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八终相见
腊月初六下午,天南省紧急召开干部大会,宣布干部任免,马天泽同志任天南省委常委、纪委书记,侯奎同志任天南省委常委、组织部长。
扑朔迷离的天南官场在经历种种传言后,终于尘埃落地。
天南省委常委袁季平缺席会议。
晚间,天南省官网发布一则人事任免消息,意味深长,袁季平同志不再担任天南省委常委。
龙城市政府大楼。
“民文,廖德兴走的太过突然,怕是等不到年后,我的去处就会定下来。趁着我还有些余力,你要早做打算。”李高远望着窗外的夜色,满腹惆怅。
站在身后的魏民文低头思忖片刻,实话实说,“任总在布局之后,曾留下话,想让我重归体制。而且,已经有所安排。”
“嗯,你的辞职报告,我一早就扣下了。如今看来,也算有些急智。人生如棋,走一步看一步是庸者,走一步算三步是常者,走一步定十步是智者。说他智计无双,的确是实至名归。如此人物,却落于民间,不得不说是一桩憾事。真想看看他纵横捭阖、一飞冲天是何等快意。”李高远极目远眺,夜色苍茫中万家灯火不住闪耀,仿佛那人眯起眼的模样。
魏民文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同样的话,我也曾问过,他只是摇头,却不曾说什么。想来,这方名利场,于他怕是并无特殊之处。大道至简,不过如此。”
李高远诧异的回过头,看了看他,意味深长的笑道,“民文,很少见你佩服他人。难得,难得。呵呵。”
魏民文连连摆手,笑道,“他说,袁季平可以退,却不能败。否则,必是鱼死网破。如今看来,可不正是如此?至于剩下的事儿,自有旁人操持。哈哈。”
李高远听了,沉默半晌,才说道,“梅家连最后一道篱笆也被拔起。你的心愿很快就会达成。只是,梅正东已死,梅海生更是生不如死。梅家凋零就在顷刻间。你又何必……”
“李叔,您可知道我为什么叫民文?‘愍’字少心。‘愍’,痛也。痛彻心底。嘿嘿,梅家不灭,我怎能对得起我那孤苦一世的亡母?”魏民文眯着眼睛望向窗外,淡淡的说道。
“唉。虽然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你如今已过天命,凡事要看淡一些才好。平心而论,梅家确实对不住你母亲,可你毕竟也姓……”李高远抚额劝道,却没等把话说完,就被打断。
“李叔,天已不早。我先走一步了。”魏民文一改平日的淡然,负气疾走,冷不防脚下打滑,差点摔个狗吃屎,踉踉跄跄,倍感狼狈。
省政府大楼。
“省长,国内外围期指被短期抬高后又回落,现在已经趋于平稳。城投集团小有斩获。多亏了魏民文的消息,您看……”颜永正把茶沏好,双手摆在左玉江面前。
“嗯。”左玉江端起茶杯,慢慢品着。
颜永正心里不高不低,有些难受,迟疑了一下,便不敢作声。
左玉江吧咂着嘴,瞥了颜永正一眼,叹道,“消息究竟是魏民文还是孔家的?仰或是那人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颜永正陪着笑点了点头,说道,“永正明白。可城投集团自从架子搭起来以后,就是个空壳,钱像水一样直往外流,账上的窟窿越滚越大。同志们的气势都很低落。再这么下去,工作不好开展。”
左玉江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发改局呢?黄忠诚呢?炒豆大家吃,砸了锅不能让财政自己背!”
颜永正苦笑一声,没有作声。
左玉江哼了一声,说道,“魏民文想去哪儿?”
颜永正干咳一声,小声说道,“他倒是没有明说,不过光明区的高千部刚出事儿,他就寻上门来,其意怕是……”
左玉江点点头,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光明区是个紧要地方,不能随了他们的心思。他不是想去光明区吗?好。我送佛送到西,干脆让他接任一把手。”
颜永正吃了一惊,急忙说道,“于东来可是马书记的爱将,这么做,是不是有些……”
左玉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对待年轻干部,特别是那些有能力的年轻干部。不能按部就班的论资排辈。他们需要爱护,更需要舞台。我们老同志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们,大胆使用他们。扶上马送一程,不能只是停留在纸面上。”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李高远副市长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多次向省委提出要到二线工作。廖德兴同志的担子需要像他这样的老同志去挑,去担当。于东来……呵呵……”说完,把一盏茶喝的滋滋作响。
尽管他说的含糊,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可颜永正还是听明白了。
这哪里是破格提拔,分明是要把于东来架在火上烤啊。
于东来现在是正处级,而且还是刚从副处提上来没多久的正处级。按照组织人事原则,要接李高远的班,排除一切外在因素,最快也得的五年以后。
可这毕竟不仅仅是时间问题。
食堂开饭了,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在那端着饭碗排队,突然有人破坏规矩跑来插队,这是什么行为?
