕得近乎有些疯狂!
这一晚,慕容芸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便找到了慕容玲。坐在她面前,慕容芸始终显得有些忐忑不定,眼眶泛红,脸色凄楚。慕容玲见她脸色不对劲,又见她脸上的伤还未好,于是便关切地问道:“二姐,你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说与我听听吗?”
慕容芸犹疑再三,鼓足了勇气,这才缓缓地道出:“是……是慕容云歌……打、打的……”
提起这个名气,慕容芸心中更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得挤出这四个字。慕容玲闻言,脸色大变,显然不信:“怎么会?她怎么敢打你?更何况,这力道,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呢!”
一会想到那一日的情景,犹如梦魇般在眼前一一闪过。慕容芸脸色顿时惨白如纸,愈发心惊胆战地害怕起来。
“可不是!换作以前我也不信她会对我出手。……可那一日,的确是她打的我!”她顿了顿,急急地道,“妹妹,平日里最数你心思剔透,你替我想想,这到底是该如何是好呢?她能对我出这一次手,便能对我出第二次手,其他书友正在看:!这回心情好了留我性命,倘若下一回呢?”
慕容玲微微拧眉,垂下了眼眸,手却忽然被慕容芸紧紧得握了住,就见她无不害怕得道:“妹妹,你可是没见那一日的情景!那个小贱蹄子,可是说要杀了我啊!那般的无情,冷酷,她哪里还是从前的那个七妹,分明是厉鬼的化身了!我就总觉得自她死过一回之后就变得不太寻常,那一日姐姐我才是真真的眼见为实啊!妹妹,想想办法救救姐姐吧!难道你要眼睁睁得看着姐姐被弄死在她的手里吗?”
“莫不如,咱们请法师来驱驱邪?”
“这能管用吗?倘若她知晓这背后是我的主意,岂不是要……”
“那依着姐姐看,姐姐想如何?”慕容玲淡淡地看着她,心中亦是思绪纷乱。
慕容芸白了一张脸,唇瓣紧张得战栗不已,声音蓦然变得阴狠异常,脱口而出:“弄死她!”
“姐姐……”饶是慕容玲,都被她这份狠辣给吓了不浅,愣愣得没了话语,瞪大了眼眸傻傻地看着她。
往日里,这后院里你争我斗算是常有的事,算计层出不穷,可纵然是再如何斗,都不至于到这般疯狂的地步!
慕容芸紧捏着拳头,一字一句从齿缝中咬出:“怎么?难道不弄死她,还要等到她先来弄死我吗?妹妹,先下手为强啊!”
慕容玲咬住了唇瓣,显得有些为难。
这事,当真是太绝了。
慕容芸见她脸上迟疑不决,于是又慌乱道:“妹妹,你就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这几日我一直没能睡好,噩梦连连,总能梦见那一日的情景,梦见她那嗜血的眼神!妹妹,我怕啊,怕哪一日姐姐我死得不明不白,都不知道怎么被她害死的!”
房间里忽然诡异得死寂了下来。
“好吧,姐姐,你等我一会儿。”慕容玲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忽然缓缓地起身,走进了里居,不多时,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样小东西走了出来,将这小玩意儿放在了她的面前。
慕容芸疑惑不解,低下头,就见是一样被锦帕紧紧包裹着的东西,将锦帕掀开,便露出了一只精致漂亮的香料盒子。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就见慕容玲坐回了座位,对着她浅然勾唇。
“妹妹,你这是……”
“这是南疆来的香料。”慕容玲压低了声音道。
“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芸心生诧异,只知这南疆的香料向来是禁物,寻常店铺是根本买不到手的,好奇之下,于是她伸手便要试着将盒子启开,慕容玲忙伸手制止了她。
“哎?姐姐,这可不是送给你的。”
慕容芸闻言,心中愈发困惑了。
慕容玲婉然一笑,低声软语道,“姐姐可知,这人,是听话的。可这畜生,就不一定了。”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玲轻轻地勾了勾手指,后者将脸附了过去,她附在慕容芸的耳畔,红唇一张一合,低语几句,慕容芸微微膛目,即刻便恍然大悟,眼底流露出阴毒的寒光。
“不过可切记了,这香料,沾一点儿,香味就很浓了。姐姐千万要小心呀,这畜生,可是不听人话的!”慕容玲又再三警告了几言,慕容芸了然地点了点头,慎重地将她收了起来。
待慕容芸走后,身侧的侍女小心翼翼地贴了上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细声小语道:“小姐,您不是一直以来都讨厌这个二小姐的么?为何又要借二小姐的手呢?”
