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王终见王
嘉良的手机响了,看看来电显示,犹豫片刻,没有接。
“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正好躺一会儿。我这人挑床,昨晚没怎么睡踏实。”任凯看出他的犹豫,笑着说道。
嘉良默然低头,思忖片刻,点点头,拉开门出去了。
任凯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躺到床上,而是泡了两杯茶,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阵儿,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走到跟前,便悄无声息了。
任凯没有睁眼,那人也不出声。
房间里,一站一坐,只闻两人悠长的呼吸声,场面变得有些诡异。
“呵呵,都说你城府得了张景瑞,心机得了张恒,青出于蓝,果然不假。可惜,他们俩的眼界与知机,你却只得了皮毛。可惜。”来人声音有些沙哑,却极有气势。
“呵呵,惭愧。我的确没他们乖巧,甚至有些不识时务。”任凯依然没有睁眼,淡淡的说道。
“其实,有些问题你可以直接来问我,不需要绕那么大的弯子。”来人望着对面的任凯,似笑非笑的说道。
“好。我问你,那晚除了你、梅正东,还有谁在场?”任凯终于睁开了眼睛,瞳仁居然是血色!
来人正是天南省委常委、原龙城市委书记袁季平。
袁季平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慢慢的扶着沙发靠背,坐在了任凯对面,看看茶几上的清茶,端起来抿了一口,叹道,“茶是好茶。不过,这水太硬,可惜了。”
任凯点点头,微笑道,“是有些可惜。只是,人无刚骨,安身不牢。有时候,硬一些,也不是坏事儿。”
袁季平又是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枯坐无事,不如手谈一局?”
任凯微笑着点头应下,却又叹道,“可惜没有酒。”
袁季平接过话头,笑道,“不只有,还是好酒。”
说完拿出手机,打通电话,寥寥几句,交代清楚,便直接把手机关掉了。
很快,棋盘就绪,整箱特供茅台也摆在桌旁。
任凯见了,哈哈大笑,起身先给袁季平添好茶水,又将自己的茶杯清空,拧开茅台,满上。一瞬间酒香便弥漫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茶杯不大,也就能倒一两多点。
袁季平有些意外,看了看自己的茶,又看了看任凯的酒,有些明白对方的心意,点头笑道,“一桌两制?呵呵,有意思。我承你这个情。上年纪了,不以筋骨为能。喝酒,就更提不起来了。”
任凯笑了笑,端起茶杯,看着他说道,“袁书记,讲句实在话,你是个好官。不贪不占,又敢于任事。龙城在你手上,可以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这一杯,我敬你。”说完一口干掉。
袁季平目光闪烁,没有作声。
任凯拿起酒给自己倒满,端在胸前,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么些年,承蒙你几次暗中出手,助我渡过难关。虽然你不说,我却也明白。所以,这杯酒,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
袁季平低头望着空白的棋盘,长叹不语。
任凯再次倒满后,霍然起身,大声笑道,“这杯酒是不情之请,如果这次我失手,还望袁书记看在我这条烂命的份上,能高抬贵手,饶过那些小鱼小虾。”说完张大嘴,一口吞下满杯的酒水。
袁季平有些动容,抬头望着他,半晌才说道,“好,这事儿,我应下了。”
任凯这才坐下,给自己杯里满上,慢悠悠的说道,“如果,我侥幸先手得胜。不知道袁书记,可有其他交代?”
