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父与子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小椿捂着胸口退开，轻轻揉着被怪物打到的位置。
“完全体的侵蚀者……”亚撒说着，身形瞬间消于无形，再出现时，已经出现在怪物的身后。
即使这怪物不能和人类相提并论，但长时间养成的职业习惯还是让亚撒选择了背后攻击，一击致命。
噗嗤。
锋利的匕首切入疑似怪物脖颈的位置，没有鲜血溅出，反而发出了类似切入中空物质的声响。亚撒匕首一转，源力光芒迸发，怪物嘶吼一声，整个爆了开来！
啪叽！大量的碎肉块散落在整个密室里，有一些顺着怪物破开的大洞，掉入更下一层。
“这么……弱？”小椿有些不敢相信。
刚刚的攻击打在身上，虽不严重，却也很疼。要知道，那怪物可是纯粹依靠肉体力量而没有使用任何性质的能量啊，而小椿却用了灭力来防御！
然而无论是面对攻击的反应，还是亚撒轻松将其打碎的表现，都说明了一件事，这怪物很弱。
晨枫眉头一皱，看着密室更深一层说道：“这下面，还有东西！”
说着，正欲跳下去，亚撒拉住了他。
“不，我们离开。”亚撒看着晨枫质疑的眼神，补充道，“有人来了，是老爱罗伊！”
“我父亲？”小椿惊道，“你怎么知道！”
亚撒一边拉着两人往外面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肥大的白色虫子。
“黑白虫，黑色为雄，白色为雌。两只虫子之间有远程交流的能力，作为它们的主人，会有模糊的信息反馈给我。我把黑虫留在密道里，而白虫刚刚告诉我，黑虫死了。”亚撒快速地说道，“这种虫子的隐匿性很好，出现在密道里而又能发现并毁灭黑虫的，除了你父亲，还有谁？”
小椿说道：“不，我们不能从这跑！会被我父亲截住！”
“我并没有说要原路返回。”三人走到某一个位置，亚撒突然停步，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一阵悉索之声，却见墙壁移动，出现了一个斜向上的通道。
“这是……”
“这个密道有三个入口，记得吗？”亚撒领着二人走了进去，“这条路通往你父亲的房间，而你父亲却是从我们来时的路进来的。”
“你怎么知道门的位置？你带了图纸？”晨枫问。
亚撒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手指一点太阳穴：“带了，在这里。”
几分钟后，老爱罗伊出现在大开的金属门前，脸色阴沉。
他仔细检查了密室里的一切，发现舱室里侵蚀者们都没有大碍，不由吁了口气。拉开抽屉，老爱罗伊的眼睛眯了起来。
“实验记录本被翻阅过了吗？”
尽管亚撒已经很小心地掩盖了三人看过记录本的痕迹，甚至连本子放置的角度，本子周围落尘的边缘痕迹都注意到了，却还是逃不过老爱罗伊的眼睛。
密室地面上散落着完全体侵蚀者的碎片，这一刻，它们突然动了起来。
像是没一块肉块都有自己的心脏，它们一阵一阵地鼓动着，突然扭曲变化起来。不，或许说是增殖该更合适。
这些肉块，在没有任何能量供应的情况下，迅速增殖，使整个地面都成了黑色肉块的海洋。它们彼此接触，便融为一体。
有些肉块爬到了老爱罗伊的脚上，它们像是发现了可口的食物，疯狂缠绕住老爱罗伊的腿。
“丑陋的怪物！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爱罗伊身上金光一闪，如一阵狂风卷过，整个密室瞬间被清洗了一遍，所有的肉块全部灰飞烟灭，而长桌上的器皿却连丁点摇晃都没有。
老爱罗伊的力量控制能力，可见一斑。
“即使你已经没有了研究价值，最好也老实一点。哼，不过是德拉泽尔的一点残骸罢了，怕是根本听不懂我的话吧！”老爱罗伊厌恶的盯着密室下黑黢黢的空间，一道金色光柱射出，一阵尖锐的惨叫声从下面传出。
老爱罗伊单手一抹，金光变成薄膜，封闭了裂开的地面。
“暂时就先这样吧，等这阵子过去了，再来修补。”
老爱罗伊退出密室，将金属门重新带上。而密室里，借着金光屏障的微光，在那密室中的密室里，如同黑色海洋一般的肉块群在黑暗中蠕动着，无数白色眼球翻出来盯着金光屏障，那被老爱罗伊称为没有意识的残骸中，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怨毒。
从密室里出来之后，晨枫三人都没有声张，小椿给亚撒安排了新的房间，三人便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奇怪的是，老爱罗伊也没有来找三人的麻烦，也不知是真没有发现亚撒先前就住在密道入口的那间房，还是有意为之。