“我早晚料到她耐不住性子,会来找我,其他书友正在看:。”她了解慕容芸的为人,这么小心眼儿又愚昧的女人,又怎么会真的坐以待毙?
那一日,她也在场,无意中见到她被慕容云歌教训的一幕,却一直以来故作不知,就是猜到慕容芸会来找她。
利用慕容芸,只不过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丫鬟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就不怕这个二小姐做事手脚不干净,事迹败露吗?到时候,倘若是牵连了你……”
“这又与我有何关系?这香料是我托人从南疆带回来的,府上无一人知晓,又何须担心这事牵连到我?”慕容玲顿了顿,继而冷笑不止,“再说了,如今慕容芸在父亲面前的地位早已不如从前。就算事迹败露,你不说,我不说,仅凭她一人之言,又有谁会相信?”
慕容玲忽然冷笑道,“我倒巴不得她除掉慕容云歌之后,事情败露,也好借这事儿除了慕容莹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慕容芸想来做事不沉稳,早晚会露出马脚,更何况,就算她这事做得妥帖,滴水不漏,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小姐您这一计一石二鸟真可谓是妙啊!不愧是小姐!”利用慕容芸之手出去慕容云歌,最后再除掉慕容芸,当真是一箭双雕!
慕容玲冷然一笑,蓦地收起了笑容,斜睨了她一眼,冷冷地道:“闭上你的嘴巴!免得祸从口出!”
“是,小姐。”侍女怯怯地退在了一边。
慕容玲掩着茶杯轻抿一口,唇角难掩得意的弧度。
*
翌日。
云歌起床后直觉得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困顿得就连东南西北都怕是要分辨不清了。被扶着坐到梳妆台前,睁开眼帘,却看见从镜中折射出另外一张陌生的容颜。
只见一个面向陌生的少女笑容温婉地站在她的身后,玉手轻柔地托起了她的长发,另一只手则握起了木梳。云歌透过镜子看了几眼,见她穿着一件干净素雅的水蓝色罗裙,向来是指派给她的丫鬟?
不得不说,比起其他丫鬟的貌相,这个少女有一张极为美丽的容貌,青烟般的黛眉,水涟涟的杏眸,俏挺的鼻梁,殷红如花瓣的粉唇,身形婀娜娇俏,身上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美韵。虽不似天仙般国色天香,却也有几分独特的美韵。
这嫩生生的模样,走出去,定是要叫男人移不开眼的。这么美的相貌,可她是谁?为什么她对这个少女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她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云歌陡然清醒了几分,余光扫了一眼四周,却并没有见到粉黛的身影,视线再次回笼在她的身上,眼底却蓦然平添了几分敌意。
那少女见她正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她,眼神不由得微微一愕,乖巧地轻声道:“小姐,您怎么了?怎么这么盯着奴婢瞧?”
云歌猛然回过头,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臂,紧盯着她的眼中尽是疏远与疑惑:“你是谁?粉黛呢!”