如果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那这么搞,不啻于刨人祖坟!
万人所指,无疾而终!
坑挖的不错,可也太明显了,以那人的眼光,怕是分分钟看破。到时候,就怕……
颜永正斟酌了一下措辞,一挑大拇指,笑道,“高,实在是高。不过,省长,这么做是不是有些破坏规矩。再说了,您看中的是于东来的能力。可就怕外人不这么想……”说着,偷偷看了看左玉江的脸色,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们会说您顶不住某些歪风邪气,不能秉持公平。这对您接下来走向更高的领导岗位,怕是有些……有些阻碍。”
左玉江毫无征兆的抬手捉起茶壶一倒,茶水向剑一样注入茶杯,他缓缓的放下壶,望着杯里的茶说道,“水至柔而克万物,善利万物而不争。永正,袁季平是倒在那人手里吗?不是!他是倒在自己手里的。处处争强,时时好胜。就像这茶盏一样,看似坚硬无匹,实则……不堪一击!”话音刚落,便一把将茶盏拂下桌去,“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龙城市公安局。
李诚皱着眉头,一个劲儿的在房间里转圈圈。
“李书记,您看……”菅刚跟在他身后,面色如土,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李诚叹了口气,站定,望着他说道,“上报部里的案件,还能撤回来吗?”
菅刚苦着脸,为难的说道,“当初上报的时候,很多东西就是……有些不合规矩。是找了几个关系,好说歹说才报上去的。这才几天,又要撤下来,没有先例……”
李诚一跺脚,气急败坏的说道,“先例个屁。早就告诉你把案件坐实,不要稀里糊涂,更不能以假作真。你倒好。瞒着我把马二拐、白老全、麻四的案子隔着省里报到部里。如今,拉到裤子里了。才想起我来?你以为老子是神仙?”
菅刚的脸像猪肝一样,都快渗出血来了,支支吾吾说道,“李书记,我不是……你跟他私交甚笃,能不能从中说和。”
李诚眼睛一瞪,吼道,“甚笃个屁,跟他甚笃的是囡囡。我的面子不值钱……”
吼到一半儿,他兜里的手机也吼起来了。
一看,是老大候奎的电话。
“哥。嗯。嗯?于东来?这个……怕是谋心不善。好,我这就去见翟书记。嘿嘿,他?他把袁季平都掰折了,眼里还会有我们吗?不是,哥,你听我说……唉。”李诚拿着手机一指菅刚,苦笑道,“走吧,跟我去见翟书记。看看她的面子怎么样?”
军区大院。
魏强面色复杂的望着任凯,说道,“袁季平的事儿,你不要怪我。”
任凯眯了眯眼睛,笑道,“魏司令怎么这样说,事情能顺利解决,全仗您的帮衬。我感谢都来不及,怎么敢有怪怨之心?”
魏强长叹一声,摇头说道,“即便现在让我选,我依然选择帮他!他是个好官。”
任凯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魏立庭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吴世良曾经答应过,只要他不再纠缠阮菁菁,便可相安无事。”
魏强人老成精,哪还听不出话外之音,要是再纠缠,引出来什么不好的后果,自然不关别人的事儿。
唉,看来,到底还是被嫉恨上了。
魏强有些心灰意冷的叹了口气,脑海里老是浮现出袁季平一摇一晃从这里走出去的样子,衰老、颓废、无助。
嘉良在一旁看不过去,呵斥道,“你怎么说话呢。”
任凯眼睛一眯,目光如刀,淡淡的说道,“你腰间不是有枪吗?尽可以拔出来试试。看看皇甫家的子弹,能不能把我的脑壳打碎?”
嘉良被噎的半天接不上话,一张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他不过是个孩子。你有气可以冲我来。”有人推门从外边进来,语气冰冷。
皇甫秀秀。
“小姑,你……怎么来了?”嘉良像小狗一样跑过去,心中欢喜的快要炸开了。
“魏伯伯,您好。”秀秀拉着嘉良的胳膊,对魏强躬身一鞠,极为客气。
魏强点点头,向她身后看看,见空无一人,便皱起了眉头,不再出声。
任凯望着眼前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女人,一阵恍惚,耳旁不断回响起二十多年前的话,“皇甫秀秀立誓,今生与任凯恩断义绝,永不往来。”
二十年后,两人终于还是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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