是夜，小椿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出现那些侵蚀者在向自己哭嚎。黑色的肉块侵入了他的体内，贪婪地吸取着自己的血肉，然后把自己的身体变成它们成长的温床。
自己被做成了侵蚀者，成为密室中的一员，透明的舱室外，是自己父亲严肃的脸。
想到这，小椿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的一轮弯月，喃喃说道：“不……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我要向父亲问个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小椿独自来到老爱罗伊的书房。书房里有床，所以老爱罗伊经常泡在自己的书房里处理事务，甚少回房，这也是三人能从老爱罗伊的房间逃脱的原因之一。
“父亲。”小椿站在门口，咳了一声，提醒埋头工作的父亲，他儿子来了。
“你来干什么？”老爱罗伊头也不抬的说，语气冰冷。
一看见父亲不耐烦的态度，本来还想平心静气谈话的小椿立刻怒从心头起。本来他对老爱罗伊就诸多不满，若不是长期以来老爱罗伊积威已久，小椿早就反他了。现在又得知自己父亲很可能在密室里搞一些灭绝人性的实验，顿时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
“你抬起头来看我！”小椿大步走到桌案前，一拍桌面，震得桌面的书本笔具都弹了起来，“艾德里安·爱罗伊！我，布尔·爱罗伊，以平等人的身份和你对话，请给予我起码的尊重！”
老爱罗伊果真抬起头来，还站了起来，身高比小椿高了半个头。只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像小椿要求的那样尊重他了，恰恰相反，在老爱罗伊的眼里，是不屑，鄙夷与冷漠，偏偏没有尊重。
“平等人的身份？尊重？哼，一个不懂得尊重自己父亲的人，凭什么要求别人给他尊重！”老爱罗伊冷冷地说。
小椿怒视着面前的男人，那张冷漠的面孔，小椿看了十几年。甚至于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这个冷血的男人仍然是这幅尊荣！小椿可以毫无内疚的说，自己有父若无父，他从来没有从老爱罗伊身上感受过父爱的温暖！
没有吗？在母亲死去之前他并不是这样的……
小椿的思绪只飘忽了一瞬就重新拉了回来，对老爱罗伊说道：“父亲，我叫你一声父亲，可你有把我当成儿子吗？你有关心过我吗？甚至……甚至……你瞒着我干了那样的事！”
老爱罗伊眉毛一扬，沉声道：“这么说，果然是你干的了？还有你那两个魔族朋友。”
“没错，是我们！我要感谢晨枫和亚撒，是他们，让我看清了我一直所维护的父亲，在那层光鲜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魔鬼般的心！你总说魔族都是恶魔，可是你，却做了比恶魔还要邪恶的事！”小椿怒吼道，说这话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玛丽莲的低声恸哭。
她和自己有一个共同点，都有一个恶魔一样的父亲！
“你们中似乎有个聪明的小家伙，不但找到了密道，还稍微掩饰了一下你们进入的痕迹，让我以为你们只是误入其中，尽管那于事无补。”老爱罗伊点头道，他看上去没有丝毫意外，“是那个叫亚撒的吧？作为杀手，掩饰行踪是下意识的行为，不管有没有用。”
老爱罗伊接着说道：“找张板凳坐下来吧，我给你详细说说侵蚀者实验的内容。”
小椿想说“我不要听这个，我要听的是你内心的忏悔”，可是老爱罗伊双目一凝，一道金光送来了一把椅子，然后小椿就被一股气势不由自主地压在板凳上，坐好。
“放开我！”小椿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安静会儿，都这么大了，还是学不会听别人说话。”老爱罗伊皱眉道。
他将桌面的书整理了一下，直面自己的儿子，缓缓说道：“如你所见，那些寄生在活体上的黑色肉块，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侵蚀者，正是德拉泽尔的一部分。你应该知道，我们爱罗伊家族，是当初负责封印德拉泽尔的四家族之一，作为四家族之首，我们看管的，是头。”
“你没见过他，所以你根本无法了解德拉泽尔是个怎样可怕的家伙。在我还小的时候，大概和你现在一样大，我曾经在你爷爷疏忽的情况下，偷偷溜进了看管德拉泽尔头颅的密室。他的头在一种很难闻的液体里浸泡着，脖子的断口平滑，整个头颅看上去很完整，很狰狞。”老爱罗伊缓缓叙述着几十年前的那些记忆，“你永远不会想知道我当时的感觉。我当时确实吓坏了，我没想到会看见这东西，我本来只是想偷一些密室里的一些好玩的玩意儿。我意识到我找错了地方，我想立刻离开这里，可是当我转身的时候，一道冰冷的目光盯住了我的背，我无比确信有人在我身后看着我。”