那少女怔了怔,眼底划过一道不自然的神色,转而一笑,淡淡地解释道:“回小姐,奴婢名流苏,本是侍候在大夫人左右的贴身丫鬟,昨个儿被夫人指派给了小姐您。”她说着,边为她轻轻地梳着头发,动作轻柔小心,“夫人说,粉黛姐姐脸上的伤太吓人了,跟在小姐左右,出入皇宫只怕是不太体面。若是叫别人见了,就怕又要多舌是非,私底下没准会说这堂堂慕容府却连个像样的婢女都没有,其他书友正在看:。于是,今日一早便被夫人指派到了浣洗坊了。”
“吓人?像样?”云歌缓缓地放开了她的手腕,不知为什么,这个叫流苏的丫鬟已经十分注意措辞,然而她仍旧为听到的几个词汇觉得刺耳,冷冷道,“我倒不觉得吓人,也觉得粉黛很像样!”
她心下不明白,为什么容婉君不与她提点一声,甚至是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将粉黛给换了走。
这么多天下来,她早已习惯粉黛侍候在身边。虽然这个丫头做事的确是不太细心,脑袋也不够灵光聪慧,也不懂处事之道,甚至时常犯马虎眼儿,但心思倒也细致,至少凡事都是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的。
从小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成长,重生之后又经历了那么多事,都让云歌深深地认为尤其是跟在身边的人,也许可以不聪明,也许做事可以不够俱全,但这心定是要实打实得忠诚与自己的。
她向来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粉黛虽然处事不稳当,但心却是死心眼儿得忠于她的。然而看流苏的第一眼,她便敏锐地从她的眼底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神色。
粉黛的眼神通透而清澈,很符合她这样年纪的小女孩特性,天真纯朴,善良可爱。而这个流苏,稳重端庄的同时,浑身上下有一种并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深沉,成熟得过分,且看来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更懂得怎样隐藏自己的情绪。
女人,还是笨点儿的好。有时候太过聪明,到头来,不知会有多么可怕。
“我还是习惯粉黛侍候在左右。至于你,还是回到娘亲身边去罢!想必你对娘亲也有了很深的主仆感情,定然是割舍不下吧?”云歌转过了脸,望着镜中她恬淡的容颜,淡淡地道。
“小姐,这是夫人的意思,流苏固然舍不得夫人,但既然夫人将流苏指给了小姐,那小姐便是流苏的主子。”
流苏望着她笑着说道。云歌微微皱眉,眼眸疑惑地狭起。尽管她的话恭敬有礼,谦卑有训,然而她仍旧察觉到了一丝丝异样。
在府中,下人一律以“奴才、奴婢”自称,然而她方才却无意地以“流苏”作了自称。在她身边,唯有特别亲近的如粉黛,才会私底下在她面前这么称呼。
固然这个丫头表面上将她放在了主位,然而骨子却有有一股不属于她这么个身份的傲气。
云歌微微抿了唇,“那粉黛呢?这浣洗坊又是什么地方?”
话音方落,便见流苏诧异地看向了她的脸,眼底流露出疑惑之意。
“小姐……浣衣坊就是浣衣坊呀!您……”在她讶异的目光下,云歌陡然记起来,浣洗坊是府中类似洗衣服的地儿。这方才醒过来,脑袋真是混沌得可以,不知不觉得就露出了马脚。
这下也愈发坚定了她将粉黛换回来的决心。这个丫头跟在她身边,实在太过危险。
她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一旦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到死都绝不容许地位的改变。云歌暗暗下定决心,定要从容婉君手中要回粉黛。
也因此,流苏方才为她绾好了发髻,云歌便匆匆忙忙地换了一身长裙,连裙带都不记得系上,就神色紧张得离开了云中居。走之前,见流苏急急忙忙地跟在身后头,云歌回过身警告了她一句:“不许跟过来!”
