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刷酱自己请慢用
一路走一路分析永生的荒缪性,以坚定自己出逃的决心,借此来克服恐惧。生老病死乃自然之数,追求永生是逆天之举。古往今来,人们总喊着“人定胜天”,其实一次也没胜过,不然不会一直喊。比如大人能打过小孩儿,打过就打过了,他不会天天叫嚷着“我能打过小孩儿”。
且不说靠那些骗人的修炼能不能实现永生,就算能实现,解决的是老和病的问题,不老不病,自然就不会死了。可是通往死亡的道路不只这一条,比如掉河里淹死,被马车撞死。随便一个意外就能丢掉性命,那么多年罪白受了。临死前的遗憾,大过所有人世间的临死前。不知不觉将自己带入,眉头紧锁。找不到破解之法,才脱离出来。一想到永生根本是胡扯,心里顿时释怀多了。
去西山恰巧要经过那片道场。这是一片宽敞的平地,视野开阔,空气怡人,发呆、散步、锻炼身体皆可。如果没有永生的事,平时肯定免不了经常来此。恨屋及屋,一次也没来过。如今来此,只能说是路过。
过了这个道场,前方再无人烟。等着他的,是不知把手在何处的官兵。裘小年胆子小,怕冷怕黑,怕不存在的鬼。在这样的环境中,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心安。但此刻,他忐忑不安地祈求不要遇到人。否则,他真的得去见鬼。
山体疏于管理,荒草丛生,高大粗壮没有规则,从前的道路被拦截或覆盖。为这个小城增添了一些神秘气息,给那帮妖言惑众的人助了一臂之力。纵使有道路,那一定是那些把手的官兵开辟出来的,顺着那条道路,一定能找到官兵。因此,他不得不自己开辟道路。他没有工具,只能委屈求全。委屈要先有个卑躬屈膝的姿态,然后再……不用然后,他发现跪下后就能从那些植被下面钻过去。
裘小年跪着走了很久,不时停下来,静静待一会儿。一来听听除了自己让草动还有没有别的风吹草动,以免被官兵或野兽发现。二来辨别一下方向,以免又爬回山脚。好在山体是往上的,根据吃力程度不难辨别方向。也正因如此,山体越来越斜,而植被横向蔓延,两者挤出的空间越来越小。再这样下去,卑躬屈膝已不足够,得五体投地才行。裘小年担心,照这个速度爬,爬到山顶就天亮了,很容易被发现。爬到官兵脚底下,省得他们动武了,一副虔诚的投降姿态。
好在植被渐渐没那么茂盛,出现了能直立行走的道路,同时也少了一重掩护。说明这里常有食草动物出没,规律的饮食习惯,孜孜不倦,抑制了植被的生长。而植被之所以没被吃光,是因为食肉动物抑制了食草动物的壮大。食草动物常出现的地方,就是食肉动物常出现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一旦有人出现,食草动物便不敢再出现,但食肉动物照样喜欢出现。因为在它们看来,别管动物还是人物,都是食物。
就这样艰难地爬到了山顶,没碰到官兵,也没遇到野兽。站在山顶,前后分别望一眼,一边是远方,一边是故乡。安全出了城,心里却空空的。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要走了,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也许是因为他怕被发现从而小心翼翼,官兵和野兽为了埋伏也小心翼翼,双方协作下,谁也发现不了谁。倘若这时候喊一嗓子,可能立刻能把他们唤至眼前。可他们没有一个会为他送行。官兵会把他带回城中,而野兽会把他就地留在山顶。
再看一眼故乡,毅然转身离开。虽然不舍,却不后悔。离开是为了存活,抛弃是为了拯救。这座小城满目疮痍,留下来除了与它一起灭亡,什么也做不到。他不忍看着自己的故乡灭亡,人死城荒,那是一个凡人能够想象到的最残忍的事情,如同失去至亲,再加上所有希望。不过根据当前事态判断,故乡会看着他先灭亡。没有一个结果是好的。确切说,没有一个结果是坏到还可以承受的。
心中愁苦凄冷,积郁凝重,真想大声咆哮发泄一番。人们常说,经常将心事憋在心里,慢慢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可如果他现在一喊,马上就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接下来是下山,却仍然快不起来。与那边的山坡一样,这边也长满了茂盛的植被,走太快会被擦伤。同样的速度,不同的是,那边需要发力,这边需要收力。
突然,草丛中有响动,直觉告诉他,野兽出现了。只要待在草丛里不动便不会发出声响。那声音嘈杂急迫,显然野兽已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之情。裘小年虽一介书生,却也果敢坚毅,听到声音立刻做出反应,摸索身上的墨,准备为野兽刷酱。过了一会儿,声音小了,而且越来越远。想必只是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被裘小年惊扰,吓得逃命了。动物逃命时,比捕猎更难以抑制自己激动之情。它刚才也一定正在草丛里小心移动,听到响动后吓得不敢动。在此期间,它经历了和裘小年同样的心理活动。裘小年不像野兽,没有敏锐的嗅觉,糊里糊涂越来越近。小动物发现藏已经不管用,只得奋力逃命。他但凡能发现它,肯定会绕开走。惊扰它没什么好处,无论谁闹出动静,都可以唤来官兵或野兽。到时候它一溜烟跑了,留他在原地迎接客人。再看裘小年,酱已经刷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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