“我以为是你爷爷发现了我，但我反应过来密室的入口是在我面朝的方向，你爷爷不会从我背后出现。那么，是谁在看着我呢？”老爱罗伊幽幽地问小椿。
小椿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老爱罗伊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是德拉泽尔。当我鼓起勇气转过身去，我看到了，那个本应该被永世封印的恶魔，他睁开了眼睛，对我笑。即使只剩一个头颅，可是他还活着！”
“我狼狈地从密室中逃了出来，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直到你爷爷去世，将德拉泽尔的秘密亲自告诉我的那天，我也没有说我早就见过了他。而且我也没有再去看一眼德拉泽尔的勇气。”老爱罗伊说，“将德拉泽尔的秘密埋在心底，我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日子，在这段日子里，我遇到了你母亲。”
提到母亲，小椿看到，老爱罗伊的眼角抖了抖。
“你母亲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们跳过吧！在你母亲死后，有一个人找到了我，他是魔族，但他有野心。他希望和我合作，将德拉泽尔复活。我当时对力量很渴望，那个人展示给我德拉泽尔拥有的力量，我心动了。神并不公平，他给了魔族太多的力量，我希望让人类也拥有那力量，于是我开始研究德拉泽尔。”
“在研究过程中，我们发现德拉泽尔是可以无限再生的。即使我们从他的头颅上割下再多的身体组织，他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好如初。而脱离了主体的组织则开始了疯狂的增殖，我们有理由相信，德拉泽尔的身体拥有无限的成长性，而他本身的意识，其实限制了这种能力。”老爱罗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疯狂，仿佛又回到当时那种狂热的状态，“我们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这种极限的侵蚀性，正是我们需要的。于是，我们中的一个实验员，提出了将组织植入人体的想法，一开始，连续两个人，都因为承受不住德拉泽尔肉体的力量而被完全吞噬，我们有些沮丧。而提出这想法的实验员却不肯放弃，他暗中将肉块植入了自己的女儿体内，他成功了，虽然仍然存在侵蚀，但那女孩还活着，并且出现了控制肉块的潜意识，最终达成了某种平衡，这是一个突破。你猜到了对吗？那个实验员，就是乌特雷德。”
老爱罗伊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乌特雷德彻底疯了，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取得一定成果之后，他开始疯狂的实验。这时候，一开始找到我的那个人，觉得我们只是在试图利用德拉泽尔的力量，而非复活他，选择了退出。所以我也决定终止这项实验，并且因为看不惯乌特雷德的作为，将他赶了出去。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找到了克姆拉，将一切告诉了他。我不怕克姆拉，可是克姆拉背后站着的是塞西莉亚的皇族。我不知道他们了解了多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这当成铲除我家族的借口，我没得选择。克姆拉接手了这项实验，乌特雷德是实验的总负责人，而我除了为他们提供场地之外，完全置身事外。我当时想，只要德拉泽尔还被封印着，研究就研究吧！至于最后的结果，你可能已经在记录本上看到了。”
老爱罗伊突然笑了：“有趣的是，除了我小时候那次，我再也没有见过德拉泽尔睁开过眼睛，我都以为他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彻底消亡了。直到那个人的儿子出现。”
小椿一皱眉，他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是德拉泽尔复活的关键：“先前想要复活德拉泽尔的那个魔族吗？他的儿子？是谁！”
老爱罗伊的眼神里出现一种忌惮，不敢想象在一个神之代言的眼中竟然会看到这种情绪：“静流道现任家主，优月莲。他拿走了德拉泽尔的头，以一种近乎于蛮不讲理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