流苏一怔,神情有些受伤,欲言又止,却碍于云歌冷漠的眼神,低低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跟上,眼底暗暗蕴起森冷的寒光。
凭借着对府中的记忆,兜兜转转了好几圈,云歌这才找到了浣衣坊。浣衣坊在一处十分僻静的位置,有点儿偏,因此寻了好久的门路,其他书友正在看:。如今时候还在,浣衣坊却早已忙了起来,几个丫鬟将府中几个夫人换下来的衣裳集在了盆里,辛勤地洗作了起来。
云歌走进去,一眼就看着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搓着衣服的粉黛,她手上正是她昨日换下来的衣衫,因为是上等的锦缎,因此洗起来格外繁琐,必须好生小心地洗着,倘若一个不小心,这上好的衣料便会不慎被刮花、搓皱。
这是个苦差事,府上几个夫人与小姐的衣服衣缎都是如此,也因此有些没经验的小丫鬟根本不敢洗,生怕洗坏了。然而就见粉黛却跪在那儿,一脸的笑容洋溢,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眼底甚至含着幸福的笑意。她定是认出了她的衣裳,这才洗得格外小心。
云歌面无表情地站在偏僻的角落,定定地望着那娇弱的身影,如今她脸上的伤还未好,这天又是那么热,很快汗便从脸颊滑落下来。她抬起胳膊蹭了蹭,却不慎扯动了伤口,不由疼得呲牙咧嘴。
走过去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低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警告了一句:“喂,新来的!这件衣服可是小姐的衣裳,莫要洗坏了!若是洗坏了,你可赔不起!”
粉黛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答说:“放心吧,姐姐!这是我家小姐的衣裳,我定是好好洗干净,不会洗皱的!”
就见那女人脸上扬起尖酸的笑容,停驻了脚步讥讽嘲笑道:“什么?你家小姐?喂,你搞清楚,你如今不过是浣衣坊一个小小的洗衣丫头,还以为你是云歌小姐身边侍候的贴身婢女么?如今流苏代替了你的位置,倒也是理所应当!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脸,被划成了那样,丑陋不堪的,走出去还怎么见人?按道理,莫说是这浣衣坊了,慕容府能够容得下你,你理应感恩戴德了!”
粉黛手中的动作蓦地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其他的丫鬟闻言纷纷向她看了过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隐约听到几声幸灾乐祸的讥笑,更多的则是刺耳的议论声。
她有些难堪地低下头,伸出手却不敢触摸自己的脸,唇角蓦然勾起,轻声道:“小姐对我有恩,正应如此,我才更应该好生报答小姐!纵然不能侍奉在左右,但能够为小姐洗上几件衣裳,也是好的!”
女人皱了眉头,咧嘴不耐地道:“你在这儿装什么矫情呢?!死丫头我明着跟你说吧!我早先前就看你不顺眼了!哼!怎么,以前你是云歌小姐身边的丫鬟,高人一等了,所以不将我们放在眼里?!真是风水轮流转呀,如今轮到你跟我低声下气了吧?!死丫头,给我好好干活!那里的一堆衣服也给我在晌午之前给洗完喽!”
粉黛隐忍着委屈,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堆积如山的一大堆衣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转过头道:“这么多衣服晌午之前怎么能洗得完呢……”她的话音忽然顿了住,直直地指向了女人,“啊!是你!那一日正是你与其他丫鬟在院
子里传小姐的坏话!”
女人不置可否,趾高气扬地道:“对呀!就是我呀!就是那一日被粉黛姐姐您好生教训了一顿的洗衣丫头呀!怎么?如今在我面前还敢那么得意吗?”
说罢她就抬起腿来狠狠地踹了粉黛一脚,恶声恶气地嘲讽:“就你家那小姐,不是我说,嗬!要不是她是慕容府嫡女的份上,如今出了那样的事,这慕容府哪里还容得下她这只破鞋子?!京城里头的人都说她是下作的贱胚子,做主子的如此,做奴婢的又何尝不是呀?”
说着,她便高高地扬起了手向她挥去,却不料手腕蓦地被人死死地握了住。女人痛呼了一声,火大地扭过头,没好气地扬声道:“谁呀?!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啊!”
女人转过脸,却一眼看见云歌那一双冰封冷冽的眼眸,顿时吓得惊叫了一声,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七、七小姐……”
云歌冷冷地撇唇,幽然地叹道:“真不凑巧,熊心与豹子胆这两样东西,我还真没尝过,要不,改明儿让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