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头惑
第五章
林越怕她又想跑，面对李笙的时候，林越已经有种面对小时候的童笑笑的感觉了，不哄着教育着，小时候这孩子敢上房揭瓦，现在长大了，能够遇到的危险就更多了。
林越认真地说道：“在我们没有把当年害你的人绳之以法之前，你一切都要听我的，知道吗？”
“不要想着去打工，不要想着出去租房子，我能够找到你，保不齐哪天童家也能发现你，到时候我去哪儿找你？”
这话说得太心酸了，李笙鼻子一酸，她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童笑笑，但是这一切都有种不真实感，可是这一刻，她心里涌上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我感觉欠你太多了，其实你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
林越看了看李笙，他能够理解李笙跟他不亲近，但是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可能暂时对我没有感情，但是我这么多年，我把你当亲人在找，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把我当亲人。”
林越这话说得已经非常轻巧了，他是前几年才发现童家有问题，也就是说前面十年他都活在自己弄丢了童笑笑的内疚中，整个少年时期，别的富二代在留学泡妞，他在找人做慈善，活得压抑又绝望，每次看到乞讨的孩子，他都怕那是童笑笑，后面知道当年的事情是童家设计的也没用，很多东西已经刻进骨子里了。
十四年，不仅仅是数字，是一天一天地过来的，无数次从恶梦中惊醒。
最后林越只是轻飘飘地告诉对方，我把你当亲人在找。
李笙听到这话，她本身就觉得亏欠了林越，现在更是如此，心里酸酸涨涨地疼，轻声说道：“我不会到处跑，我会小心谨慎。”
李笙便是住了下来，比起林越找她十四年，调查童家耗费的心血和精力，她无论说什么都是见外。
李笙自己心里也藏着事，她现在年纪不大，经历的事情虽然多，却也弥补不了年轻带来的局限，心里头除了林越，她还有一件更加心慌的事情。
林叔叔不知道她怎么到现在父母身边的，她其实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另外一件事。
村子里都是知根知底，她从小没了父母，自然也听奶奶说得多，比如说她出生时候的事情，再有就是她爸爸出去打工，妈妈跟奶奶吵架，带着她去找她爸爸，后来，她们车祸去世了，小姑就把她带回老家给奶奶了。
童家才是她家让她心慌，可是那些都是林越告诉她，仇恨更多，而心里更慌的还是自己家……
她不是奶奶的孙女，小姑的侄女吗？
那……奶奶和小姑知不知道？如果她们不知道怎么办？李笙想到这个可能，只觉得一身血液凉透。
一晚上，李笙都无法入眠，脑海里不停地想着从小到大的事情，眼泪刷刷地掉。
又想到林越找她十四年都没有放弃的事情，转念又想起自己完全不记得他的事情，在林越面前她一直憋着，不敢哭，现在哭得更厉害了。
李笙摸出了手机，不管怎样，她都要面对，躲避并不会让问题消失。
可是电话接通了以后，李笙捏着手机，听到那边小姑的声音，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那头的小姑温温柔柔地说道：“你下晚自习了？”
“嗯。”李笙抑制住哭腔，说道。
“我看小燕她们快要期末考了，你什么时候期末考？”
李笙一直以来都有点怕小姑，小时候做错了事情，小姑会用竹条一下一下地打她手心，家里严厉的一直都是小姑，但是她来这里读书，小姑送她去车站，一直抹眼泪，仿佛她长大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在外面好好学习，不要被坏学生带坏了，别人有的东西，咱们没有也不要攀比知不知道？”
“知道，奶奶最近身体好吗？”
“好得很，这段时间天天泡你买的保健品喝，昨天还在说，后山的柿子熟了，摘几个回来放在枯草里，等你期末考试回来就能吃了。”
李笙眼泪流得更快了，她不是奶奶的孙女，不是小姑的侄女。
以往的李笙听到这些话，肯定会开心地说些话，而现在，李笙听得是心如刀绞，她心里爱奶奶，又怕她们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李笙，如果不知道，那她就是占了别人的爱。
“小姑，小姑，我……我……心里好难受。”
她记得小时候很多人会笑话她，女大十八变，小时候黑黑瘦瘦的，去城里一趟就变白净了。
“怎么了？学校出什么事情了？”
“学校没事。”李笙擦了擦眼泪，身体缩进了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姑，我们今天上课，老师说了故事，说是有一种鸟喜欢把蛋下在别的鸟窝里，然后把别的鸟的蛋全部推出鸟巢，保证自己的后代会被孵出来，我听了以后好难受。”
小姑似乎完全没懂，说道：“就这个？我还以为你被同学欺负了。”
李笙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声音有点颤抖：“小姑，我……是那个蛋吗？”
她是小姑从城里带回去的，她不知道小姑到底知不知道她不是原本的李笙，但是她要问，无论小姑知不知道，她都要想办法去找真正的李笙。
那边传来了一阵东西摔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小姑的声音：“笙笙，别乱说。”
李笙哽咽了起来：“我……我就是怕我把其他蛋推出去了。”
小姑叹了一口气：“没有，你别多想，是你奶奶怕村子里其他人说闲话，让你知道你不是亲生的，养不熟，所以才说你是我大哥大嫂的那个孩子，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把你当做自家的小孩。”
李笙赶紧说道：“养得熟！我养得熟！”
“那就好，你是不是遇到亲生父母了？她们想认你？”
“没有，我亲生母亲已经去世了，亲生父亲不知道是谁。”李笙想，自己父母缘浅，“我是怕我占了原本的李笙的位置。”
“没有，她两岁多就脑膜炎去世了，只是老家的人都不知道。”
小姑叹了一口气：“别跟你奶奶说你知道这个事情。”
“小姑你放心吧，我是我们李家的孩子，不会变的。明天我回来看你们……”李笙激动地说道。
“你学校不上了？我信你，你是我带大的，我还不知道你？你现在好好读书，争口气考个清华北大回来才是真正的孝顺！现在都要期末考试了，好好在学校学习，别让我和你奶奶担心。期末考试结束了再回来。”
李笙脸红彤彤的，这才想起来，自己辍学的事情，她到底不敢说辍学的事情，心里想着自己得快点，快点想办法回学校读书。
小姑又叮嘱了好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李笙从被子里出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好在，她有奶奶小姑和林叔叔。
她们虽然都不是她血缘上的亲人，一边明明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孩子还是供她读书，一边像找亲人那样找了她十四年。
她总归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