袁季平抬头望了望窗外的一小块儿天空,良久之后,才苦笑一声,说道,“你这句话倒是真把我问住了。这么些年,只知道埋头工作,连自己最初的牵挂也早就忘的一干二净。妻儿老小,我在的时候,尚且不能照拂他们。我要不在,就更不需要了。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希望你能说服单氏集团,促成无烟城落户龙城。这大概算我唯一放不下的事儿了吧。”
任凯笑了笑,轻轻的点点头,一指棋盘,肃然说道,“袁书记执黑,先行。”
袁季平也不推辞,捻起一子,落于天元。
龙城大医院。
廖海燕怔怔的望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好半天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家属请节哀。”医院的张副院长,凑到她耳边,小声劝道。
廖海燕眼珠子转了转,这才哭出声来。
“杜书记临时有个会,一时半会儿还抽不开身。您看……”一个年轻后生畏畏缩缩的低声说道,连看都不敢看这个胖大女人一眼。
廖海燕置若罔闻,跪地痛哭。
一刻钟后,精神恍惚的廖海燕,拿着一大堆的举报材料,来到龙城检察院蔡照先副检察长跟前,实名举报她的丈夫杜子峰贪污受贿,吸毒嫖1娼,包养二奶。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只是在其行贿名单里赫然出现一个光秃秃的“袁”字,被人用红色铅笔重重的勾了一个圈。
市检察院高度重视,直接向省委常委、市委书记翟克俭汇报,并在其批示后,迅速从五峰区干部大会上将其带走。
因为涉及现任省委常委,翟克俭不敢怠慢,立即向天南省代理书记、省长华海天汇报了有关情况,华海天沉吟片刻后,说道,“不能听风就是雨,更不能因为一个意味不明的字,就否认一位高级领导干部。要慎重,再慎重。尤其是对季平同志。”
龙城市第二看守所,因龙小年一案,正在这里接受调查的原公安厅常务副厅长赵洪,站在门口大声呼喊,“我举报现任省委常委、原龙城市委书记袁季平,收受海生地产的巨额贿赂,为其在龙城府台一期、二期中提供便利。我有铁证。我要立功。我要检举。”其声响彻天际,恍如晴天霹雳。
周围大量的服刑与羁押人员听了,破天荒的没有起哄,反而极为配合,纷纷组队,整齐划一的帮着喊冤。管教也不去制止,一时间,声势盖过了方圆十里的一切,影响极大。
处理赵洪一案的办案人员连胆都吓破了,知道怕是出了天大的事儿,搞不好要守牵连。急忙层报龙城市纪委书记郭建军。
郭建军收到消息,借口需要公安兄弟配合,未经李诚同意就带着已经报备休假的郝平原赶赴事发地点。
郝平原开着车,瞟了一眼身旁的郭建军,迟疑了一下,问道,“是不是任总……有什么安排?”
郭建军闭着眼睛,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好半天后才淡淡的说道,“不需要想那么复杂,就当作一桩正常的举报案件处理就行。”
郝平原苦笑一声,猛踩油门,汽车像一发炮弹似的,呼啸而过。
“不是不跟你讲,而是我也不清楚他是如何安排的。他的原话是,除了份内的事儿,什么都不做。我想这个应该算是份内事儿了吧。”郭建军仍然闭着眼睛,嘴角泛着笑意。
“翟书记那里……是不是……”郝平原犹豫了一下,问道。
“那个不是份内的事儿。”郭建军睁开眼看着他,笑道,“我只管查案,汇报的事儿,自有旁人。”
龙城市纪委专案组驻地。
于东来坐在沙发上,看着与办案人员隔桌而坐的高千部,不动神色的说道,“抱歉,我不能单独留下来与你交谈。这是纪律,也是法律。”
高千部哈哈大笑,想抬手没抬起来,看了看腕上的手铐,一下子沉默了。又过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值了,这辈子值了。”
于东来起身,边走边说,“有事儿跟他们讲吧。见也见过了,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
高千部扯开嗓子大吼道,“东来,我已是必死之人。现在,我问你,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于东来脚下一顿,笑了笑,说道,“种善因得厄命的人远不止我一个,唯死而已。”
说完,扭头望着老同学,摆了摆手,疾步离去。
高千部惨然一笑,低声说道,“老同学,我又掉进你刨的坑了。不过,你对付的可是袁季平。也许,用不了多久,咱们又能在一块儿了。嘿嘿。”说完,抬头对面前的两人说道,“我讲的情况有些特殊,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全,还是让蔡照先亲自来吧。”
那两人听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袁季平眉头蹙在一起,手中捻着黑子,有些左右为难。
任凯脚边的酒杯已经空了三个,脸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如果非要找不同的话,只是眼睛更亮了。
“你怎么喝酒就跟喝水似的?要不是这酒经的我手,真怀疑你在捣鬼。”袁季平瞥了一眼正在喝酒的任凯,有些奇怪。
“喝水,我可喝不了这么多。”任凯望着棋盘,淡淡的说道。拿酒杯的手没有丝毫颤动,仿佛铁铸的一般。
“呵呵,我越发的欣赏你了。不如这样,你败了,便随我入体制,跟着我做一番事业。也不枉你那些朋友抛家舍业的跟着你。如何?”袁季平看着眼前这人,突然笑道。
“可以,不过你先告诉我,那人是谁?”任凯抬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笑着说道。
袁季平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死死盯着任凯的眼里,满是萧杀,好半天之后,才缓缓说道,“别人怎么胡扯,我没有放在心上。可你不应该一个劲儿的装糊涂。当日,从酒店里被接走的究竟是赵蔷,还是赵薇?你虽然不在场,可有人在场。难道她瞒了你十七年?或是你觉得,这世上真有人相似到连最亲密的人都分不清的地步?你让别人的女人怀了你的孩子,反倒是追着人家不放,天底下还有这种道理?”
任凯摇摇头,轻敲棋盘,叹道,“多说无益,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袁书记留神,我要开始争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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